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能不能告诉姐姐，这么漂亮的灯，你是从哪儿买的？我不要你的，我只是想去再买一盏一模一样，送给我家的妹妹。我家的小妹妹啊，也可喜欢花灯了呢！”

小姑娘嘟着嘴，脆生生道:“这灯你买不到的！你还是买个别的样的，送给你的妹妹吧！”

叶无孑透过浓重的夜色，根本看不到任何一点可能相像韩策身形的人。

茫茫夜色，叶无孑在一片纷乱的光点中捕捉到那一抹淡淡的熟悉温和的红烛光晕。

此时已近子时，灯市也渐渐散去。街上零零散散的，只剩一些消磨着孤寂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中穿梭。

小姑娘将白鹤灯抱得更紧了些，生怕让叶无孑抢走一般。

那小姑娘长得干净可爱，衣衫有些破旧，嘟着嘴，一脸的茫然，恐惧，不知所措，却还是固执地坐在石阶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叶无孑自然清楚，女孩儿捧着的白鹤灯就是韩策之前要送她的那盏。今日的竞灯会，自然这白鹤灯是独一无二的。

叶无孑故意一脸疑惑，“欸？不对啊？既然这灯买不到，那小妹妹你是怎么得来的？”

叶无孑不由笑了笑，这小姑娘倒是警惕心挺强的！

放缓周身气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无害，缓缓走上前，蹲下来，柔柔笑道:“小妹妹，你这盏灯好漂亮啊！”

语气严厉了半分，“难不成，你是偷来的？”

小姑娘一听，顿时急了，忙摆手，道:“才不是呢！我没有偷东西！这是一个大哥哥给我的！”

叶无孑一听，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怕吓到小姑娘，又很快恢复柔和的神色，“这样啊，小妹妹，你告诉姐姐，那哥哥在哪儿啊？既然这灯是他的，我想亲自问问他是怎么得来的。我妹妹啊，是真的很喜欢这种画鸟的花灯的！”

小姑娘很快注意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叶无孑，眼中警惕陡升，几乎本能地将白鹤灯向远离叶无孑的另一侧挪了挪。

看小姑娘走远，叶无孑褪下所有的笑意，急急向小姑娘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惠远城的西北角，韩策双手被绑住，整个人吊在高高的树杈上，头上的书生帽不知什么掉了下来，露出青黑顺滑的发丝。

脸上添了两块淤青，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人被吊在半空中，狼狈却不颓废。

树下围了五六个男人，其中一人手中还挥舞七尺蛇皮鞭，甩在青石地板上，脆声惊扰四方。

“你到底说不说？我们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你早些将东西拿出来，我们好交差，你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韩策笑得恣意，仿佛被人吊在半空，打个半死不活的不是自己。

“大哥，话说，你到底让位交什么出来啊？你话都说不清楚，我想配合你，都不知从何下手啊！”

“少装蒜！你那日在春风明月楼从赵大人身上偷走了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出来！还用我多说吗？！”

韩策突然一脸为难加欲言又止，“大哥，不瞒你说哈，小弟长到这么大，这偷东西，还真是……真是……太……多了！我不是不配合你，实在是多的我都想不起来了！那鼎鼎有名的金牌女捕，叶佥事叶大人听说过吧？就那样的人物我都偷了她好几次的钱袋了，更不要说旁人。所以啊，大哥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兴许还能有点印象。您说呢？”

众人顿时一阵无语。话说，这货真是个读书人吗？

不是从来读书人宁折不弯，有所为有所不为，视名誉重于性命的吗？这是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物种，居然面不改色地告诉别人，自己一辈子东西偷得太多所以连自己也记不清了？

手持鞭子的男子微整心绪，保持着一贯的冷傲狠戾，“少说废话！你都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居然还有心思给我们耍嘴皮子！真当我们是什么好脾气的善男信女不成？我告诉你，你只要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大发善心饶你一条狗命！否则……”

男子将鞭子卷成一圈，扔给旁边一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巧的泛着精光的匕首，含着阴笑，走上前。

将韩策放下来，微凉的匕首轻轻划过光滑的侧脸，勾勒着完美的面部弧线。

“你说，这么好看的脸，我要是不小心在上前轻轻划上一两道，啧啧啧！可就再也没有女人喜欢了。你以为你心心念念的大靠山，叶大人凭什么护着你？喜欢你？……也对。准确的说，是喜欢你这张白白嫩嫩的脸！你要是一个不小心，变成丑八怪，你觉得你还值得叶大人请出金牌来护你吗？”

嗤笑:“别天真了！倒那个时候，叶大人就另结新欢了！对于叶大人这样的女子来说，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分量。没有了这张脸，你可是生不如死。考虑考虑？”

“这样，姐姐得去找大哥哥。你呢，去前面的酒楼中等着。我和大哥哥回来了，就去那里找你。”

又送了小姑娘一小块碎银。小姑娘看着手中的碎银，惊得瞳孔都变大了。看了看不远处的酒楼，还是被叶无孑脸上温和无害的笑容说服了，轻轻点头，抱着硕大的白鹤灯离开了这处黑暗危险的街角。

小姑娘皱着眉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终于犹犹豫豫地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大哥哥去那里了。他好像在被什么人追。我答应大哥哥，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叶无孑目露欣慰，点点头，“重信守诺。是个好孩子。”

叶无孑沿着那拖行痕迹的方向，在半空中踏檐疾行，像一只灵巧的燕。

掏出怀中的油纸包，拿出两块金黄色的还温热的点心，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盯着点心，偷偷吞了吞口水，固执地抱着白鹤灯，摇摇头拒绝:“我娘说，不可以随便吃别人的东西，而且，我也没有为你做什么。”

叶无孑掰下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嚼了两下，便当着小姑娘的面咽了下去，不容拒绝地硬塞到小姑娘手中，“有原则呢，是好事。但别人对你的善意，也要学着接受啊。”

心下一喜，向着那处急走几步，双臂平展，稳稳落地。

街角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捧着那盏几乎比她还要大的白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