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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4

  • 作者:多金波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04 14:18:40
  • 字数:7878字

宋祥顺觉着历海城的话很难让人接受,尤其是对狗剩这样的孩子。听到这里,他把脸一沉,不高兴地训斥道:“真是没有骨头的男人,你好意思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你想一想,如果队伍里少一些像你这样的军人,我们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依我看,你这样的人只配给女人洗脚。”

“我看也是懦夫。”狗剩对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感意外,所以,他又接着说:“我不想死,听人说,只有杀人犯才会被处死。”

秦福的心一阵狂跳,福田和东井正寿的话使他魂飞魄散,心里说:“这些恶魔不知什么时候发疯,还是离他们远点儿好。”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乘士兵不注意,悄悄地溜走了。

被从外地骗来的狗剩,一被带到给水防疫设备厂便被直接押进四方楼里,一下子便被推进囚室里关了起来,就像一只被困的小动物,在窄得可怜的空地上来回走着,一会儿透过门上面唯一的透视孔朝走廊看看,一会儿仰头顺着铁筋焊成的小窗户望望外面的天空,一会儿在墙壁上摸来摸去。然而,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到外面的世界有一种强烈的欲念在吸引着他。但是,那些横倒竖仰的成年人的沉默让他安静了下来,他似乎明白了,他的举动是愚蠢的,也是徒劳的。他现在不想走,也不想往外看,更不想像精神病人那样做那些可笑的事了,再说他也有些累了。于是,他重新回到墙角处,抻了抻木板上的褥子,懊丧地坐了上去。

东井正寿看着劳工们已经散去,仍旧冷冷地阴笑着望着福田:“福田君,你的伤疤是光荣的体现,我们为你的勇敢而骄傲,只有天皇的士兵才能塑造出大日本帝国的完美。”

历海城耷拉下脑袋,死死地盯着脚下的铁镣,他叹了口气才说:“你很聪明,这里只有死亡。”

“大家都把这里比作食人魔窟。”宋祥顺介绍说,他要让狗剩自己去领悟罪恶的残酷,因为他们同是被食的对象。

“这里没有温暖,没有善良,只是一个群魔乱舞的舞台。”历海城在一旁接过话头,虽然他长得很男子汉,只是冷漠得让人难以接受。“没有人会为我们祈祷,更不会有人为我们的遭遇而感动。”

听到狗剩说出的尖锐的话,历海城很不高兴,像一只受伤的豹子朝狗剩袭去:“小兔羔子,你以为我戏弄了你?老子毕竟从梦里醒过来了,想从这地方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迈出那道地狱之门的!”

“威猛的狮子一旦落入陷阱,怒吼是没有用的。”历海城比喻着,言语中流露出无奈。“只有恶魔在窥视我们。不,是死神在窥视我们。”

狗剩想进一步得到证实:“你是说,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

半天也没说话的佟士杰一直打量着历海城,表情很是激动:“我一直认为你会在这里反省一下自己,你们败得好惨,我们也遇到了暂时的困难,可我们大家还活着,只要活着,我们总会有希望的。”

历海城被佟士杰说得清醒过来,他没有回嘴,是因为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是过去形成的,一遇到这种情况,他就会喃喃自语地远离自己:“见鬼,想迈出这地方?天方夜谭,这儿不是仲马城。”

佟士杰对历海城的直言不讳感到不安,历海城的话很真实,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一些人被磨去棱角,这不仅让他回想起外面的战友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情景。但是,在这里,一些人绝望的心里让他不安,由此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这恐惧让他感到比来自日本人的残暴更可怕,而他的信念则更坚定,意志更坚强,因为,他总是感到外面的同志正在鼓舞着他:“佟士杰,你一定要坚强。”

狗剩仰着雅气的脸,瞪着疑问的目光,不解地问:“你们为什么这么悲观,难道你们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回答我,我想知道。”

一旦脱离比地狱还要可怕的牢房,狗剩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也许是孩子的心情容易变换,也许是孩子的思想与成年人有着巨大的差异,也许断骨残尸的暴行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消失。此刻,他所看到的,只有高墙和电网外面的湛蓝湛蓝的天空——那在湛蓝湛蓝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只觉得这围墙里的生活与蓝天中飞翔的鸟儿极不相称,这里是死囚般的煎熬,外面是另一种自由的天地,人与鸟之间的反差竟是如此的分明。狗剩不禁想,人为什么不能变成一只会飞的鸟儿呢?如果能变成一只小鸟,在蓝天里自由自在的飞翔那该多好。那样,就不会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不会看不到太阳,不会待在狭窄的空间里,也不会听到那些叫人夜里做梦也会非常恐怖的事情,更不会忍受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地消失的恐惧了。想到这儿,淤积在狗剩灵魂里的怕与恨重又占据了他的脑海……

狗剩知道,现在,他虽然还不能理解这些问题的全部内涵,但他相信,被损害者的意志并没有崩溃,虽然整天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从众多人的眼神中,仍然可以看到这些男人视死如归的勇气和不屈不挠的斗志,这无形中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力量。虽然,他看到这个世界被邪恶所吞噬,正常的社会秩序被破坏,人们的生活陷入混乱、苦难和死亡的边缘,数百万,数千万的人正在蒙受野蛮的屠杀。但当他看到人们眼中的怒火,看到蓝天中飞翔的鸟,他本能地预感到,这不幸的一切终将过去。到那时,人们不必再担心会有血腥的可怕,不会坠入死亡般的恐惧之中,也不会让那些痛苦的往事扰乱人们多彩的生活。

正在这时,东井正寿正同看守争论着呢,这个士兵是同江上秀树一起来的,很惧怕平日里无恶不作的东井正寿,见了他像见了鬼一样,他看着东井正寿,胆怯地问:“东井君,你有事吗?”

东井正寿斜视了那个士兵一眼,带答不理地说:“我想带刚被抓来的那个小东亚猪干活去。”

守卫的士兵有些犹豫,小心地说:“这样不妥当吧,抓他来是要做试验的,出了事我没法交待。”

东井正寿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唆,在这四方楼里能出什么事?他跑不了也飞不掉的,正好今天轮到我往焚尸炉里送死尸,只是那些做过试验的死尸让我心里不舒服,让那个小兔羔子替替我,一会儿准给你送回来。”

“你可要为我负责啊,千万别出意外。”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狗剩最后还是被东井正寿带走了,他不知道这个日本士兵会把他送到哪里去,送到那里会把他怎么样,更不知道把他抓到这儿来是要他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凌辱和折磨他,或是拿他供这些士兵用来取乐而已。他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想,只是这些疑问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只是感到恐惧与可怕,在他的心底只知道这些日本士兵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一些禽兽不如的畜牲,是天底下最令人讨厌的畜牲。

狗剩,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听了那些极其残忍、人神共愤、闻所未闻的杀人的事,心里早已恐惧到了极点,此刻心里更是心惊胆战,连忙紧紧地依偎在佟士杰的肩头,右手用力地抓住佟士杰的衣襟,恐怕那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似乎佟士杰也被那些事惊扰得神情有些紧张,生发出一丝恐惧来。但是,这种情绪转瞬即逝,经历过风雨的佟士杰当然知道,一旦卷入这场斗争中,就必须敢于面对严酷的现实、置生死于度外。

但是,狗剩毕竟只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那一幕幕惊心动魄、慑人心魂的情景时时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不去也斩不断,那些士兵,那些看似仁慈的、穿白大褂的士兵,每时每刻都会变成一个个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那些被迫害者的惨叫声也变成一阵阵揪心的呻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只觉得浑身的热血翻腾,冲撞得他难以忍受。虽然,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听人们说的,但这些对于他来说,那些突然闯进他生活的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日本人,甚至比那些故事里的恶魔还要凶残十倍、百倍。几个小时过后,狗剩的心态才渐渐平静下来,www.youxs.org、孤寂而又漫长的煎熬之后,又像往常一样,在刺刀和枪口下、在魔鬼样的目光监视下,终于又分别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人们谁也没有心情说笑,只是悲怆地迈着没有知觉的双脚,在铁镣的哗啦哗啦声中,压抑住满腔的愤恨,似乎那艰难的脚步正慢慢地移向死亡的墓穴。

“狗剩说得没错。”佟士杰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这里的确是一座食人的魔窟,没有宽容,没有仁慈,更没有人道可言,只有迫害者与被迫害者。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谁都不清楚,我们什么时候会被夺去生命,因为我们现在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

“我相信你们所说的。”狗剩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这里,虽然他对死还不能完全理解死的全部含义,但是一种可怕的感觉还是向他袭来。“难道就没有逃出去的办法吗?我很想家,我也很想妈妈。”

这时,福田幸灾乐祸地看着面前的劳工,并习惯性地摸摸左边没有耳朵的、只露出一个丑陋的耳根,那是在一次战斗中被一颗子弹击掉的。东井正寿的目光带着嘲笑,盯着福田的伤疤,这让福田感到一种莫大的羞辱,一种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搅扰着他烦躁的心绪,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我恨你们,我恨所有的中国人。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滚,给我干活去。”

佟士杰思索了一下安慰着狗剩说:“你相信这里被抓进来的人会毫无反抗地走向地狱吗?”

狗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种孩童对离开母亲、对死亡所特有的恐惧感和可怕感骤然消失了,一种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澎湃着他的神经,他激动地抓住佟士杰的手,仰着脸问道:“你看我会怎么样呢?”

佟士杰笑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力地摇着狗剩的手,鼓励似地说:“在这里,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

佟士杰一直在观察着狗剩,心里盘算着如何安慰这个还是孩子的难友,因为,他毕竟还不清楚他处在怎样的境地,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受这样痛苦的煎熬,他替他感到不安,嘴里轻轻地说:“和自由告别吧。”

狗剩没有听懂,用疑问的目光望着面前的这位大哥哥似的狱友。于是,佟士杰很耐心地对狗剩讲了很多,像师长,像朋友一样宽慰他、开导他,这是一个长者应该做的。自从他被抓到这里后,一个个不可破解的谜一直在折磨着他,这促使他必须让狗剩正视所处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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