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你还知晓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他点点头道：“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太过疯癫。”

顾臻臻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她逃了好几次，却都一一被顾修缘给抓了回来。其中一次还是卫紫菱通风报信，顾臻臻得知后怒不可遏的抬手就给了卫紫菱一巴掌，“狼心狗肺！难道你忘了他是你杀父仇人！滚！日后你不再是我女儿，你去做那瑶光君的女儿吧！”

顾臻臻忽地怔住。

而此时，顾修缘就在门外。他踏入门槛，看了看被她打翻在地的汤羹就心下了然。

温暖的阳光落在阿芙的身上，却一片清冷，她安静的道：“过去你也是这样，大师兄若是不依你，你就绝食。每每如此，大师兄都会心软，最终妥协。”

可顾修缘坚定如初。好几拨说客都被他拒之门外，如今他大权独揽，也实在无人胆敢置喙。

顾修缘道：“你若再任性妄为，就再难见到紫菱了。”

顾臻臻恶狠狠的盯着他：“你不如现在就给我们母女俩个痛快！也省的让旁人知晓，你堂堂瑶光君有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师妹，败坏你的圣名！”

自那之后，顾修缘知道那捆仙索捆不住她，就用了另一种法器名为锁魂线，他将丝线缠绕在顾臻臻的手腕上，另一端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只要顾臻臻离开他百米之外，浑身的骨头都会如万蚁噬骨般疼痛难忍。旁人听了都觉得他太过狠厉，慕紫苏听说后不住感慨，他再不是那个温柔可爱好说话的大师兄了。

他也因此遭人非议。他不想再让顾臻臻步小颂的后尘。

许多人都劝他，不如放顾臻臻回新世界，自生自灭，毕竟修士和天人，新人类有不共戴天之仇，两军交战十分惨烈，留那个新世界的头号杀手在此，实在不成体统。

于是，不管顾修缘是去长生宫还是政事堂或是太虚剑盟，都会将顾臻臻带在身边。顾臻臻为了报复他，就当着他的面调戏剑盟中的人，仙侠派的掌门差点就把持不住，所幸被顾修缘一巴掌给打醒了，提上裤子仓皇而逃。

顾臻臻笑得花枝乱颤，还高声道：“李掌门~下次再来啊~”

顾修缘看着坐在他书桌上，若无其事的整理着凌乱衣衫的顾臻臻，脑袋都要气大了。他是怎么养出这个天字号的狐狸精的。

她那天偷听了李秋潭和沈明月的话，剑盟中人听说了她的事，纷纷逼顾修缘交出她，要审判她。可顾修缘力排众议，绝不交人。

他问路过的女修借了木梳，她不肯乖乖的让他梳头发，一个劲儿的挣巴，他随手就封住了她的穴道。

顾臻臻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摆布，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在那张被人称之为倾世祸水的脸庞上，“你除了会点穴，还会做什么。”

顾修缘握着她厚厚的长发，语气悠然，“还会给你下套，等小狐狸上钩。”

顾臻臻在心里给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顾修缘知道‘涅槃’带来的副作用，他找了许久都无果。倘若顾臻臻长久没有进行涅槃，她便神魂俱灭，化为一滩脓血而亡。

他最为担心的事情，也终于发生了。

那日，他刚要带顾臻臻回长生宫与紫菱共同用膳，便发现赤足缩在墙角的顾臻臻浑身不停的颤栗，似是疼痛难忍那般，大口的喘息，额上满是汗水。窗外阴云满天，殿内十二鎏金灯被狂风吹灭，暗影沉沉。

顾修缘疾步走过去探着她体内的气息，感到一股汹涌的邪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顾臻臻忽然抱紧了他，泪水留在她苍白干裂的唇瓣上，“明俊……你别走，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好吗？那里好黑，好多死人，我好怕……我不想再杀人了，我不想再杀人了！”

“你别怕……别怕，大师兄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顾修缘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或许送她回去，尚可活下来。可他怎么舍得她回到那个尸骨成堆的世界。

顾臻臻将顾修缘误认为是卫明俊，探过身子就要吻上他的唇瓣，顾修缘慌忙来回躲闪，“臻臻，我是你师兄！”

顾臻臻跪坐在地上，哭得咿咿呀呀，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你不爱我了……”

“我……”顾修缘头都大了。

“你就是不爱我了，不然你为何都不抱我了。”

顾修缘见她伤心至极，无奈的走过去，蹲下身，将她揽在怀中，叹道：“小祖宗，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许是关心则乱，顾修缘并没发觉自己已经中了顾臻臻的杜衡香。他直觉浑身酸软无力，情欲四溢，眼看着顾臻臻满眼媚态，拧着婀娜的楚腰已经攀上了他的身，她娇笑着用食指抬起他的下颚，“大师兄，你好笨啊~”

顾修缘心道不妙眉头紧皱，他凝聚元气却为时已晚，顾臻臻俯身一口咬了下他修长的脖颈，登时鲜血四溢。她贪婪的吮吸着他的力量，随后吃干抹净一般的擦了下唇角，“你十年的功力我就收下了，下次再见，我定会取你首级，祭我夫君在天之灵！”

顾臻臻起身时长眸一瞥，看到旁边的果蔬盘，还拎走了一串葡萄。

顾臻臻前脚走没多久，李秋潭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却被顾修缘呵斥：“出去！”

李秋潭慌忙收回踏进去的一只脚，背着身在屋外道：“师尊！不好了！唐，唐璟阳死了！死相极为凄惨！”李秋潭说着说着红了脸，“他、”

“快说！”

“他赤着身子，精尽而亡……”

顾修缘心中万念俱灰，这次当真是引狼入室了！他一边用内力压制杜衡香气制造的欲火，一边不停念着造孽！

他脑海中不停闪过和慕紫苏翻云覆雨的场景，真是不可饶恕！

直到一炷香后，那股邪火才被压了下来，心中一片清凉。

一群人聚在大殿中为唐璟阳含冤，必要抓顾臻臻回来处以极刑。又议论着此番失去一名大将，新人类定会乘势追击。顾修缘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胸中混乱，因为就算那邪火消散，如今他的脑海中还是不停的闪过同慕紫苏云雨的画面。

真是罪过啊！

不过看在唐璟阳劳苦功高的份上，顾修缘还是给他以英烈的待遇厚葬了。

兜率天宫逐渐被冰封，精巧恢宏的用神力织造的殿宇变成废墟，覆着厚厚的霜雪。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慕紫苏和观音奴，四周全是经历天人五衰后冻成冰晶的天人的腐朽尸身。

“婆婆！荒神在那里！”

顺着观音奴指着的方向，慕紫苏看到了罗堰。

他僵硬的尸身也落满霜华，以死去的形态跪在修罗场正中央，身后插满剑气。

慕紫苏快步走过去，挥袖间黑色的剑气散落，她拂去罗堰冰冷的容颜上的雪花，轻轻抱了下他宽厚的身体，“四叔，苏苏接你回家了。”

正在这时，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像是从地狱而来，清冷诡谲。霎时间浓雾弥漫，雾气中无数怪物模样的天人蠢蠢欲动，她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我即知你会来带走罗堰的尸体，在此恭候多时了，饕餮。”

是沈七欢。

慕紫苏缓缓站起，唇角勾起笑意，“想抓我？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说罢，她扛起罗堰，观音奴却邪剑出鞘，“三千零一，三千零二，三千零三！”她认真的数着杀死的天人数量，每一剑都劈开天人的头颅，剑快身疾。

而慕紫苏则在暗影中穿梭，开始戏耍起了一众天人。

“我在这儿！来抓我啊！抓不到，略略略！哎我出去了，哎我又回来了——小心背后哦~~”

观音奴催促她：“婆婆！别玩了！快走！”

话音刚落，观音奴就感受到眼前一片阴影压了过来，沈七欢鬼魅般悠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老魔的孙女，剑法进步得很快啊。那离手剑耍得倒是不错，却有几分那傅龙汲的模样。”

观音奴回身抵挡，死死的盯着他，“你没资格唤我师父的名字！”

“哦？你竟拜他为师了，真是不学无术。阿奴，不如你来学我的剑法吧。”

“阿公说了，宁可千日不悟，不可一日成魔。”

“你祖父恩将仇报，才是魔！”

观音奴刺向沈七欢，却被他用烟雾捆住，他不慌不忙的用食指抬起她的下颚，“啧，真是生了一张和你祖母一般的脸，红颜祸水，我来帮你换个容貌吧，乖巧一些的。”

慕紫苏咬牙切齿，“沈七欢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敢动她，我把素月挖出来鞭尸给你看！”

“真是恶劣。”

观音奴屏住呼吸，却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才发现沈七欢用眉笔在自己脸上描画着什么，他变幻出铜镜给她看，她看到自己的脸已经被他画成大花猫的模样。

而沈七欢在旁笑得花枝乱颤，“如何，可是比你如今好看许多。”

“你——！”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水墨洗不掉。”

观音奴听闻，更为崩溃了，她难道要顶着这张脸被唐惊羽他们嘲笑吗！

“沈七欢！你给我擦掉！”

“给我唱个曲儿，我就给你擦了，你不是最爱唱曲儿的么。”

“呸，不唱！”

“那你就顶着这张脸度过余生吧，恐怕日后便被少年郎嫌弃，难以嫁人，要做个老姑娘了。”

“你！！我恨你！！”

正在沈七欢玩的正愉快时，虚空中回荡着离伽天主的声音，“饕餮。你随吾来。”

沈七欢跪下向离伽天主行礼，而慕紫苏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星尘组成的漩涡，她道：“阿奴，带罗堰先走。”

“可……”

“快些！”

观音奴扛起罗堰，离开了兜率天宫。慕紫苏也踏入了那道漩涡内。片刻后，她看到了金发碧眼满脸慈爱的离伽天主。

“有话快说，我还很忙。”

离伽天主指尖点了点，在浩瀚的星空中出现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白纸，这便是记录着人间祸福的生死簿。

白纸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记录着人类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底层人想上去，上面的人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为了欲望，资源掠夺，创造出巨大杀伤力的武器，最终将利刃对准了人类自己，每个人都罪孽重重。

人们内心里的贪嗔痴慢疑，凝聚成五毒，又化作天灾降临，善恶有报，祸福相承，故人间被称为——五浊恶世。

“如你所见，九州创世起数万年间，战争连连，疫灾不断，他们制定了弱肉强食的法则，拜高求好，但是他们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给残暴的厉帝，嗜杀的大光明王，甚至天神八部众，紫禁宫，却从不知这些苦难全部都是自身内心的恶感召而来，自作自受，这里不需要英雄，不需要被保护。人类生来就热衷于自我毁灭。如今新人类的反扑，更证实这点。我所做不过是顺应天道，他们不受苦，那岂不是不公平。这才是天之道，以万物为刍狗。”

他顿了顿，又道：“另一部分自以为善良的人看到别人作恶，去谴责，谩骂，却不知众生同体，旁人的恶，亦是自身之恶。可怜那文慧帝，用性命换来同紫禁宫的条约来保护人类，却也是枉然。”

“你懂个六舅！真是笑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光明王是从何而来，是你们的恶业，却由人类承担！总有一日这些业力也会报应在你们身上。别忘了，你们也是人类。说起来，奴役同类就是最大的恶！——你该不会想让我加入你们吧。”

离伽天主笑了笑，“如此不好么？你我联手重建世界，恢复秩序。你也可与一剑独秀重聚。”

“恢复秩序？你只是对人类敲骨吸髓只为逃离天人五衰的诅咒，就算天神也难逃因果。真是讽刺，神明需要人类却又要践踏人类。不过这真是个诱人的条件。可若是他重生回来看见我为了他一人毁灭了他曾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世界，他定会对我恨之入骨。”

“你生来就是阿修罗族的王，如此便是辜负罗睺。饕餮，你是神，该受众生供养，为何要去拯救蝼蚁。”

“你忘了，我的血煞瞳被夺，肉身又是肖贤舍了魂魄替我重铸，吃的百家饭长大，是人类养育了我，我身上流的血早已不是阿修罗的血了。我想，你应该是从天眼中看到了未来的被我所杀的这一结局，才邀请我。就如你当初惧怕太初之心一般。”她笑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像狡黠的狐狸，“你怕了，对吧？”

离伽天主依旧和蔼可亲笑眯眯的道：“你也知道，真正的天机不在那六十四卦之内。就像我没有预见到你会飞升。”

“那就拭目以待吧。时机成熟之时，我必会来与你讨这笔血债。后会有期咯。”说着，慕紫苏挥挥手转身离去，身后又响起了离伽天主的声音。

“你救了那些本该死的人，那业力就会转移到你身上，时候一到即便是神也会魂飞魄散！”

她稍稍侧头，长眸不屑的一瞥，“干卿何事。”

——是什么组成了这个世界

无数个恶劣的灵魂。

他看着她的模样又心疼又生气又好笑。

“我不管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后来，顾臻臻只觉了无生趣，就像偃旗息鼓那般，耷拉个脑袋整日毫无生机的抱膝缩在角落里。一会儿被顾修缘叫去长生宫，一会儿又要随他去前线。

路上，他道：“嘴里嘟囔什么呢，若想骂我尽可大声说出来。”

长生宫内，常常有人听到顾臻臻曾经所居住的‘七巧阁’里传来辱骂瑶光君的声音，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就好像和瑶光君有八辈子的仇一般。阿芙每日照顾顾臻臻的饮食起居，但顾臻臻丝毫不领情，还叫嚣着，“你告诉那个老不死的，若再不放我回去，八部众必将血洗长生宫！待我出去我必然会取他首级！”

顾臻臻阴阳怪气的道：“我哪儿敢啊。”

“别动。”说着，他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道：“这么大人了，整日衣着凌乱，让紫菱看了都笑话。”

“要你管。”她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顾臻臻感到了压过来的阴影，瑟缩在角落里道：“你要干什么！你——”

不等她反映，顾修缘就点住了穴道，然后拿起一碗白粥，捏着她的嘴给她灌了下去，顾臻臻呛咳不断，阿芙赶忙解开她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