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放在了右间第二席——那是宁国公府的席位，但现在还没有人来。

不过，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可随着夜幕骤降，华美剔透的灯盏被穿着粉色袄衫的宫女们悉数点亮，这亮晶晶的，反而迷离了视线，这梅就赏不了。

“镇北王妃携良小世子到！”

御花园，寒梅倒开得不错，原本无聊的宾客还能在等待时赏赏花，浮人生一大白。

但这规矩，怕是要变一变了。

“哟！世子爷都这么高了，这少年郎啊，变化就是大，一天一个样！”

母子俩在一片恭维声中，坐在了左间第二席，第一席是昭王的位置，目前还没来。

“宁国公携家眷到！”太监熟悉的声音一响

但这新帝吧，嗯，后宫后置，中宫无主。若将女眷分列一席，何人主持？

所以，新帝就大手一挥，家眷自行随其官员而坐，这样也方便礼部排宴时分配位置。

众人循声望去，竟都怔住了。原本还算喧闹的筵席瞬间沉寂了下来，有好几个官员杯中喝了一半的酒，都在走神间倾洒了出来。

宁国公身后相携而来的是一对璧人，当你看到他和她时，你只能想起那千古绝句——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以往先帝在时，宫宴常常是男女分席而座，更何况是今儿这除夕夜的大宴，更是规矩严格。

而代表着那盛世最后一丝微光的顾珣，也未至不惑，发丝却染尽霜雪。

所有人都被一种仿若亘古的悲伤所侵染，直到，疏璃杯盏不知被何人打碎，众人才从大梦中醒来。

是镇北王妃打碎了酒杯，她明艳端方的面容第一次有了裂痕，因为顾珣。

但没有人对此发出疑问，而她身后的君祁良则是一脸失望，顾影阑没来。

没什么没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但容不得他再想，这场宫宴的表面上的主角终于来了，

“皇上到！昭王到！大长公主到！”当唱礼的太监也太累了吧，这喊得，他光听着都累得慌。

帝王冠冕高立，黑色龙袍带着种说不出的压抑，君祁良心想，长得比他差远了，凭什么娶顾妹妹，切。

昭表哥今儿穿得倒挺正式，绛紫色的正一品亲王袍服，他表哥就是俊！看看这气度，这才是真正的天家贵胄啊！

姑母他就不点评了，长辈嘛，要尊重些。

没意思，世子爷见娘亲一直往顾妹妹爹娘那儿盯，一些没注意他，正好可以溜出去。

于是，趁着众人给皇帝行礼时的空档，良小世子便偷偷的离开了御花园……

原来，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啊！

英雄已埋骨他乡，长缨血染战旗；美人亦含恨而终，白绫横挂宫檐。

然后，在岁月无情的鞭笞下，在历史车轮的碾过时，不由自主想起最后两句——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今年的宫宴如往常一般无二，无非是那些个旧流程，低品阶的官员早早地携家眷坐落席间，来往寒喧亦是跟去年一模一样的句子，无甚新意。

顾珣，皇甫韶。

这两人仅仅出现，就能让无数人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大梁最辉煌鼎盛的时代，那个时候，太祖皇帝还在，恃才放旷的文士，马踏疆域的战士，倾国倾城的美人也都还在……

然后，在触及顾珣那一头白发时，却又立马感受到盛世不复的悲伤。

太监尖细的噪音刚落，宴席上大半官员悉数起身，迎了上去。

“半年未年王妃娘娘，风采依旧不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