于锦凡又上前走了几步，来到融沐枫身后，想找机会把他拉过来一点。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跳下去的。”融沐枫知道于锦凡在想什么，先打消了了他的顾虑。

袭凌峰虽然陡峭，但沿途的风景还是很美的，特别是飞流直下的一条瀑布，让人忍不住赞叹之余还会在此留连忘返。

于锦凡走累了，便在瀑布下面洗了洗脸，喝了几口水，恢复了一下体力，然后接着往上攀登。

山的另一端，还有个陡峭的山峰，除了喜欢冒险的人，平时少有人上去，那就是袭凌峰。

那两人从于锦凡身边走过，退下了山顶。

融沐枫身后还坐着两个人，都是跪坐的姿势。不过凉魁并不在这里。

“你来了？”

于锦凡四下看了看，发现在融沐枫身边放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里放着几样东西，有笔记本，有文件。

“寨主，你能不能往后退两步？”于锦凡对他说。

融沐枫嘴角微微向了扬了扬。他让身后的两个护卫先退下去，他有事要单独和于锦凡商谈。

“谢谢你们，把我爸爸从火海里救了出来。”融沐枫的声音又低沉下去。

“可……还是晚了，老寨主他……”

“不怪你们，是他自己的选择。”融沐枫一直背对着于锦凡，眼神里仿佛也有万丈深渊。

融沐枫清亮的嗓音此刻显得有些悲壮。

“我知道，以你的善良本性，你又要说‘替父受过、父债子还’。你可以这样想，我无法阻拦。但是你可以听听我下面的建议，算是为父最后的夙愿了。”

“云依寨虽然在江同省的地界，但从来不受江同省的管辖，也从来不与外界来往。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但是最近几年，我明显感到我们的视野太窄，寨子里的学校已远远满足不了孩子们的求知欲了。所以我们每年都派老师、医生到各地去学习，把新的知识带回来。”

“我老了，可我的孩子还年轻，孙儿还那么小，还有寨子里几千个娃娃，我能从你们眼中看到对外面新鲜事物的憧憬，对求取新知识的渴望。我觉得，我们该走出去，也该让外面的人走进来了。”

“这个想法已在我心中很长时间，如果不是这次变故，我可能还要再考虑几年。因为这是一次大的变革，利弊还需细细衡量。”

“如今，我要我为我的罪行付出代价，没有时间再考虑此事。但我仍觉得这是一条可行之路，为了云依寨的明天，不至于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寸步难行。”

“我拟了一份把云依寨归为江同省的行政区域的文件，以后云依寨可改名为‘云依寨镇’，由江同省管制。我已说服四位长老在同意书上签了字，你若考虑好之后，在上面签上字就可以交由于锦凡，让他代为递交。”

“现在，你明白你的重要性了吗？你必须做好每一位寨民的思想工作，并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你不在，他们就没有了主心骨，必定要出大事。”

“我不能算一个好父亲，已没有命令你的权利。以上仅是我的建议，无论你怎么抉择，我都不会怪你。但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你与云依寨十几万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你好，他们就好，你若不好，他们也会如后山那棵百年古树，从繁茂走向衰退。”

“最后，还要拜托你照顾好小桃，我要跟我的女儿说声对不起，让她失望了。”

看完这封信，于锦凡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现在也说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感受，只觉得一阵沸腾一阵冰冷。

融图应当受到谴责，如果再早几年，也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他在生命最后的这个决定又是多么明智，多么具有历史性的意义啊！

他把信装进信封，还给了融沐枫。

融沐枫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于锦凡，对他说：“这是爸爸拟好的建议书，上面有他和四位长老的签名及手印，我已签字同意。不过我也只是放在你这里，如果你觉得可以这么做就代为转交给相关领导，如果不合适就算了。我们云依寨自己开辟的道路，无论如何也要把它走完。”

于锦凡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然后把它收起来，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寨主的决定非常睿智，请相信我，这么做对云依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了于锦凡的话，融沐枫像是突然看到一点希望似的，眼中亮晶晶的。

“虽然我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但这么多年，我爸的冷酷和无情我都看在眼里。曾经有多少人对云依寨不怀好意，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有你，能让我爸一再包容。现在我懂了，我觉得你眼里没有个人利益，你总能为他人着想，总能顾全大局。”

自己有没有这么伟大，自己还真不知道。不过于锦凡看到融沐枫的状态已经放松下来，他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枫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父已经离开了，永远离开了。你先不要难过，也不要悲伤，仔细看看这封信。”

“二十多年前，为救我儿性命，我自作主张犯下大错，说是用很多人的命换了我儿的命也不为过。但是枫儿，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自责、而内疚，因为那时的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于锦凡也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该向他进一步说明真相。他还在犹豫之际，融沐枫转过身来了。

他由跪坐的姿势改为盘腿而坐，并示意于锦凡也坐下。看他坐好后，他从托盘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交到他手里。

云依寨本就依托于一座大山，只不过寨子所处的山峰比较柔和，坡度适中。

于锦凡先了看了看融沐枫的神色，发现他十分憔悴，脸上没有血色，嘴唇也是苍白僵硬的。

融沐枫没有迎上于锦凡的目光，只是示意他打开信封。

信封里有两张信纸，于锦凡打开才发现这是融图写给儿子的。他先是愣了一下，得到融沐枫的授意后才往下看。

又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登上顶峰，顶峰其实只剩下个山尖，往下看即是万丈深渊。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悬崖边上的融沐枫。他很担心他，担心他一动就会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