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哪里知道她的胡思乱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是丐帮史火龙史长老的女儿，对不对？”

史红石不料这白龙使竟然说出自己的来历，惊愕抬头，第一个反应却是惊怒道：“池寒，你要对丐帮做什么？神龙教要对丐帮做什么？”

与之相比，史红石终日素白，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从没跟人说上几句话，虽然论美貌也很不错，却楞是没有几个船员能记得住她。即便是池寒这个直属上司，也同史红石完全没有交流。

这或许是性格使然，还得由自己先行打开话题。池寒叹了一口气，努力伴出和蔼可亲的样子，笑道：“史姑娘，站那么远做什么，来，坐。”他拍了拍自己的床铺。

池寒仰起头看她，那一张脸庞仍旧是冷若冰霜一般，毫无表情。这半个多月来，他们几个人在船上朝夕相处，沐剑屏瘦瘦小小，爱说爱笑，常常穿着她那一袭火红的衣裳满船乱跑，很快就让全体船员都甚是喜欢，池寒天天同沐剑屏打闹逗趣，也日益熟悉了。

史红石心里打着鼓：若是他要……那我该怎么办？这位白龙使武功高强，倘若奋起反抗，能脱离他的狼口么？

罢了，池寒干咳一声，左右仔细探看，确定没人偷听暗查后，干脆直奔主题：“史姑娘，神龙岛上和那船上都人多嘴杂，因此直到今天才把你唤来。你可知道我这次到中原执行任务，为何要携你一同前来么？”

史红石身子一颤，缓缓地摇了摇头。实际上她早已听说过这位白龙使的一些不堪传闻：白龙使生性好色，年轻冲动，于大厅集会之时竟然目无教主，当众同无知少女；白龙使表面严肃，假装正经，目光常常盯着少年女子的那些部位逡巡，甚至对着教主夫人时也是一样；白龙使还挑三拣四，下作无耻，手下就有众多白龙门女弟子，还非得要强行拐带赤龙门最美丽的几个女子同赴中原……

那是池寒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表情，虽然是柳眉倒竖的愤怒模样。池寒嘴泛微笑：“你发起怒来还是蛮好看的嘛，比起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样子要好许多。”

再一联想到陆先生那奇妙的表情……莫非，莫非真如传说中的那样。

史红石忍不住又瞄了一眼池寒屁股下凌乱的床铺。

史红石没听出池寒口中的揶揄，只是沉下声音：“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她冷冰冰的表情上除了愤怒之外竟又多了惊惶之色，更多瞟了那凌乱床褥两眼。

到了这时，池寒就是在榆木脑袋，也知道史红石在想些什么了。他不由为之气结，自己就这么像淫贼吗？这时候他也不做更多解释，轻声喊道：“史姑娘，看招。”

说着，池寒整个人已经飞扑上去，霎那间掌影漫天，层层叠叠。史红石猝不及防，只得本能性地左手划个圆形，右手一掌推出，使出最强掌势去挡。哪知池寒的掌法乃是虚招，双手挥舞，连连绵绵，掌影变幻间形成一朵出水莲花的模样。

这些话都是平时底层弟子们的只言碎语，史红石本来也不放在心上，但池寒乔装入中原执行隐秘任务，本来应该闲人越少越好……她也很是疑惑，为什么池寒不带其他高手，却偏要带上她？今晚明明天色快黑，又为何要单单找她来？

幸好丐帮弟子众多，人才也是济济，不久之后，又另有几名好手对这路掌法做出改良，去繁就简，只留些粗浅但实用的套路，也不要了那些歌唱应和，更名叫做“莲花掌”，广泛传给丐帮低阶弟子，成了丐帮之中的一大特色。只是这样的武功虽只能算作丐帮基础武学，也是不传外人的。

说起来池寒其实也不能算作学会了这一招，他不过是见过黄蓉施展过，好奇之下跟着比划过一段时间。其实他只得其形，于招式的心法、运劲、缓急等一窍不通，若是真的临敌时用上这路拳法，那估计三两招就被拿下了。

不过史红石的眼力可没那么好，这山寨的“莲花掌”还是将她瞒过了。

池寒看到史红石惊讶的表情，轻笑道：“这是郭伯母教我的。”

“什么？”史红石一愣。

“哦，你应该认识她的。”池寒促狭地眨眨眼，“我郭伯母在这武林之中也是大大有名。她姓黄，单名一个蓉字。”

原来池寒突如其来的这一掌也是大有渊源。也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乞丐们乞讨要钱时开始流行唱一种唤作“莲花落”的曲目，说唱兼具，题材丰富，也颇有影响力。丐帮弟子也是乞丐，不能忘本，就有帮中高手费心琢磨，编创出了一套“莲花落掌法”，掌意应和着莲花落的音律节奏施展，招式也模仿莲花的外形，从荷角含苞到水中盛放，变化丰富。

但这路掌法终究是刻意编制，意境上已经落了下乘，为了仿得像莲，又多了许多不必要的虚招花式。而且寻常人施展拳脚之际，哪儿还有余暇分心来唱曲子？

那掌法闪过史红石的来掌，击到她的肩头，与此同时，那史红石的掌势也打到池寒胸前——那是因为池寒没有特意闪避的关系。池寒经过郭靖黄蓉夫妇的调教，又经历了一些江湖风雨，已经有些眼力了，早就看出来那史红石内力不深，全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

池寒的掌拍下，轻飘飘的全然没有力气。史红石的掌力及至胸前，池寒却心中没来由地忽生警兆。亏得他一身轻功还算不错，凌空之间又一个扭身翻转，稍稍避让半寸。这时只觉空气中嗤然有声，掌法印在身上力道刚猛至极，竟然疼痛非常。

史红石进了门，低下头垂手立在池寒身前丈许，只是不言不语。

还好池寒内力浑厚，而史红石终究武功底子浅薄，因此挨了这一掌也只是疼痛，并没受什么重伤。池寒受过这一掌，翻滚个身子站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惊叫道：“这……这是降龙十八掌！这是‘见龙在田’！”

池寒跟在郭靖夫妇身边学习武艺两年，一身功夫要论及底子和渊源，全在郭靖和黄蓉两人身上。这两年中，他又不止一次见过郭靖施展降龙十八掌，这时候见了史红石似模似样、威力非凡的一掌，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另一边史红石也住了手，呆愣愣地望着池寒，惊讶地叫道：“莲花掌？你怎么会使丐帮的莲花掌？”

哪知史红石更远远退上几步，头也不抬：“属下……属下不敢与掌门使同坐。”她向来的声音里边已经出现了一丝慌乱。

池寒心头纳闷，忽然想起这是古代世界，现在又是天色渐黑，让一个女子坐在自己床上是不太合适。再一联想起陆高轩诡秘的神情，那定然是某些人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