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早已泪流满面，抱着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无法忘记曾经的种种，他也想过如果自己不修这异法是不是就不会失去麓明，可他又知道，如果不修这异法，他与麓明便不可能相遇相知！

姜阳也在成明身边坐下，静静地聆听着成明的故事，奉献的痛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那是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地默默忍受，不求回报地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这是情，也是恩。

“不！”成明后退两步，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姜阳的话，“你说的不对，但也不完全错，你说的是以前，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古老的音路确实只到道化魔音，但曾经却有一位老祖接续了断路，踏出了下一步，所以我现在修的天籁之法是有后续的，只是太过残忍！”

“与奉献有关？”姜阳隐隐有些猜测，迟疑道，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成明就是异修，所以并没有察觉，当时的自己被曲子所感染，没有想那么多，可是事后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劲的是那蓝色灵力，也就是他口中那不伦不类的灵力，那似乎不是真的灵力，只是那震动之声让人误以为这灵力就是音波属性，只要造成一种错觉就能蒙混过关了，可不曾想碰到了姜阳。

“我没有见过其他人，但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这条路的源头非常古老，但终点也只在道化魔音，你的天赋很好，若是当初不选择天籁之法，这天下帝位必然有你，只可惜音路是断路…”姜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他义无反顾的将生命奉献给了我，化作了这一身蓝光，将我的气息彻底掩盖，同时我也被推上了第八层，看到了仙帝能够看到的风景，可是麓明的死让我难以接受，我彻底疯了，魔音九曲爆发到极致。在一天内我不仅看到了他的样子，也清晰地体验到了伤痛，好痛…真的好痛，原来流血的感觉是这样的，无法呼吸，好想哭泣！我与那位仙帝大战于无人之地，大战百回，每一道出现在身上的伤口都让我的心如同刀割，虽然我踏进了第八层，可我的心彻底乱了，我无法平静，因为我们的心灵相通已经没有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那处是非之地，对方死了没有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没有了为我奉献的他，再也没有了！我的修为没有得到稳定，道心破碎，又跌回了第七层，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是盲尊，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音律的瞎子，而是成明，因明而成，他就是我黑暗世界的太阳，是我的眼睛，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光明，也是他让我知道这世界是蓝色的，一望无尽的蓝色，我愿意守护这道蓝色不再受到伤害！”

“师父曾说我是音路上最有天赋的人，只要我能够踏入第八层，我就有希望再次接路踏入前所未有的第九层，可他却没有告诉我踏进第八层的代价是奉献的命！”成明脸上露出悲伤，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缓缓讲道：“他叫麓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和我一样非常喜欢音律，只是当初懵懂无知，我觉得弹奏更符合我，所以选择成为音痴，他不想跟我一样，他说怕自己未来不及我，到时候影响两人感情，便选择成为奉献。师父说不论是音痴还是奉献，都需要我们两人默契配合，所以我们的关系更加亲近，他就像你故事中的樵夫一样，对我的一音一阶都烂熟于心，哪怕我只是拨动一下琴弦，他都能明白我的感受。我们怀揣着豪情壮志走在凡人的世界，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声音，我们也行侠仗义，以一首琴音退敌千里，我很享受那种被人敬仰的感觉！”

“只可惜我们却不属于凡间，我们被仙修追杀，他们说我们是在以仙法乱人间，是恶修，当除。我们奋起反抗，浴血而战，一场场战斗下来，我才开始明白奉献的含义，原来奉献不只是要听懂我的琴音，还要替我承受一切伤痛，我所受的伤会莫名其妙转移到麓明身上。慢慢的我越来越强大，而他却越来越虚弱，我找到师父，希望他能够解除麓明的奉献，我愿意与他交换，可师父却说奉献已成便不能回头。没多久师父被人击伤，最终陨落，临终前他让我们一定要懂得隐藏自己，我们半知半解，直到偶然间得知有人目睹了师父被杀的过程，仇人就是现在的天宫。若不是因为你们神族，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这群人对异修敌意这么大，也才明白师父叫我们隐藏的意思，只不过为时已晚，当时的天宫不叫天宫，也并没有成群结队的出现。”

情比天长，恩重如山！

“后来我到了道化魔音境界，面对敌人一次次地骚扰，我的脾气也开始变得暴躁易怒，道化魔音的缺陷也慢慢显露，我开始有了疯狂的杀戮念头，我想只有将所有敌人全杀光，他们就再也不会来烦我们了，可我忽略了一点，敌人是杀不完的，他们就像苍蝇一样永远围着你喊打喊杀！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悟出了魔音九曲，杀得天昏地暗，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却不知麓明在一个角落痛苦地蜷缩着，满身是血，遍体鳞伤，那本该是我的伤啊，可我却毫发无损，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成为了他们口中的魔音盲尊，若不是我与麓明早已心灵相通，他的痛苦让迷失自我的我惊醒，我拼尽一切终于将他救了回来！”

“可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那场战斗也让天宫的人锁定了我们，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是为了铲除异修，只以为他们知道我们是师父的弟子，为了斩草除根，不过现在看来也确实是斩草除根，为了活命，我不得不战，可对方很强很强，我拼尽全力也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是一位仙帝，我没有像你那样的手段，面对仙帝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这个时候麓明却突然告诉我，第八层的时机已然成熟，我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他的样子，他那温和的笑容我始终不会忘记，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

天籁，多么美妙的两个字，多么动听的声音，在这背后却有着如此残忍的事实，没有人承受这一切，便不会有人成就天籁之音，所以音路难成不是没有道理的，得到即是失去，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非常残忍的事情，他们或许更加愿意不要这一身修为，只要奉献之人能够不受痛苦的再次回来吧？！

姜阳没有出声打扰，成明也没有再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地上。

良久后成明擦去泪水，将手放下，对着前方说道：“抱歉，情难自已，见笑了。”

“曾经我们血气方刚，知道仇人后便一心要为师父报仇，我们在星空各处游荡，希望能够将他们找出来，可殊不知他们也在找我们。我们的运气不错，在找他们的同时遇到了不少机缘，我们的实力每天都在增长，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我不想打的，因为我不想麓明再因为我受到伤害，他的实力在增加，但是身体却越来越差，我很害怕他会出事，所以每当有人要杀我们，我总是能忍则忍，能退则不战，可总有那么些时候天不遂人愿，我们避无可避，麓明还是因我而伤，身体更差。”

“理解，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在乎的人离自己而去。”姜阳轻轻摇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了天籁之法的事情，但是仅凭这样就想让我跟你走，还是不够的！”成明又将话题说回之前的问题，却依旧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还见过其他人修炼天籁之法，这怎么可能？师父曾说我们二人是这世上天籁之法仅存的两个继承人，如今他也死去，就只有我了！”成明的表情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手掌撑墙，瞬间来到姜阳身边，脸几乎与姜阳贴在一起，似乎在感受姜阳所说是真是假，可姜阳的心跳却很正常，他根本听不出什么来。

“若我能够让麓明再现呢？”姜阳认真地看着成明说道。

他已经传音问过南宫淼淼，南宫淼淼说她听到了一种特别的声音，只是听不懂，而他也承认自己确实差点被骗过，而且是被骗在能听懂的情况下，他也不得不佩服成明的手段，隐藏得确实很好，即便是施展出来，若是不能够察觉异常，也确实看不出这竟是一个异修，而那蓝色灵力恐怕也与奉献之人有关，这天籁之法虽然是修这天地间最美妙的声音，但这奉献的存在确实有些残忍，对方功成名就，他却只能默默无闻，还要承受本该是对方应该承受的痛苦，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而天籁之法的记载也来自梦中那本夜都之书，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世上除了神族竟然真的还有异修存在，今日就恰好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