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其实是顾影阑对帝王的试探。

而试探的结果，恰恰是顾影阑最不愿面对的。

这个时候，群臣自然不会再去触帝王霉头，溜得飞快，纷纷拂袖昂首，如打了场胜仗般，离开了审讯司。

战铎见闹剧散场，也失了兴致。无论如何，大梁总归是要给大夏一个交待的，至于大梁内部的派系斗争，他，只需看戏即可。

只有尚存余颤的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懑。

她将自己的手指缓缓从帝王掌心抽离，“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自此，世界晦暗，寂静无声。

“皇上……”顾影阑打破了这种，叫人心慌的氛围，她担心，宫宸域会因不甘，一头猛扎进去，被愤怒的毒药，侵蚀太脑，跌入死亡的深渊。

他并无要起身同她一并回宫的意思，他的视线，落在了那被顾影阑挡落的两截横木之上，一眨不眨。

二是:帝崩，大梁易主，君氏扶昭王称帝。

这两种结局，顾影阑都不想看见，所以，她必须创造出，第三种结局！

“皇后先回宫吧，朕……尚有事。”语气平静无波，但那一瞬间的迟疑，敏锐如她，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她紧了紧指尖，心更是沉入谷底，这种感觉，叫人窒息。

果然，帝王还是彻彻底底地，对君祁良，起了杀心。

再与君氏死嗑下去，只有两种结局，一是:两败俱伤，帝王与世子俱亡，大梁倾覆。

“不，我们要去救人！”顾影阑勉强扯出一抹笑，拍了拍杜若的肩头。“阿若，打起精神来，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姐，杀巫马烈的，真的是镇北王妃么？”杜若小声问询道。

“阿若觉得呢？”顾影阑反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道。”杜若摇了摇头。

“傻姑娘，有的时候，真相不那么重要，究竟是谁刺杀巫马烈，没有人在意，重要的是，帝王想让谁，认下这个罪名。”顾影阑摸了摸杜若的脑袋，眼中暗含忧虑。

“啊！奴婢明白了——”顾影阑急忙捂住她嘴，这还是审讯司外呢，这丫头冒冒失失的！

杜若小声道:“陛下，容不下君氏了！对不对？”

“那……那小姐要救的对象是——”

“心里清楚就好。”顾影阑示意杜若点到即止。

“可……可是，为什么啊？陛下跟君氏有仇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顾影阑也曾无数次，在心中问过自己，如今，她也有了答案，“因为，他是一位帝王，一位有野心的帝王，一位不甘于成为世家傀儡的帝王。”

“所以，他召集三国，只为这一场豪赌，他摆下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妄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又渴望，颠覆别人的命运！”

“可是啊……所有试图玩弄命运的人，终将为命运所控，就连我自己，亦不例外。”

顾影阑阖上眼，任由曦光倾洒在她纤长的眼睫下，那是，难以言喻的苍凉之感。

而那时的杜若，尚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可后来，世事迁移，她却妄想，永远都不要理解过。

“小姐！”杜若就守在审讯司门口，见顾影阑出来，欣喜地上前，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

“结果怎么样？”杜若原本带笑的包子脸，见顾影阑眉心紧蹙，也不敢再笑，问得极为小心，生怕惹她烦扰。“小姐如今，是要回宫么？”

被群臣孤立的寡人，滋生了愤恨的情绪，吞噬了本该葆有的理智。

“那——”顾影阑垂了垂眸，也做出了自己的抉择，“臣妾告退。”

“滚，都给朕滚！”帝王半张脸陷落在无尽的黑暗之下，深邃的眸光里，杀意凝聚到顶，反倒尽数隐去了。

她一袭红裳艳艳，昂首，离开了阴暗冰冷的审讯司，晨曦洒在那些跃动的金线上，折射出，令他无法逼视的粲然光芒，耀眼极了！

一门之隔，割裂了光与暗。

她置身天光之下，他永堕深渊之底，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梁帝，还有两日，若不能给大夏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战铎立于审讯司门口，高大挺拔的背影，几乎遮挡了所以的曦光，整个审讯司。

他侧眸，看向帝王的眸光，哪还有半分同情，“就别怪，大夏临阵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