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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自我欺骗1

  • 作者:Robert Kurzban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3 23:31:07
  • 字数:11380字

我发现哲学和心理学对自我欺骗的绝望有点难以理解。如果你被下面提到的有关模块的观点说服了,那么你可能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有必要稍稍回顾一下这一领域的历史发展,并且注意作为单一体的心智直觉是如何驱动思考的。

这一领域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是鲁宾·格尔(RubenGur)和哈罗德·萨凯姆(HaroldSackeim)的一篇论文。他们让被试录下自己的声音,然后尝试在其他人的声音中辨认出自己的声音。除了口头反馈,被试还被贴上了记录皮肤电反应(galvanicskinresponse,GSR)的电极。这个做法利用通过GSR测量到的唤醒程度,找到人们何时误认声音。基于之前的工作,格尔和萨凯姆假设,当一个被试将自己的声音认作他人的声音时,他的GSR将会提高。核心的想法是,当被试犯错时,唯一影响GSR升高的因素是被试认为听到的声音不是自己的声音。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否知道——在大脑中的某处有一个表征——这个声音是自己的。研究者们通过许多步骤确保被试不是简单地撒谎,就让我们假设他们成功了。

佛瑞德认为,积极的心态对于癌症病人非常重要。当人们问他感觉如何时,他总会告诉他们,自己会让医生大吃一惊,并渡过难关、恢复健康。事实上,他很确定自己会痊愈,甚至认为不用接受每周一次的痛苦治疗。好吧,是的,他还是会做完那些治疗,毕竟他答应了他的妹妹,接受治疗会让她好受一些。“我妹妹和我非常亲密,如果能帮她渡过这一切,我会为她做任何事……”

为了兑现承诺,佛瑞德进行治疗、保持健康的心态,并拿出50美元预订了一趟一年内的邮轮旅行。在初步诊断的7个月后,他去世了。

佛瑞德(Fred)很不幸地罹患了一种致命性的癌症。他被告知大约还有六个月的寿命,最多九个月。此外,为了能够活到六个月,他还需要每周接受一次痛苦的治疗。

关于自我欺骗的问题,我是在欺骗我自己吗?

佛瑞德的案例有别于我们上一章提到的案例的是,他的大脑里似乎有两套不同的互相矛盾的信念,而积极幻觉(positiveillusion)的案例一般是、或者可能是仅有一个(不合理的积极的)信念的情况。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由于对于心智工作方式的不同看法,佛瑞德有“两套不同的、互相矛盾的信念”这一想法,可能是一个接近矛盾的问题,也可能是心智模块结构的直接结果。

格尔和萨凯姆最关心的不过是能够证明自我欺骗的存在,在这里他们宣布自己成功了:“当被试误认了自己和他人的声音时,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正确辨认的加工”,并且当被试“同时持有相互矛盾的信念”时,他们“意识不到”自己认错了声音的事实。他们总结他们确实找到了自我欺骗的证据。(本章稍后,我们将回到关于“意识”的问题。)

我不是说任何人都真的认为这就是心智工作的方式。(顺便一提,我确实这么认为,但是我现在不说仅仅是因为这和现在的重点没什么关系。)我是说如果你认为心智会理性地“咀嚼”信息并给出关于事实的最佳估计,那么,矛盾就可以在最有可能出现的估计那儿得到解决。

但是我认为所有这些问题才刚刚开始,还是一团乱麻。

最近,安东尼·格林沃德(AnthonyGreenwald)研究了这个问题,同样以一个非常类似我开篇所讲的例子的故事开始,关于“一位癌症病人,尽管被种种无法治愈的恶性肿瘤的迹象包围,仍然期待自己能够康复。这位病人大概无意识地知道这个病无药可救,却拼命阻止这一认识成为有意识的。”

格林沃德提出了三个问题:

人们如何能够既知道又不知道p?

根据心智的单一模型,相信两件矛盾的事情是很麻烦的。如果你有大量的信息输入,你把这些信息混合在一起,之后通过对输入的所有信息进行整合得到某些结论。一个单一的心智应该达到一种平衡或者简单地为了一个信念摆脱另一个信念。这就是为什么当“一个人表现得既知道又不知道一件事”时,心理学家和其他人担心“自我欺骗”的发生。

所以,让我们先忘了“动机”的世界,回到物质的设计世界。完全抛开动机的概念可以回避掉一个恼人的问题,就是探讨佛瑞德的整个大脑是被“驱动”的,究竟意味着什么。接下来,下一个我们能问的问题就是,鉴于动机是被用于实现目标的,那么对“自我”进行“保护”是一系列模块的合理目标吗?心智,或者心智的任何一部分,是用于产生美好的感觉的,还是用于回避糟糕的感觉的?

进化不关心你有多幸福

自我欺骗被用于“自我保护”的观点类似于下面的内容。假设人类的大脑具有回避痛苦的系统和思考未来的系统。综合起来,佛瑞德的某些模块很有可能“知道”,如果其他模块采纳了他将去世的想法,便会产生悲伤的感觉,所以会避免采纳这种想法。也就是说,如果某些模块知道其他模块如果采纳了死亡临近的信念将会感到悲伤,并且那些模块“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那么它们就会简单地在那些模块中保持一切都很好的表征。

类似的推论也同样适用于癌症致死以外的所有种类的事情,包括我们在上一章中讨论的事情。想到我没有其他人聪明会让我很伤心。所以,也许有某些模块能够预期我们相信的任何事情所产生的效应,这些模块预期并产生了我是聪明的、友善的、诚实的和我是一个优秀司机的信念,即使我刚刚高速撞上了一个静止物体并且受伤,而现在躺在医院里。

尽管这一对心理现象直观上很有吸引力的解释在心理学期刊中找到了它们的位置,但是我们仍然应该放慢脚步,仔细地研究一下这些想法。

至少有两个非常基本的问题,这些解释必须给出特别解答。第一个问题回到了对“青蛙过街”的讨论以及对正确的价值的讨论。当论及做出明智的选择时,撇开我在前几章中谈到的与社会策略有关的讨论,所有别的事情就都一样了,正确总能击败错误。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犯错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是有用的,例如当犯错能够帮助你说服别人相信你想让他们相信的事情时。

但是犯错会失效,因为它会出于下面这个非常简单的原因让你感觉更好:

进化不关心你有多幸福。

自然选择通过繁育后代产生作用。模块们被设计用于成功繁衍后代。没有一个模块被设计成为了它们自身产生良好的感觉。当模块导致了特定的结果,是的,你常常会感觉很好。进化用它自己的方式告诉你:嘿,这是好事,你不想做合适的事情让这样的结果再次产生吗?但是感觉良好本身并不是系统进化导致的结果。这看上去可能不像是系统被设计用来做的事情。

总的来说,心理学家们还没有就这一问题深入思考过。事实上,在关于自尊的文献中,心理学家们过分沉迷于解释人们如何被驱动追求良好的感觉,这感觉常常关于它们自己。所以,我们可以问这样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实证问题,一般意义上认为最重要的维持一个人自尊的动机究竟有多重要。

2004年,托马斯·希夫(ThomsScheff)和大卫·费伦(DavidFearon)发表了一篇总结自尊研究的综述文章。他们写道:“目前为止,大概已经有至少一万五千个研究探讨自尊。这一投入量大概代表了所有社会科学历史中单个课题的最大研究数量。”

哇,社会科学历史中最大的研究数量!如果最后发现这些研究是在浪费时间,那将会是奇耻大辱。

所以,他们问道:“这些工作如何获得回报?”

这是个好问题。我们或许应该知道,勤奋努力的社会科学家们所花费的无数研究基金和研究时间是否对得起纳税人所缴纳的税款。为了让你对于我们比你多知道了多少关于在生命中起到重要作用的自尊的知识有一个感觉,希夫和费伦总结了自尊与一些关键变量之间的关系。在社会层面,与自尊有关的关系的发现是“相互矛盾的、无结果的和不一致的”。低自尊能够预测犯罪吗?这一领域的发现“充斥着矛盾或者不可靠的发现”。

有一个发现相对比较可靠。男性的自尊高于女性那么一点点。好吧,一点点。事实上,用作者的话来说,这个效应量小到“几乎接近于零”。

希夫和费伦引用罗伊·鲍迈斯特和他的同事们几乎同时发表的一篇综述。鲍迈斯特等人在文中写道:“因此,自尊不是任何事情的预测变量或者原因……高自尊的人似乎真的相信他们更聪明、更有学问、更受欢迎、更讨人喜欢和更有吸引力,等等,但这些明显的优势有些却是幻觉。”值得再强调一次的是,他们发现自尊几乎不是任何事情的原因。这对于自尊不太好。如果自尊不会导致任何别的事情,那么也很难认为为了自尊本身而追求自尊是一个好的想法。这让自尊变成了一条死胡同。是的,你能走到那儿,但是它不会让你走得更远。

希夫和费伦试图指出的一件事是,心理学家无比疯狂地追逐这个鬼火,却全然不在乎这些付出毫无结果。罗宾·道斯(RobynDawes)在他的《纸牌屋》(HouseofCards)一书中引述了一部关于自尊的专业论文。道斯写了这样一句有趣的话:“这卷书的每一个章节都有一个令人失望的方面(至少对于我们之中那些坚持之前讨论的直觉上正确的模型的人来说),那就是在到目前为止的研究中,自尊与它的后果之间的关系相当小。”(原文如此)这句妙语的作者说:嘿,不要在意证据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们自尊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样起作用,不是因为我们是科学家或别的什么人——是因为我们已经知道数据应该如何出现,因为自尊有重要的作用在直觉上是正确的。我们不会仅仅因为结果并非如此就停下来。

所以,结论几乎已经出现了,自尊作为一个实证问题,一个对于预测心理学中任何有趣的事情都表现得很差的理论构建,已经被公认已久。所以,当然,心理学中的实践者,即对证据和数据负责的科学家们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对吧?

在最近出版的一本作为该领域当前状态的黄金标准的书《自我和身份认同手册》(HandbookofSelfandIdentity)中,关于自尊的一章是这样开头的:“在社会心理学中,人们争取维持、强化和保护他们的自尊几乎是公理性的。”

我觉得在这里选择用“公理性的”这个词很有趣。公理性的,意思就是,理所当然的,毋庸置疑的。你知道,这不是一个可证伪的课题,所以就不是科学能够研究的事情。

我自己作为一名心理学家,不能称我的同行是愚笨的、固执的、愚蠢的、对证据视而不见的,等等,但是……

自1994年道斯的书出版以来,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我看不出来。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心理学变得更加沉迷于对自尊的研究。举一个例子让你感受一下,一项针对心理学主要数据库的研究表明,2008年发表的以“自尊”为关键词的期刊有2450篇,而在1998年这一数字仅是836篇。似乎水龙头并没有被关上。

对于自尊的迷信还伴随着一种对于幸福的更广泛的迷恋。一个双洪流已经出现,书店里和学术研讨会上都泛滥着各种幸福条约。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认为人们应该幸福。我喜欢每个人都幸福。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高兴的了。

但是,如果问题是如何解释我们到目前为止已经讨论过的真正有趣的发现,那么答案很可能不是自尊或幸福。这可能非常重要,因为,社会心理学家对于人们是错误的和自相矛盾的原因的主流解释大体上都与人们对于“保护自我”或者“保持一个积极的自我图示”或者更广泛的维护自尊的需要有关。

通过希夫和费伦的工作,我们可以知道为什么心理学家认为积极错觉和自我欺骗是由对自尊的需要造成的。因为心理学家们认为对于自尊的需要基本上可以解释一切事物。然而,证据表明,自尊几乎什么都解释不了。

我想有一种方式,可以用语言解释这一点。鉴于我们都生活在后启蒙世界,将这一问题与切实存在的事物联系起来会比较容易解释。让我这么说吧。恒温器有“动机”将房子里的温度保持在68度吗?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它是这样运行的,当温度足够低时它会开启加热器。如果恒温器能够感觉并说话,它们可能会谈论它们单一的保持温度恒定的驱动器。当温度太低时,它们有坚定的决心开启加热器。而当温度刚好合适的时候,它们就会平静而满足。

毋庸置疑,恒温器是被设计用于将温度保持在某个特定范围内的,这很合理。同样,心智的机制是被设计用于实现事情的特定状态的,这也是合理的。被设计用于实现目标,无论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似乎是一个理解“动机”含义的好方法。

意识层面不知道p有什么好处吗?

为什么更快更准确的系统是无意识的?

本章讨论的是两类“自我欺骗”中的第二类,在同一个大脑中同时存在互相矛盾的信念表征。就第六章中的讨论而言,其中一种信念表征是“战略性错误”。这样看来,自我欺骗的问题被巧妙地处理了。

这些问题说明了这些议题在传统上是被如何看待的。格林沃德很疑惑一点,就是“人”知道事情,以及他所谓的“激烈的步骤”(drasticstep),说明摒弃“每个人的知识都被组织成一个单独的统一的系统这一假设”存在的可能性。

对于格林沃德的癌症病人到底怎么了的主流解释是:动机。关键就是佛瑞德不想相信自己将要死去,所以他有动机相信他不会死去。你常常会看到诸如“病人有动机保护自我”之类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我的基本问题是,不客气地说,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首先,我不认为有一个“自我”需要保护,并且,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一个对究竟被保护的是什么和究竟是什么实施了这一保护的清晰解释。没有模块化也就完全不清楚他们在尝试说什么,而这一领域的研究者一般会避开模块化。其次,与此相关,如果心智所做的一切就是加工信息,那么从某种角度看,“动机”必须是指某种信息加工。否则,我们就回到了巴斯的地盘。把自我欺骗说成是让巴斯感觉良好的方法,或者让“自我”感觉良好的方法,这没什么好处。那意味着什么?那又能意味着什么呢?

佛瑞德在欺骗自己吗?

人们把这个事例看作“自我欺骗”,因为佛瑞德似乎有一个信念,即他将会痊愈,而这却不是事实。除此之外,似乎还有证据表明佛瑞德并不是真的相信他自己做的事情,因为他不辞劳苦地去进行治疗。某种程度上,似乎可以说佛瑞德是在欺骗他自己,并且,像佛瑞德这样的例子常常被用来作为自我欺骗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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