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他需要再等一段儿时间，看着他们分崩离析之后，再下手？

不！

孩子没有错、大人没有错……就怕这些官老爷的心情有错啊！

御书房中，秦大福偷偷瞄了眼正在作画的官家，悄悄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每每官家不高兴或者需要做什么决定的时候，总是喜欢弯腰在御案画兰花。

身后的大人左右看了看，急忙拉着自家孩子走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破坏不了的关系？

赵真直起腰，看着自己画的两束兰花，一只高傲娇贵，一只少年意气，看着都极好，也是他这些年少有的佳作。

可有些时候，太过美好，便过犹不及，让人想要毁掉自己不能拥有的美好。

这不行！

跟了官家这么多年，官家想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可这事儿若真是办起来，怎么都不地道啊！

“楚州的大致情况，你都了解吧！”赵真拿起画，对着外面的阳光细细欣赏，无论怎么看，都非常完美，难以下手。

楚州已经基本建成，此时不下手，只怕等这座城真的繁荣起来，宋氏姐弟在楚州的威望会越来越高，他也就愈发的难下手了。

“奴才知道！”秦大福额头上的汗‘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上，屏住呼吸，不敢擦汗，也不敢有半点声响。

当初官家因为国库空虚，无法还青云商铺的银子，赏了宋三娘姐弟一个虚职，给了他们一座落后的小城，以抵欠款。

“奴才在！”秦大福躬身向前，头几乎贴到了御案上，眼睛盯着官家的鞋尖儿。

楚州原来什么样子？

那里的居民靠海吃饭、打鱼为生，住的都是茅屋，穿的都是草鞋，远近闻名的穷乡僻壤，被分配到楚州的官员，私下都被称为是‘流放’过去的。

如今的楚州与当初反差极大，说明宋三娘投入进去的财力、人力、精力……都是不可估量的！

让这样一个人放弃楚州，无异于让一个妇人放弃怀里的亲生孩子，或者难度比这个更高。

强取豪夺也不是不可以，但官家已经装了这么多年的仁君，为了一座城池就将自己的名声搭进去，官家应该是不会这样做的！

左也不可，右也不行，面前的就是一团困局。

“有什么办法吗？”

赵真将画作按在书案上，低垂着眼眸，看着上面的兰花，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那姐弟二人离心，也想不出这么能名正言顺的名头收回现在的楚州。

他不是小气的人，赏出去的东西，他一般不会再要回来。

但如果是下一个扬州，哪怕拼着不要脸的劲头儿，他也想要将楚州弄回来。

可他又担心宋三娘，这个几年前就驰名瑞宁的毒娘子，一旦她对瑞宁存在敌意，那么后果也是难以估量的……

毒死几万人和毒死一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如同建一座城艰难困苦，与毁掉一座城轻松容易。

只要往境内几个河水的源头下毒，几乎没人能幸免于难，如果下的是具有传染性的毒药，瑞宁的覆灭也只在朝夕。

也正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他才特别头痛，如何能兵不血刃的收回楚州？

“老奴……老奴……”秦大福的眼睛来回的轱轳，心中满满的苦笑，官家这样有大智慧的人都想不出，让他一个做奴才的想折？

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没关系！”赵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说什么，也许你能想到，我想不到的点子呢？”

他能想到的手段，不是要兵临城下，就是要自污羽毛，比起这两者，他更加希望有人能将楚州主动的送出来。

“老奴，见识浅薄！”秦大福跪在了地上，借着磕头的机会，将满头的汗擦了一下，“老奴听说……这座楚州城，全权由宋三娘监制而成，宋六郎并未参与其中……”

没有参与、没有经历、没有付出……失去后也不会怎么心疼，这也许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赵真眼前一亮，“去宣花宰相觐见！”

花家现在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只要花家出面，从宋青嵘开始做策反，要拿回楚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花玉安刚刚下朝回来，去给老母亲请安，还没等喝上一口热茶，就被宣旨的公公带走了。

一路上不管他怎么试探，来接人的小太监都没说半句话，只把他引到御书房，人就退下了。

“花宰相，官家等候多时了！”秦大福笑眯眯的出现在门口，对他比了个‘请’。

在他进去后，直接将门关上，在门口安静的当个胖胖的门神……

【注1】：南宋初年，分境内为：

两浙东、两浙西、京西南、淮南东、淮南西、江南东、江南西、荆湖南、荆湖北、成都府、潼川路、利州、夔州、福建、广南东、广南西十六路。

其后时有分合，嘉定三年(1210)定为十六路。是南宋维持最久的行政区划。

既然心动了，又怎么可能不行动？

可想让那对儿姐弟放弃楚州，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年过去，楚州已经建成，上次命人送去官家的题字，回来的人好一顿形容楚州如何之好，百姓如何之良，比扬州建设的更加完备。

刚巧户部尚书也在，等人退下，便与官家说，楚州不出三年，可能会比扬州更加富庶。

红墙绿瓦的宫墙之内，有一束梨花探出墙头，观望围墙之外的风景，一阵风吹过，片片花瓣散落在地，路过的小童跳起来抓，却被梨花洒了满头。

官家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就让他先回去了。

扬州每年的税收，比一个路【注1】都多，如果楚州成为第二个扬州，官家又将楚州给那对儿姐弟做封地……这巨大的税收，与官家、与国库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别说官家听了意动，他听了心里都是一惊，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么巨大的诱惑前，官家怎么可能不动心？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恨不能想门外那些个小崽子一般躲的远远的。

“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