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雪一身男子装束，简单洗漱一番，看了看垃圾桶里折断的大头针，独自一人出了客栈。

楼下的面摊铺早已经开业，络绎不绝的行人，纷纷驻足在面摊周围，打算在严寒的天气里，吃一碗热乎的汤面。

面前是阿婆赠送的成品样式，赵若雪吃了饭，就忙起来。

因为常年拿剑，赵若雪手劲很大，一天之内，弄折了好几根针。

好似为了证明什么一般，赵若雪在粗麻布上扎了一针又一针。

第四日清晨，雪花停止飘落，天朗气清，只有东风不知疲倦的从城东绕到城西，再绕回来。

按照阿婆的指示，从一边一点一点扎到头，再一点一点扎回来。

也许有的人天生不适合做针线活，桌子上折断的大头针，一根一根静静躺着，慢慢堆满半张桌面。

赵若雪拿着雾剑，落座在靠着房檐的桌前。

三日的时间，赵若雪终于缝好一副鞋垫。

都说熟能生巧，以后的缝制任务会越来越轻松的吧。

既然离开了精诚镖局，赵若雪也不能拿着精诚镖局分配的物品，佩剑和服装都被留在局里，好像赵若雪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只有这把佩剑，与精诚镖局无关，算是附赠品。

自己十分喜欢，便一直带在身上。

赵若雪没有气馁，风雪接连几日未曾停歇，赵若雪也一直坚持着缝着鞋垫。

“来碗牛肉面，不加辣。”

“好嘞，公子，您稍等。”

老板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语气迅速而清晰。

赵若雪转过身子，看着周遭。

几张木桌和几把长椅，与在楼上见到的别无二样。

现在置身其中，却真正能感觉到一份独属于面摊老板的温暖。

为了防止客人刮伤，木桌的四角被老板用毛毯包了一圈又一圈。

老板将事先抻好的面条，放在一口大锅里，然后拿筷子搅匀，盛出。

几个铁罐子周围已经起了霜，老板拿着汤勺，舀出不同的卤汁，浇到面条上，分别端给不同的客人。

奇怪的是，竟无一错漏。

老板将葱油面递给赵若雪旁边的年轻男人，男人看着老板兢兢业业的劳作，心中不免钦佩，便闲聊了几句。

“老板，这面摊是您自己开的，真有本事。”

“小本经营而已，客官这是要去做些什么？”

男子咀嚼了一口面条，嘴上沾着汤汁，又继续说到。

“这面条劲道爽滑，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了。这不征兵嘛，我打算去试试。”

男子和老板自然的聊着天，好似多年的挚友一般，亲切熟悉。

“嗯，好事啊。从军听说每月还有月银，还有衣食补贴，就是苦了点。”

“嗯，确实，我们县里很多人都去从军，听说待遇很好。做什么不都苦，和老板每日起早贪黑赚钱差不了多少。我从无名县来到定都，就是为了从军，保家卫国的。话说，老板，您家还有孩子吗？打算从军吗？”

隔壁桌的百姓吃过面条，已经留下铜板，自行离开了。

老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继续和年轻男子聊天。

“家里有一个儿子，在家也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干，不如让他去从军。前几日刚报完名，就拿着铺盖离开了。”

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靠着街边的桌子，两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老头子刚刚吃完，正想不声不响的溜走。

“哎，老板，你看看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给钱了吗？”

年轻男人起身来到锅边，自己加了些辣子。

就看到两人偷偷摸摸打算吃霸王餐，好心提醒老板。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来我这蹭吃蹭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板，你行行好。我们儿子都出去从军，家中没粮没面的，可让我们怎么活？”

两个老头子知道老板为人善良，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行了，行了。你们去把桌子都擦干净了，再离开。”

老板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只能自认倒霉。

普通百姓人家，本来靠着青壮年做苦力生活，最近边疆战起，青壮年都应征入伍，没有生存能力的老头子和老婆子就每日在街上晃荡。

“老板，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年轻男人又说了一句话，两个老头子吃饱喝足了，倒是有力气瞪人。

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唾弃。

“忒，跟你这毛头小子有什么干系？”

老板被男人这么一提醒，也觉得罚的有些轻。

于是说道，“你们一会儿把这盘子也刷出来，下次再来吃，也需要做同样的事。小伙子，你吃你的饭，他们都是这定都的人，我都识的，没事。”

老板微微笑着，宽厚的额头皱纹瞬间堆到一起，像是一尊弥勒佛。

年轻男人吃完了面，将汤汁全部喝光，直到碗都见了底，才抬起头嘟囔。

“那我可就不管了。”

年轻男子打了个饱嗝，赵若雪依然在细条慢理的吃着面。

在精诚镖局的时候，因为任务原因，自己吃饭只需要几秒的时间。

现在没了任务，终于可以体会慢慢吃饭的悠闲惬意。

年轻男人环视一周，面摊铺除了三个老头，只剩下自己和旁边的公子，于是凑上前道。

“公子，你姓甚名甚，家住何方，也打算去应征入伍吗？”

赵若雪愣了愣，没想到年轻男人突然上来搭话。

从男子和老板之间的对话，赵若雪能辨别出，这是一位有点抱负的乡下小子。

那自己呢，自己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赵若雪知道男人心思单纯，为人热情善良。

年轻男人与老板，是一类的人，所以才能聊的那么欢畅。

面前的汤汁温热，不自觉之间，将赵若雪心中的话熏蒸了出来。

“那你想做什么啊？那你会什么啊？看你面色黝黑，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我之前保人护物，就会些普通功夫。”

赵若雪十分谦虚，倒是坦诚。

想了想，又问了几句，这是这几日来压在赵若雪心中的疑惑。

“做什么，不都是为了赚钱，生存下去吗？”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我是为了理想来的，我的理想就是保家卫国，才不是为了赚钱。留在无名县，每年种地的收入也够我活一辈子了，但是我不想那么活着。碌碌无为的活着，再不声不息的离开，我不要这样的生活。”

年轻男人一脸郑重，神色肃穆，好似他或活着就是为了从军，不是为了生活下去。

赵若雪瞬间被他的认真感染，心下有几分动容，也学着他的模样，将汤汁全部喝光。

年轻男人继续感觉好像扯远了，明明是给面前的公子出主意，自己却如此激动，于是继续说到。

“你会武功，为什么不去从军啊，而且从军每月也有月银。不如你跟我去报名吧，咱们一见如故，一道出去也好有个照应。”

“嗯，好，我叫赵若———”

赵若雪刚想脱口而出自己的姓名，突然想到军中不收女子。迟疑了几分，没有将自己的名字说全。

“好兄弟，我叫芦苇，你叫我小伟子就行。”

“老板，都有什么面？”

“葱油面、鸡蛋面、打卤面、牛肉面，不知公子吃不吃辣？”

“老板，来碗葱油面。”

隔壁一个样貌普通，衣着朴素，看起来身无长物的年轻男子，熟络的对老板说着。

赵若雪在楼下的摊位购买了缝鞋垫的原始材料，粗粗的麻布和大头针。

“好嘞，客官，您稍等。”

老板一躬腰，花白的头发在风中略微凌乱。

老板正要转身离开，赵若雪也开口问道。

手上是一个又一个针孔，赵若雪浑然不觉，刀剑伤比这疼痛百倍，自己不是也忍了下来嘛。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赵若雪一直在闷头做着针线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