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敬闲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看就是谋划已久，竟然拿出了长串的清单, 什么灯笼花轿, 什么铜钱元宝、旗锣伞扇和状元服，交了他手下的神官们去布置。

关了灯，坐在沙上，桌上是大堆的零食。在鬼怪与人类刺耳的尖叫声中，两人轮番睡着了两三次，东倒西歪的。

突然，敬闲想起什么，顿时清醒了。他很严肃地和路迎酒说：“我们再办次婚礼吧。”

那鬼片是新出的，据说特别恐怖, 看了让人晚上不敢上厕所。

敬闲大喜过望，当即把路迎酒压在沙上, 亲了几大口。路迎酒无奈地推开他脑袋, 笑说尊重下鬼片, 尊重下鬼片。

路迎酒笑了：“怎么那么突然？”

“我直想这么干。我们前的婚礼太草率了，半牌面都没有。”

至于聘礼……

敬闲知道, 路迎酒是喜欢切从简的。

他本以为路迎酒会说“没必要”, 路迎酒略沉『吟』，竟然很快答应了：“好啊。”

整个鬼界都是他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山为聘。

隔了几天，路迎酒看敬闲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切都在紧紧有条地进, 问道：“还差什么东西吗？”

“还差！”敬闲目光炯炯，“不过需要你帮忙。”

路迎酒“唔”了声。

路迎酒：“……”

这瞬间，他已经想象出了很多可怕的可能『性』——比如说，鬼界以后是百上千的丧尸；又比如说，城堡外头以后会挂着吸血鬼。

可他最后还是犹豫问：“可以试试吧……不过你真的能去外国吗？你能从鬼界过去？”

“地下世界相互连通，鬼界是可以过去的。”敬闲说，“不过会很慢，而且中间有天堑。”

同样的区域，鬼界的面积是人间百上千倍大，哪怕是借助神官的量、坐骑的脚，也要特别长的时间。中途枯燥，连风景都是不变的。

而且敬闲想在个月后举办婚礼，时间挺赶的。

敬闲说：“我们还是坐飞机出国吧。”

路迎酒头：“要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

于是路迎酒挑了个风景宜人的小国家，订好机票，在后天就带着敬闲上了飞机。

飞机得飞十几个小时。

路迎酒戴上眼罩，带着降噪耳机，靠在敬闲的肩上睡了觉。

到觉醒来，飞机已降落在异国的机场。走出大楼，迎面而来的是碧蓝『色』的天空和新鲜空气。

路迎酒定了酒店，在机场外打了车，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要去哪里找进口鬼？”

“那还不简单。”敬闲说，“今晚我们就出去找鬼，顺便见个老熟人。”

到了酒店，他们休息到了半夜就出门了。

时差还没倒过来，周围夜深人静，路迎酒倒是很清醒。他跟着敬闲七拐八拐，穿过大街小巷，逐渐脚下就变得粘稠起来。

他低头看，地面充满了干血般的物质，呈现黑红『色』。墙上也爬满了诡异的藤蔓，在惨白月光下，仿佛在蠕动。某类似阴气的东西翻涌起来了，冰冷刺骨。

路迎酒觉得挺新奇的。

他可从没遇见过外国鬼，也没见过外国版本的阴气。

他低声问敬闲：“这是僵尸还是吸血鬼？”

“都不是，”敬闲说，“是我的老熟人。”

话音刚落，空气越寒凉。

路迎酒抬头看去，只见在孤月下，道身影立在楼宇巅。来人看不清面庞，身穿黑斗篷，拿着黑『色』的巨大镰刀，无数游魂在他身边徘徊，面容扭曲。

光是往那立，压迫感已扑面而来。

俨然是传说中死神的模样。

路迎酒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就听见来人字正腔圆地喊了句：“敬！闲！”

语调愤怒极了。

路迎酒：？

这死神还会讲外语的？

黑『色』身影轻飘飘地从楼上跳下来，几步就夹杂着黑雾闪到他们的面前，斗篷被风扬起，路迎酒只隐约看到他苍白的肌肤，与紧紧抿起的唇角。

“好久不见啊。”敬闲挑眉笑，搂过路迎酒，“你还单身啊？”

“少废话。”死神低声说，“你这次又是干什么？”

“出国旅游。”

死神越愤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上次也是那么说的，然后偷走了我的地狱三头犬。”

路迎酒：“……”

他算是知道三黑是怎么来的了。

“可是自愿跟着我走的，可能是狗饼干太好吃了吧。”敬闲耸肩，“我要结婚了，你有什么好东西，再借我回去玩玩？”

死神说：“没有，我要穷死了，你赶快走。”

“怎么那么见外，远来都是客啊。你的个城堡不是在这附近吗，快让我媳『妇』去参观圈。”

死神说：“我破产了，没有城堡了，你赶快走。”

“我你带了个礼物。”

“不要，你赶快走。”

敬闲不理会他的拒绝。

他打了个响指，周围阴风阵阵，诡异的阵法在地面出现了，从里头出现了只有嘴的黑『色』蝙蝠。

路迎酒还记得这个叫“血蝠”的东西。

只见血蝠“yue！”地声，往地面吐了大滩的血。

紧接着又是“yueyueyueyue”地好多口，满地都是血腥颜『色』。

敬闲说：“这就是我的礼物了。”

死神：“……”

就当路迎酒以为，死神的愤怒要达到巅峰时，死神突然喃喃：“卧槽，好可爱啊……”

路迎酒：？？

这是什么诡异的审美？

敬闲低声和他说：“你看，人人都是喜欢进口鬼的。”他又对死神说，“带我们去你的城堡，就归你了，怎么样？”

死神当即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血蝠，高兴到说不出话来。

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身处个华丽的城堡中。

城堡是通体漆黑的，哥特式风格，尖锐的顶端直指苍冷明月，群的黑『色』蝙蝠飞起，眼眸猩红。大门口的铁门上缠绕着尖刺藤蔓。他们刚刚接近，就有两个挑着油灯的骷髅为他们拉开了大门，门后是阴森森的花园，各不知的植物交错生长，尖刺、毒『液』和艳红『色』的花。

“嗷呜——”

远远传来嚎叫声。

路迎酒那方看去，只见山坡上闪过几道敏捷的身影。

那是狼群。们浑身的『毛』脏『乱』、厚实，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风吹草动。偶然在月光下，会有狼如同人般直立起来，竖起脊背上的狼『毛』，望他们。

狼人。

敬闲眼睛都亮了，和死神说：“把骷髅和狼人借我几只玩玩？”

“不可能。”死神手拿着镰刀，手紧紧抱着血蝠，“我自己都没几只。”

又走了几步，路迎酒听到了更多的叫声。

“嗷嗷嗷——”“嘶嘶！”“吼吼吼！”

杂『乱』不堪。

侧头看去，花园的最角落，黑暗中站了不少的僵尸，都是呆呆地转过头来看他们，出可怕的嚎叫声。

敬闲说：“僵尸我几个！”

死神：“不可能！”

就这样路走过去，他们看到了干瘪的女巫、壮实的狮鹫、身躯庞大的独眼巨人。半人马手持利刃在守卫正门，待到沉重的大门被推开，悬挂在半空的火盆自动燃起了火光。

他们顺着天鹅绒地毯前走，大理石柱子上蹲伏着石像鬼。墙壁的油画画着吸血鬼公爵们，个个脸『色』苍白、俊美且优雅，眼睛随着他们的动作转动。

和鬼界样，这里的每寸都渗出了混『乱』与诡谲。

显然，来的两位访客都不是正常人。

先不提越来越高兴的敬闲，路迎酒亲眼见到这些也觉得新奇极了，满怀学术『性』的探究精神，甚至还想往他们的脑袋上拍符纸，看看有没有用。

死神带他们逛了圈城堡，见识了各稀奇古怪的东西，才不情不愿地问：“你们要在这里住吗？”他抱有丝希望地看了路迎酒——

哪怕才见面没多久，他也准确地察觉到了，能说服鬼王的只有这个人了。

路迎酒是个人类。

人类总不会想住在这么可怕的地方吧！

死神顿时觉得前途片光明。

果然，敬闲也侧过脑袋看路迎酒。

路迎酒想了半秒钟：“好。”

死神：？？

敬闲看他：“快带路，不然你的血蝠就没有了。”

血蝠：“yueyueyueyueyue！”

死神忍辱负重：“……，。”

就这样，路迎酒和敬闲得到了个豪华房间。

房间里也是哥特式的装饰，各骷髅头、黑蜡烛和玫瑰装了整个屋子，桌上散落塔罗牌，角落还有精致的恶魔雕像。

临走前，死神还告诉他们今晚的满月非常好看，可以上去西边的尖塔赏月。

于是他们放下随身物品，就上去了。

尖塔很高，环形的楼梯爬了圈又圈，才上到最顶处。『露』台的风很凉爽，那轮圆月无言，几乎占据了三分的天空，月光冰冷又温柔地落于衣襟。

从此处眺望，能看见疯长的花草、涌动的怪物和更远处无垠的荒原。而那些景象又是离他们非常远的，远到不真实，仿佛切都与他们无关。

敬闲比路迎酒快了几步，率先靠在了栏杆边。

而路迎酒走到他身后，心念动，伸出手轻抵住他的后背，低声笑说：“打劫！不许动，不然我要把你推下去。”

“……你这是谋杀亲夫啊，太狠心了。”敬闲个转身就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带，位置对调，路迎酒的后腰便抵住了栏杆。

两秒钟后，路迎酒后撑，下子就坐在了栏杆上。他后头是断崖般的高度，敬闲下意识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而路迎酒像是早知道他的举动，勾起嘴角，揪着敬闲的领子来了个深吻。

吻终了。

他们在极近的距离对视，呼吸交融在起，眼中是明亮的月光。

敬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下腰身的触感极好，凹陷下去的弧度都是完美的。他说：“下来吧，这多危险。”

“有符纸，死不了的。”路迎酒懒洋洋地回答，“而且不是有你搂着我吗。”他把下巴抵在敬闲的肩窝，蹭了蹭，像是某困倦了的猫科动物，随后又侧头望异国的大地。

敬闲在他耳边笑道：“你喜欢这里的什么怪物？我们多带回去，又不是不还。我还带了好多只血蝙过来，足够贿赂他了。”

路迎酒想了想：“我觉得独角兽和狮鹫都不错。”

“我喜欢僵尸和狼人。”敬闲突然兴奋，“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和他说！”

月光下，他们慢悠悠地聊天。

聊这里的怪物们，聊死神，也聊起婚礼上的各小细节。

这个过程中，他们出了争执。

主要是敬闲想要在婚礼当天搞华丽的节目。

他说：“我为你造座酒池肉林吧。”

路迎酒：“……不好。”

敬闲说：“那我你表演个烽火戏诸鬼？”

路迎酒：“……你是打定主意让我妖妃吗？”

路迎酒断然否定了敬闲的所有昏君提议。

敬闲只能悻悻地放弃。

明月高升，狼人们出长嚎。

已经非常晚了，最后敬闲抚过路迎酒的鬓角，说：“回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嗯。”

他们肩肩下了高塔。

躺到柔软的床上了，路迎酒问：“我们在这边待多长时间？”

“看你，”敬闲回答，“我觉得三天不错吧，久也没关系。我们难得出来玩，不要太赶了。”

路迎酒头，闭上眼睛。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了件事：这里的怪物那么多，不会被敬闲的恋爱脑传染吧？

这想法让他有不安。

他微微皱起眉，纠结了两秒钟就放弃了，心想才三天而已，怎么可能呢。

“物入侵……”

“结完婚我就把们放回去。”

路迎酒：？

敬闲拉着他的手，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进口鬼……”

有天, 路迎酒和敬闲在起看鬼片。

路迎酒：？？

路迎酒：“你真要去找进口鬼啊？”

“是啊，婚礼上要是有几个进口鬼，肯定很有意。”

路迎酒『迷』『迷』糊糊的，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嗯？”

“我们再办次婚礼吧。”敬闲说，“在鬼界办次风风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