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明白了什么，“我知晓了，谢谢。”

“对了，你娘子瞧着...挺辛苦的，缝那些绣帕衣裳应当是挣了钱的，但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挺厉害就别让你娘子这么辛苦了，跑两步就喘跟个病秧子一样脸都发白。”

玲娘出了衙门并没有直接离开，她还有些话要同程行云说。遥遥望着衙门里面，她似乎见到县衙起身似是跟程行云行了一礼？她搓了搓眼睛，却分明见到县衙此时正安安稳稳坐在大堂中间。

“我一定是哭肿了这眼，都花了眼了。”

新阳县的衙门做事算比较利索的，公事公办，二人说完情况细节后县衙便让他们先行退下，此时仵作进来同县衙耳边说了几句话，县衙单独让程行云留下。

“他是我爹。”

玲娘早没了当初那些旖旎心思，若是从前此时定要说点什么，可她分明看到面前这位压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这是个活阎罗！

她深吸了一口气，“此处你最好不要再住了，他虽是村长表亲可毕竟也是隔着半辈的亲戚，即便他是自己摔死的，可他之前是跟你两口子起过争执也是真，他摸进你家这件事藏不住的，村长可不会放过你俩。”

绣帕衣裳？

程行云挑眉，“那你也是跟张癞子起争执的，你怎么办？”

玲娘从鼻子中冷哼一声，“他不敢对我如何。”说罢，她忽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许久没见到这种好日头了。

程行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燕澜缝衣裳？可是燕澜刚来的时候别说缝了，连衣裳破了都不会去补，她穿的衣裳还是他去新阳县里甚至更远的承州中买来的。

玲娘没注意到程行云的异样，继续说道：“你娘子确实挺厉害的，她对你也是不错的，你回去帮我同她说一句吧，就说...就说我之前说她那些话，对不起她。”

程行云沉得住气，纵使再多不明白也没表现出来，他道：“我只会同我娘子说，至于她原谅与否那是她的选择。”

她瞧程行云没吭声，以为是他不信，本来是想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头的，可他二人相继救过她，她一咬牙道：“你别以为村长那老头是个什么好东西，他跟张癞子都是一个坑里出来的，他不会因着张癞子而觉着丢脸，他只会觉得是你让他丢了脸。”

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她睡着，就睁着眼陪着她，直到耳边的呼吸声再次平缓。

“这说的什么话，你说这都怪我，我怎么就没听到这边的声音呢，她去县里头好几日，我当着她还没回家，不然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彭婶懊的不行，一想到那张癞子便恨的牙痒痒。

他看着熟睡的燕澜，比他离家之前还要瘦，好不容易养出的那几两肉全掉没了，而且眼底还泛着淡淡的乌青，他沉默片刻对彭婶说：“婶子，你回家去吧，我守着她。”

彭婶应下，“诶，好好，有什么事要婶子帮忙尽管开口，你娘子也是受了不少折腾，小程，好好对她。”

待彭婶走后，程行云坐在榻边细细看着榻里的人，伸手为她将散下的发轻轻别到耳后，她被打扰到，轻微的梦呓一声，往被里缩了缩。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彭婶对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连玲娘都说出了那样的话，绣帕衣服又是什么。

程行云敛眸，那双葱白如玉的手，指尖红红的，还有几个针眼的伤口。

从他救下燕澜那日开始，燕澜别说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种活是绝对不会干的，他也不多图她什么，既然他们结发为夫妻，那这便是他的责任，燕澜不想做的事便不做，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

延州燕家的名号谁不知晓，挥金如土的大小姐骤然跌落人间，那些平常物件是入不得眼的，只是她从来不说，跟那东西对着盯半天，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尝试。

她从来不抱怨，直到他看到她偶然抬起的胳膊全是红疹，他一把抓住，她也不愿意说，直到反复问下她才开口说，她穿那些普通棉麻料子的衣服便会如此。

程行云是第一次知道人会娇贵到这般地步，可若不是他发现了，她怕不是要一直瞒下去，程行云夜里辗转反侧，借着月光看到睡梦中的她忍不住的轻挠胳膊，他是心痛的，只能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挠，第二日天没亮就去了承州买布。

他想要竭尽所有给她最好的，纵使这些都不值一提，因此这次便向西走了很远，没想到他离家这段时间，她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其实是不想如此的，他觉得燕澜生来娇贵，跟着他吃了苦，被生活逼着屈服。

程行云环顾四周，发现家中添置了许多物件，从枕头被子到褥子都是新的，很柔软，他坐进去甚至都能沉下去，这家

一直守在燕澜枕边的彭婶听到院里有声音，看到来人后连忙上前，“小程你可是回来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程行云摇头，“没事，婶子，这么多天辛苦你了。”语毕看向榻里睡得正熟的燕澜，他们在这里说话燕澜都没醒，曾经燕澜的睡眠很浅，外面稍微有一点声音她便醒了，只是她醒了也不说话，直直盯着天花板。

玲娘脸色不太好，偏过头去，“我知道，谁一定要她原谅我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目送程行云离开，玲娘在偌大的新阳县中漫无目的的游逛，那些沉重之物压在心底最深处太久了，久到她以为此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真当她触及这块深处的石头时，突然发现，其实这块石头没有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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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拨便被拨开了。

她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连脚步都欢快许多，最后甚至小步奔跑起来，直到撞到了人，被撞的人跌坐在地，书籍洒落了一地，她连忙道歉蹲下身捡起那些散落在地的书籍。

被撞的人没怪她，反而冲她笑笑同她一起把散落的书籍放进书箱之中。

待程行云出来，她同他说道：“张癞子那事是你做的吧。”

程行云面无表情，“他是自寻死路，尚且用不着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