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风影再隐瞒下去已无必要。他终于点头承认，“不错，大公主并不是什么经年病灶，而是身中剧毒。这些年一直有南巫秘药压制，大公主体内的毒一直控制得很好，并没有任何要复发的迹象。可也不知为何，这次会忽然发作，而且在用药压制之后还反复恶化，大有直逼肺腑，危及性命之势。”

“究竟是什么毒会如此凶猛？”证实了自己猜测不假，杜若心里面反倒更加不安，“而且为何司马燚他们两兄妹都会身中剧毒？司马燚为寒毒，司马芙为火毒……”

可事实证明杜若的直觉是对的，旁边有个端着盆子接那些呕吐物的医女手上被溅到了一些，即便她第一时间用帕子擦干净了手，可手上的皮肤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皲裂和发黑。

医女面色惊乱地问风影，“风影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杜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这种直觉上的东西实在是很难说得清楚。就是很神奇地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她觉得那个东西应该是有毒的，然后条件反射地喊出了声。

杜若盯着风影，“你身为毒医，就算不了解南巫秘药与巫蛊之术，却不至于连大公主是中毒还是生病都看不出来吧？这些年南巫秘药控制大公主的病情，其实就是在以毒攻毒，用一种南巫秘制的蛊毒，来压制大公主体内的另外一种剧毒。我说得对不对？”

医女快速照做，果然那个食蛊兽的血对于手背上的毒伤有效果，涂上去之后那发黑的地方渐渐转为了正常的颜色。

此时大公主也已经停止了呕吐，再度陷入昏迷，不过大公主身上的温度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高了。风影让人把屋中收拾了干净，单独留了杜若在屋内。

说到此处，杜若的眼中忽然一亮，“是你师父鬼医做的对不对？正是因为巫云褚对皇帝的一双儿女都下了毒手，故而皇帝才会严令禁止他以及他的弟子都再踏入宫中半步？”

面对风影的质疑，杜若不躲不避，如实地说，“你问我如何知晓，我也不知自己如何知晓，我纯粹就是凭直觉行事。”

“大公主所呕出之物，发黑腥臭，与巫蛊的气味相近。那些形似粘稠异变的血液，实则为她体内经年积攒的毒素。刚才我探了一下大公主的脉象，就觉得十分奇怪，大公主并不像是因为惊吓而在体内留下了病根，反而更像是——中毒！”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瞎猜测和打听。”风影别过脸去，伸手又探了探司马芙的脉，忽然又皱了眉。

看风影的面色不对，杜若不由追问，“怎么了？”

风影表情严肃，凝眉不语。杜若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直接将风影扒开，上前搭上了司马芙的脉。

“你究竟是如何知晓大公主方才呕出物有剧毒？又怎么会想到食蛊兽的血能解这种剧毒？”

“难道不是吗？”杜若不明白风影是什么意思，风影好歹是巫云褚的徒弟，而且有毒医之名，而今大公主又本就是中毒，所以杜若也不敢妄下定论，“如今大公主的脉象虽然古怪，但是心脉却并未受到严重的威胁，难道你是看出了什么潜在的危险？”

“没有。”风影莫名其妙地说着，“你不用管我说什么。”

杜若听着心里头不免憋屈，“有话就说，干嘛说一句藏一句？难不成你还觉得我会对大公主不利？”

“没有藏什么，我就是自己想不通而已，等我想通了再说。”风影继续托词。

杜若也懒得跟他兜圈子，继续追问，“那好，那你告诉我，大公主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不要说你不知道，你在睿阳王府藏身这么多年，又有毒医之名，我不信司马燚没有跟你探讨过他妹妹中毒的事。大抵这些年司马燚留你在身边，也就是为了让你研制出解毒的解药，对吧？”

风影没有立即否认，杜若却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研究大公主的毒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眉目都没有吗？”

风影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对了，我一直奇怪你怎么会知道食蛊兽的存在？难道这也是你的直觉？”

杜若没有被风影带歪，她继续着自己的话题，“风影，解毒蛊能解百毒，但需要特殊的血液才能激活。而如今我体内就有被激活的解毒蛊，而且如今我的血就能抵御百毒。所以在我体内所培养的解毒蛊，不光是司马燚寒毒的解药，同时也是大公主火毒的解药，对不对？”

风影没想到杜若会忽然想通了这一层，就像忽然被人扒掉了遮羞布，风影一时有些惊慌无措。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杜若，就眼见着杜若拔下簪子刺破了手腕，飞快地掰开司马芙的嘴直接把自己的血往司马芙嘴里灌。

“杜丫头！”风影惊得跳了起来，“你……”

实事证明杜若的所有猜测都是对的，司马芙在服下了杜若的血后，潮红的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看上去不再显得那么病态，而且脉象也变得平和了不少。虽说那毒依旧存在于司马芙的体内，但是却很明显地得到了暂时的控制。

杜若因为失血而显得面色有些惨白，她望着低头为她包扎手腕的风影，低低地说，“放着一个活解药不用，却大费周章地到处去外面找解药，你说有些人傻不傻？”

风影低头没有吭声，杜若于是继续说，“他傻，你们也跟着傻，也不劝着他一些，就任由他那么胡闹，眼看着大公主这么白白受苦，你们也……”她顿了顿，轻叹一声，“他身边的其他人怕他，风影，你莫不是也怕了他不成？”

听她说到这里，风影这才抬头。他满腹心事地看着杜若，偏偏有些话却不能对她说出口，于是他只能继续咬咬牙选择沉默。

“你失血过多，把这补血益气的药吃了。”风影塞了个药瓶在杜若手里，“大公主暂时已经脱险，你早些去休息吧。”

杜若没有推辞，将风影给的药瓶收好，又问，“风影，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如果要彻底为司马燚和大公主解毒，是不是要将我的心剖出来才行？”

风影面色瞬间煞白，“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如今你体内确实是养着能解百毒的解毒蛊不错，可是解毒蛊只有一个，你就算把心剖出来又能救谁？”

杜若虚弱地笑笑，“是哦，我只有一颗心，剖出来了救谁呢？是替司马燚解寒毒，还是替他妹妹解火毒？我明白了，我得好好地活着，我活着他们兄妹才有指望。”

“你能想明白就好。”风影半真半假地说，“司马燚宁可舍近求远去寻药，也不愿意让你知道大公主中毒的事，就是怕你多想。他的一片苦心你若是能懂，就好好地在府中等他回来，不要乱跑，也不要给他添乱。”

“瞧你说的，什么添不添乱，我是那样不靠谱的人么？”

杜若起身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才发现天色早已漆黑。她推门走入了苍茫的夜色之中，脚步匆匆。手一直紧按着心口的那个位置，那枚贴着肌肤的玉佩此刻忽然莫名变得滚烫灼人，仿佛要将“司马燚”那三个字烙在她心上才肯罢休。

这一刻，杜若才明白，她彻底输了。

“刚才我们喂下不确定的南巫秘药原本就是铤而走险，如今出现新的问题也并不奇怪。”杜若也没计较风影将她自动屏蔽的事，她继续仔细把着大公主的脉说，“眼下虽然大公主体内的这股莫名的力量很诡异，不知是敌是友，但可以肯定的是大公主暂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剩下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再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相信大公主一定会好起来的。”

风影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杜若一眼，“你刚说什么？大公主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司马芙的脉象很是奇怪，方才她吐出了多年来为了压制身体内的奇毒而服用的蛊毒，可她身体内的那股奇毒却没有因此而忽然疯狂地反扑，反而被另外一股特殊的力量给牵扯住。

这股力量亦正亦邪，说不上来是在压制司马芙体内的毒，还是在缓慢地牵引着那些毒往身体要害之处深入。难怪风影的脸色如此难堪，司马芙这情况实在是诡异得很。

满屋子手忙脚乱的人听到杜若这声喊，顿时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风影颇是惊奇地望着杜若，“你怎么知道大公主呕出的东西有剧毒？”

“怎么会这样？”风影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明明可以压制住的，难道是药有问题，不可能，他亲自看过的怎么会有问题？那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他是谁？”杜若下意识地问。

风影却对杜若的话置若罔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言自语，“按道理说不会这样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不待风影回答，杜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脑中灵光闪现，连忙跟那医女说，“食蛊兽以蛊虫为食，却能不受蛊虫毒害，证明它们天生有对抗毒蛊的效果。你快点出去用大量的清水冲洗手背，洗净之后再涂上那些小畜生的血。”

刚好那几只小畜生为了抢食打得是头破血流，笼子里面到处溅得都是血，几乎是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