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红蕉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气呼呼地过去打人。

“原来是苏举人家的姑娘在凫水，我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一条这么大的鲶鱼精。”一个大点的孩子嘲笑着，其他的小孩跟着起哄“鲶鱼精，鲶鱼精”。

午饭后，王氏有个习惯，会回房睡个午觉，王氏的午觉睡得时间长，要睡上两个时辰。眼下这个时候，王氏刚躺下，不出一刻钟她就会睡着。

苏玥朝红蕉使眼色，红蕉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套短褐，是专门给来凫水用的。

苏玥找来红色丝线，给玉佩重新打了个五蝠的络子，打好后用内衬是黄色绒布的锦盒装了，放在抽屉里，推开窗棂，看了看外面白花花的太阳。

苏玥头露出水面，见是一群半大的小孩子，在河边朝她扔石子。

正午时分，到处没有人，又有一片小树林作为遮挡，正好。

脱去外面的衣裳，露出贴身穿的凫水用的紧身短褐，跳进河里，苏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颗又一颗石子投进水里，溅起一朵又一朵水花。

苏玥熟练地蹬腿，划手，脑袋从水面上露出来，换了口气，又把头埋进了水里，动作轻盈地向前游去……

“咕咚”一声，一颗石子落进了水里，溅起一朵水花。

苏玥没有理会，憋着气继续往前游。

孩子们在河岸上继续丢石子，朝着水中如鱼般游来游去的少女哄笑，“见过男子凫水，从来没有见过女子凫水。”

突然大点的那个孩子手捂着头，脑袋被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石子击中，皱眉看看红蕉，又看看苏玥，嚷着“鲶鱼精打人了！鲶鱼精打人了……”。

红蕉一脸羡慕地站在河边观望，“二小姐，你好厉害，才学了不到一个月，你就能游得这么好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身子，直泄气，她要是跳进水里，估计会像一块大石头一样沉下去。

她游得很快，只是姿势不太好看，像一只青蛙。

每日的这个时辰，少年都会去河边观察记录水位，每次到了河边，都会看见这位姑娘在凫水。

“林大人，你在看什么？”贴身小厮云杉摘了一大把狗尾巴草过来，见林成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河对面。

林成迅速地从树干上跳下来，堵住了小厮的去路，“我们走吧。”

看着挡在面前的一堵墙，小厮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后脑勺，捧着狗尾巴草转身往回走。

林成忍不住回头，他差点忘了他的玉佩还在少女的手里。

要是只是一个普通的玉佩，丢了也就算了，这个玉佩很珍贵，是他年幼时当时未过世的祖父送给他的，用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的，像这么大的整块的羊脂白玉，世间稀有。

一只老母鸡换一个玉佩，这桩买卖他不算太吃亏，可心里总觉得不甘。

林成边走边想，皱着眉头，这个姑娘，也太蛮不讲理了，天上掉下的玉佩，明知道是他不小心掉的，就这样厚脸皮地拿走了。

“回府后，叫管厨房的去买一只老母鸡。”

“今日又要吃鸡吗？我记得昨日才吃了烧鸡，都说广东人喜欢吃鸡，但是天天吃鸡，虽然鸡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吃多了总会腻的啊。”

“叫你安排人去买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

从水里出来，披上红蕉递过来的披风，去看守田庄的田大娘那里换了带来的干净衣裳。

苏玥笑着往田大娘手里塞了两块饴糖，她记得田大娘家的小闺女最喜欢吃饴糖。

田大娘笑呵呵地接过，每次来换衣裳，这个小姑娘总会带些饴糖过来，见人先笑，笑得眉眼弯弯，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苏玥换好了衣裳，回到东长街。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家中纳凉避暑，街上行走的人寥寥无几，显得格外安静。

“咯咯咯”一阵老母鸡的叫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一个年轻人一手拎着老母鸡的翅膀，正站在门口与小黑交谈。

小黑黑着脸，抬头看见苏玥，如释重负地朝她招手。

苏玥走过去，认出那个年轻人是林知府身边的小厮，去孙映莲家买过几次插烧。

小黑说明了事情的来由，一个自称是林知府的小厮云杉，拿了一只老母鸡过来换玉佩。

苏玥皱着眉，低头看着来人手里不断挣扎的老母鸡。

老母鸡被拎得久了，扑棱着翅膀，“咯咯嗒”叫得更欢了。

“苏二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家公子计较，上次的事，全是我家公子不对，不该让玉佩砸到你，砸到花花草草，砸到小猫小狗都行啊，但是不能砸到你啊，苏二姑娘是千金之躯……这只老母鸡，你拿去炖个鸡汤补补身子，权当我家公子给你赔礼道歉了。”

小厮云杉是个会来事的，陪着笑脸，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好话。

苏玥看了看云杉，又看了看老母鸡。

老母鸡如见了救星，扑打着翅膀朝苏玥叫个不停，连鸡毛都扑掉了好几根。

好好的大门不走，爬什么猫洞？

少年摸着隐隐发烫的脸颊，见少女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来游去，丝毫没有受那群孩子的影响。

一大群孩子跟着喊着跑开了。

湿漉漉的短褐贴在身上，凹凸有致的曲线，丰腴的身材，一少年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坐在河对面树林的一根树干上。

伸开手掌，手心里握着一块雕刻成竹节高升的羊脂白玉，用红色的丝线穿着，打了五蝠的络子，红线的一端割了一道口子，应该是在树上被树枝割断了，才会掉下来。

目光从上往下移，少年陡然红了耳根。

又是上次那个姑娘。

看人先看眼，少女有着一双清澈如孩童般的眼睛，上次在鲤鱼巷的胡同，他一眼就认出对方是爬他家猫洞的那个姑娘。

炎炎夏日，扑通一声跳到碧清的河水里，那有多舒服！自从学会了凫水，她越来越喜欢凫水这项运动，每日王氏午睡的时候，她会和红蕉一起出门，到附近田庄旁的河边去凫水。

田庄旁有一片小树林，树林过去是一条宽宽的河，这条河通往珠江，由珠江流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