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沂南看都懒得看，明知道会命中红心，没有必要特意去看。

麻烦！

顶楼训练场。

裴敖站在一旁，低着头，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进入一种紧绷的状态。

l&x集团顶楼是一个封闭的训练场，除了叶沂南和他身边的人可以进去，这里是不对外开放。

一共十发子弹，每发子弹都在红心处。

这双手本来是可以用来弹钢琴的，如今是可以杀伐决断用来开枪。叶沂南用左轮很老练，他不是第一次用这东西。

叶沂南给人的感觉是斯文败类，风度翩翩。

“你怕我？”叶沂南歪头，慢悠悠重新放子弹，上膛。

“啪……”

“啪啪……”

“我……我……老大……”裴敖没想到叶沂南会突然问他，深呼吸好几次才敢回答:“您是老大。”

“你和我家九儿差远了。”说起叶林溪，裴敖眼中是温柔的:“她看起来胆子小小的，踩个蚂蚁都会哭好久。但是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她额前，她都不会怂一下。”

“叶小姐很厉害。”

看起来温柔死了，实际上他能笑着杀人，而且脸上不会破了一丝一毫的微笑。

“老大，大昌死了。”裴敖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叶沂南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是鹿丞。”

“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

叶沂南眯起眼睛，他摘下防护镜:“芯片给我找到，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否则……”叶沂南顿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处事方式。”

裴敖肩膀一颤:“芯片……芯片已经在了。不过我在芯片里面安了自毁模式，如果不是配套设备启用芯片，里面的内容全部自毁。”

“很好，下去领罚。”

“是。”

让芯片落入鹿丞手里，就算启动自毁模式他们也会有很大损失，很多新型违禁品的化学公式都在里面。

不得已销毁掉芯片，之前所有的实验都会功亏一篑。

那里很多都是采用大量数据合成，如今只能从头再来，叶沂南的损失很大。

“啪……”

“啪……”

“啪啪啪……”

鞭刑……

每鞭都抽在裴敖的背上，他咬着牙接受鞭刑，一声不敢吭。

叶沂南拿起西服往外走，路过跪在地上的裴敖像是没看到一样。他没有怜悯之心，犯了错就要受罚。

没有给裴敖来一个子弹，已然是恩赐。

……

“咚咚……咚咚……”

“咚咚……”

是拳击的闷声，这声音很有节奏。一左一右打在前面的柱子上，往后退，往前，一左一右……

每一下，都像爆发的野兽，急促有力。

拳击沙袋被鹿丞击打的地方已经在短暂的变形到深度变形，缩不回去了。

谁都不敢靠近鹿丞，生怕鹿丞的怒意波及到他们。

“鹿哥在这里多久了？”封烟实在看不下去:“我突然有些心疼那个拳击沙袋。”

这不是第一个沙袋，鹿丞没有带拳套，已经打坏好几个沙袋，关节都是血。他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机械动作。

没有疲惫，没有时间概念。

鹿丞这个人，人狠话不多。狠起来，连自己都敢伤害的人。

“哎，问你话呢，鹿哥在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我还问你们队长呢。”白坚两手一摊。

鹿丞的事情他们不敢过问，就像当初鹿丞突然出现一样。他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说话。没人去问鹿丞的过去，他只靠实力说话。

当初，鹿丞一来短短一个月就靠实力成了第一大队队长。这个速度，史无前例，鹿丞是第一。

训练鹿丞的是第五大队队长，到现在见到鹿丞都不怎么说话，也不敢轻易惹鹿丞。谁愿意自己亲手带的兵比他还厉害！

“北境追踪到……”金景轩停下来，满脸震惊:“这……什么情况？”

“北境怎么？”鹿丞停下来，他听到了:“有任务？”

“是有任务没错，北境边界防护兵发来消息，有大批黑市军火流入境内……”

鹿丞浑身笼罩着一层压抑，阴郁极了。

他揪起衣角，擦掉头上的汗水。

别说是女孩子，就他们这些一起训练的男人看到鹿丞这个动作都觉得性感。男人之间也会相互比较，鹿丞就是那种长得帅身材好的人。

鹿丞的身材确实很好，训练有素，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很结实。

属于那种穿衣有型，脱衣有肉的类型。

“鹿队，你这样行吗？”白坚犹豫一下。

鹿丞没说话往前走，关节处还流着血，他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没有知觉，也不怕疼。

“你不要去了。”肖良哲皱眉:“看看你自己，都干什么呢，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脾气。”

“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肖良哲问:“你浑身戾气，过去是要把对方全杀了？”

鹿丞双眼一眯:“他们该死。”

这几个字，在场的几个人都吸了口冷气。鹿丞敢杀人，他什么都敢，他们也都知道。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和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肖良哲指着鹿丞，气急败坏。

这个人又回到刚开始的样子，浑身凌厉，谁都不服。鹿丞打架全靠狠劲儿，那种不要命的狠，谁敢跟这样的人动手？

“没有人是该死，他们会有法律来制裁。”

鹿丞沉默，他是懒得说话。

“来人，把鹿丞给我关起来。”肖良哲大吼:“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吗！”

白坚封烟不敢动。金景轩也没动。

谁也没动，只是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是吗？”肖良哲扫了眼那三个人，声音高到嘶吼:“要我亲自动手？”

“你打不过我。”鹿丞陈述一个事实。

“你要跟我打架？”

鹿丞没说话，如果有必要的话不是不可以。

对肖良哲，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那么尊敬。偶尔平静的时候，肖良哲说的话他会听。那要是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才听，有选择性的听。

但是……

他现在的心情很差，谁跟他杠直接杠回去。

爱他妈谁谁，老子不爽！

看这架势鹿丞被惹怒了真有可能动手，他谁也不在意。鹿丞免不了被处罚，很多次。

金景轩低声对白坚说:“你去把叶林溪叫来，要快。”

“好。”

“叫她干什么？”鹿丞听力极好，听到叶林溪的名字语气虽然有些生硬，但不至于透着不耐烦:“我不需要。”

“给我关进小黑屋里，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没人敢真的使蛮力让鹿丞进小黑屋，他擦掉汗水，自己进去。

鹿丞在台上打了整整一天，没什么力气，他也没想着挣扎。如果是平时，别说两个人，就算是二十个人也不一定能让鹿丞进小黑屋。

他的狠劲儿，是没有一个度的。打人打伤了残了都算对方头上。

“金哥，我还打电话吗？”白坚拿不准。

“打。”

……

叶林溪今天没有手术，都是专家号。说白了，就是坐诊。

“一般先天性心脏病是婴儿在胚胎发育时期用于心脏和大血管的形成障碍引起的局部解刨结构异常……”

“嗡嗡嗡……”

叶林溪挂掉电话:“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嗡嗡嗡……嗡嗡嗡……”

“要不……您先接个电话？”病人家属忍不住道:“没关系，我们等一下也无妨。”

“不好意思。”

手机响了两次，叶林溪才接起电话。

“您好。”

“叶医生，我是白坚，您有时间来一下基地吗？”

“抱歉，我在忙。”

叶林溪是真的忙，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她看诊。一个人就那么一点时间看病，她打一个电话耽误的不是她的时间，是病人的时间。

所以，一般叶林溪很少在看诊的时候接电话。

平时叶沂南和俞初见的消息她都不会回，今天震动忘记调成静音模式。

“叶医生，我们谁都挂不了鹿队，他已经暴走了。我怕这样下去……您全当帮帮我们。”

叶林溪犹豫一下，看了眼时间:“我现在很忙，晚些过去可以吗？”

“好，看你的时间。”

挂了电话，叶林溪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抱歉，我重新给您讲解一下。”

“所以才会导致新鲜的动脉血和含氧量少的静脉血相互出现混合的状态，小孩子会出现生长发育落后，或者活动一下就很累的情况。”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家属很着急:“我们家孩子从小就护着，不敢让他有任何剧烈运动。”

“您先别激动，现在医学很发达，没有那么可怕，您照着我说的去做一定定期来医院复查。”

叶林溪低头开了几副药:“按照这个去开药吧，但还是建议您去童心儿外，毕竟童心儿外的儿科是全国顶级的。”

同仁医院是综合医院最顶级的，儿科还是童心儿外更有发言权。

结束问诊，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

坐了一天，叶林溪脖子酸痛，腰也疼，想休息。

只是……

到底还是记得白坚打的那个电话，她也有些担心鹿丞。

那个人和别人不同，说厉害又孩子气，说孩子气暴躁起来谁都不敢惹。有时候叶林溪也拿不准鹿丞的脾气，偶尔也会让她恼一下。

休息了五分钟，叶林溪换上私服，给楚望舒打电话:“望舒，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帮我值个班吧？下回我替你。”

“不用，你都帮我值班多少次了。尽管去，这里交给我。”

白坚早就给叶林溪发了个地址，地址显示的训练基地和军训的训练基地不是一个，开车过去也没有很远。

白坚早早在大门处等着叶林溪，脑袋一直往前探看前面有没有车，都快成长颈鹿了。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叶林溪盼过来。

“叶医生你总算来了。”

“嗯，医院有些忙……车停这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

白坚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只要叶林溪来了就成。叶林溪在他们不一定能有救，但叶林溪不在他们一定没救。

今天鹿队是关小黑屋了，放出来还会是一脸凶样！

“这是医生，我带先她进去。”白坚对旁边站岗的同事道。

站岗同事回了个敬礼，继续站岗。

站岗的这个人叶林溪没见过，面生。出于礼貌，还是打了个招呼，微微点头。

“他又怎么了？”

“不知道，昨天回来就变了。我只有在鹿队刚来的时候见过他这样……鹿队现在被我们团长关进小黑屋。我们给鹿队送饭他也不吃。”

“嗯……”叶林溪拿着医药箱。

不吃不喝？

这又是闹哪样。

跟着白坚往里面走，走廊只有脚步声，冷清得很。

“里面最后一间就是，叶医生我就不进去了，北境还有任务。”白坚看了眼时间，规定在内，有些话不能多说:“谢谢叶医生。”

“没关系。”

开锁，叶林溪进去。

小黑屋没有光，唯一的光源是叶林溪打开门后，从大门处传来的光。

鹿丞满手是血，坐在一张椅子上。

这是一件特别小的房间，除了一张椅子什么都没有。幽闭的空间，关上门伸手不见五指。

鹿丞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光明惊扰，他就是沉浸在黑暗世界里的人。

叶林溪没说话，拿着医药箱要给鹿丞消毒。

鹿丞有了反应，甩开叶林溪。

叶林溪也不恼，棉签涂上酒精，轻轻握住鹿丞的手腕。

伤的有些严重，主要是每个关节处都出了血，有些地方已经干涸结痂。

没有处理过的伤口最容易感染化脓，要把结痂的部分剔除掉。

“疼吗？”

叶林溪的第一句话是:疼吗？

她没去问原因，也能从伤口处看出来鹿丞是如何受伤的。她是医生，只管伤口。

“你不是不管我，来干什么？”鹿丞又一次甩开叶林溪。

他力气有些大，叶林溪毫无防备，跌倒在一旁。

手掌擦破了皮，酒精也洒了一半。

鹿丞见状拎起叶林溪半抱着让她坐在椅子上，动作极快。他蹲下来握着叶林溪的手，只是擦破了皮，没有血丝渗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他没想伤害叶林溪:“你受的伤，你还给我。”

鹿丞给了叶林溪一个匕首，他道歉的方式只是同样的伤害还回来，或者比对方的伤更严重。

这是他的方式，叶林溪想怎样，他都会接受。

叶林溪是可以伤害他，也不会让他想要还手的人。

“鹿先生，想活在阳光之下还是黑暗之中都是您自己的选择，无人可以干涉。若您不喜欢我来，我走便是。”叶林溪放下匕首。

“我没想过伤害谁，所以您犯不着用这样的方式来道歉。”

酒精洒掉不能再用，叶林溪从药箱里拿出碘酒和纱布:“您自己包扎一下吧，我先走了。”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活在阳光之下，无人能将其救赎。

叶林溪性格温婉，但也刚硬。不惹事，也不怕事。

她就像鲁伯特之泪，硬而柔软。

鲁伯特之泪的泪珠比一般玻璃应很多，甚至可以在八顿压力下而不碎。但触碰纤细的尾巴，稍微施加一下压力，整颗玻璃泪四分五裂，彻底粉碎。

叶林溪走出来，金景轩站在长廊的外面。

“怎么样？”

叶林溪摇头:“抱歉，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先走了。”

金景轩想要说什么，但叶林溪已经往前走，拒绝沟通。谁不知道叶林溪好脾气，肯定是坏脾气的鹿丞惹恼了好脾气的叶林溪。

突然一个黑影拦住叶林溪，还未等叶林溪反应就被扛起来，然后扛进小黑屋里。

“哎……鹿丞，你注意影响。”金景轩在后面大喊。

“闭嘴。”鹿丞恶狠狠瞪着金景轩，吵死了:“出去。”

金景轩两手一摊，出去。

他就知道叫叶林溪来准没错，鹿丞虽然狼了一点，但可以被叶林溪训练成小奶狗。

进了小黑屋，鹿丞才将叶林溪放下。叶林溪小脸通红，她有些恼。

她的小脸蛋儿是被气红的，她不会吵架，难听的话说不出来，最多很严肃地说:我现在非常非常生气，你不要惹我。

再难听一点，可能会听到叶林溪说:鹿丞，你是王八蛋！

“我让你走了？叶林溪，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鹿丞顿了一下，近乎命令道:“我不许你走。”

“鹿先生，您现在和讨要糖果没讨到的小孩子如出一辙。”

叶林溪也有脾气呀，她是被扛过来的。

就不能好好说话，偏要用这么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叶林溪和鹿丞对视，鹿丞也生气。他是不会让叶林溪走的，叶林溪走了肯定就不来了。

又是七颗子弹，每一颗也都命中红心。

没有任何杀伤力，命中红心就像吃饭一样简单。叶沂南把玩着手中的左轮，他已经不想玩枪了。

“她不是厉害。”叶沂南轻声叹气，有些惆怅:“她有她的原则，她不低头。”

在叶林溪这里是最简单的，善恶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非黑即白，都是对与错就能解释得通的。

……

所以啊，叶沂南想守护这样的叶林溪，做她想做的，错了他来担。

“啪啪啪……”

“啪啪……”

相比之下，叶沂南慢悠悠上膛，带上护镜。

叶沂南的手很好看，属于骨节分明的那种，根根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