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

他偷偷观察了眼上官易之，见他没对洛卿宁这种行为感到冒犯，正要松一口气，可谁料上官易之似是捕捉到了柳生的目光，侧眸而视，涣散的瞳孔直直对上了他。

上官易之一怔，随后笑了，他的笑明明依旧温暖如春风，可温柔的风中似乎隐匿着锋利的刀柄，直射人心。

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如雄鸟开屏时的求偶之争，虽然这样说挺冒犯公子的，但……真的好像啊啊啊！

此话一出，众人呼吸一窒，他们十分明显地察觉到周围气场的变化，好像置身于冰雪之中，满心皆是瑟瑟寒凉。

“不必。”他如今所穿衣服皆是阁中所制，别看素衣无华，可他的外袍，普通的刀枪剑戟是刺不穿的。

感情这位还没开窍呢！

可惜了两位风神俊秀的公子。

“柳兄为何盯着某？”上官易之似笑非笑。

三人似乎与旁人自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柳生摸了摸有些泛凉的后颈，就觉得，难道美人只配跟美人站一块儿吗？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跟在了三人身后，“洛兄，你不换衣裳么？”

柳生:“……”

他一口气儿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目盲之人竟感官如此敏锐，柳生能说什么呢？

战争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仓促，侍女们暗暗唏嘘，直至柳生回来，室内风平浪静，只是洛卿宁与上官易之移动到了曲长歌的左右两侧。

女子体态风流，眸光含笑，瞥了眼尚处于呆滞状态下的曲长歌，便翩然离去。

“长歌姑娘是瞧见了什么新奇事物么？”

曲长歌将女子送给她的花放于上官易之掌心，“公子不妨猜猜，这是何花？”

他轻咳一声，手指轻轻触了触掌心柔嫩的花瓣，抿唇一笑，“何须再猜，定是牡丹，某可说中了？”

“公子怎么知道啊？”曲长歌歪了歪头。

“国花。”洛卿宁冷冷插道，他觉得曲长歌冲上官易之笑得十分灿烂的模样十分刺眼。

虽然上官易之看不见她的笑，但剑客心中确实有些烦郁。

柳生恨不得自己此刻是个隐形人！

“洛水牡丹，天下闻名，长歌姑娘方才定是见到了鬓簪牡丹的仕女吧。”上官易之直接忽视了洛卿宁的打岔，面上笑意不损分毫。

“诶？公子你怎么知道啊？”曲长歌瞪圆了一双眼，略显娇憨。

“今夜巫祀节，被巫祖选中的少女，要于天坛献舞，以牡丹花为引誓之物。”

“巫祀之舞，跳舞之人必须是最纯净的少女，以祈巫祖庇佑，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那我能去看看吗？”

“自然。”

一经敲定，四人转向东行，便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环绕着中央的双圆环形祭坛。

丽人们纤侬合度，风姿绰约，赤足白裙于铺满了牡丹的青绸之上翩跹起舞，最令人感到惊艳的，是丽人中心的绝美少女，唇似繁樱，雪肤黛发，身纤如柳，有种说不出的空灵与娇美。

曲长歌从惊艳中回神，却见原本清冷凉薄，目下无尘的白衣剑客，却盯着祭坛中央的少女怔怔出神，曲长歌抿了抿唇。

“那祭坛中央的少女是谁啊？乖乖，长得跟仙女似的！”

“兄弟，这人你都不认识，咱们洛水的明珠啊，齐国最小的公主，天下第一美人！”

“乖乖呀，我要是能尚公主，那日子不得美死！”

“兄弟，想想就好！就你就模样，还想尚公主？”

公主，天下第一美人？

曲长歌默默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细细打量着中央绝色的少女，其实吧，长得也没比她好看多少啊，见白衣剑客目光专注，曲长歌心里有点儿泛酸。

原来大侠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么，可其实，就以她个人的审美而言，顾影阑的美还要更胜一筹。

虽然她很讨厌顾大小姐，但美貌这种东西，无须否认。

曲长歌一想到顾影阑那张脸，思维就不由自主地跑偏了，如果顾大小姐生在现代，那会是多少颜控的福音啊！

不，不，不！

曲长歌，你清醒点，就算那女人生得再好看，也不能忘了她那张傲慢的嘴脸！

就在她神思不定时，惊变乍起，丽人中传来一声尖叫，随即人群开始暴动。

鲜血溅落在娇艳的牡丹花上，“不好啦，有人要刺杀公主！”

“快走，快走！有刺客，待下去会没命的！”人潮涌动，曲长歌一个踉跄差点儿被挤倒！

好在一只温柔的手及时扶住了她，“长歌姑娘小心。”

是上官公子啊，她还以为是……

曲长歌稳住身体后，朝剑客方向一探看，白衣身影早已不见。

“我要杀了你，替我姐姐报仇！”原来丽人中有一女子袖中藏匕首，趁众人舞至酣处，银光一闪，直直刺向中央毫无防备的少女。

剑鸣铮铮，匕首被轻鸿般的剑影挡开，原来，洛卿宁早就注意到了舞女中的异样之处，见寒光轻闪，他便直跃上祭坛，挡在了少女面前。

曲长歌还注意到，街上不上丽人斜鬓处皆簪了朵牡丹，衣衫裙摆极大，宛如盛放的凤尾，皆朝同一方向袅娜而去，步步生莲。

“洛大侠，你快看！”其中一女子经过曲长歌时，从袖口掷出一物，直落于她手心，定睛一瞧，竟是朵开得极盛的牡丹！

他只能打着哈哈，“天色不早了，我就想着快些出门呢！”

然后拉着曲长歌的袖子就往室外跑，再待下去，柳生觉得，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都是个问题。

“既已目盲，就不该去肖想，注定得不到的东西！”

四人步行，入了坊市。

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令曲长歌备感亲切，她左顾右盼，脚步也是轻快得紧，只觉几日前因千里奔逃而紧绷的情绪，终于松驰了。

夜幕如水，明月如镜，高悬其上，不知谁家小儿嬉闹不已，在他们的面前燃起了烟火。

于是，侍女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齐齐觑向战斗中央的女主人公——

她的眼神格外茫然，像天山终年坠落的初雪，无尘，无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