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仿佛只是在听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开口说道：“今天的早膳，清粥要稀一些。”

林公公点头说道：“老奴明白。”

相比较于他们的彻夜未眠。

李渊却是一觉睡到天亮，赵郡的环境跟长安相差很多，至于他天亮的时候就醒了，没有睡到日上三竿。

整个郡城都被赵郡李氏的人翻了个底朝天，郡城的百姓却是敢怒不敢言，目睹着管家的疯狂举动。

“郡城之中，官兵和李府家丁都在彻查。”

倒是让李渊觉得安全卫生，要提上日程了，不然他自己都会很难受。

而因为这些疾病死亡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说完话以后，奉上锦帕给李渊擦了擦脸，这才收着东西离开，而侍卫鱼贯而入，将清粥小菜送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面。

李渊的目光略作停留，也没去管她。

林公公侯在一旁，也是低声的汇报道：“陛下，昨日赵郡李府夜遇刺客，那李公序之子，李一飞身死。”

月璃看到李渊发现了她，她也是行了一个万福礼，走了进来，跟林公公相对的时候，林公公连忙的让在一边。

月璃看着那上等的雪花盐，抿了抿嘴唇。

这种雪花盐，她在波斯的时候，都不是日日能吃到，而在李渊这里却只是用来刷牙的。

李渊刷牙漱口之后，用热水洗着脸，院门之外却是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眨着眼睛看着李渊。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

月璃本身就是波斯人，纵然是有意学习唐礼，唐言，终究是不能跟大唐人相比，李渊开口说道：“早些年算是将军，这些年刀已经放下了。”

“算是半个读书人吧。”

月璃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说道：“读书人好，那恩公，以后我就称呼您为先生吧，想必您能跟随大唐陛下。”

“定然是有真才实学的，我叫您先生也是对的。”

李渊微微颔首，放下了碗筷说道：“还没吃早饭的话，一起吃一点吧，我已经吃饱了。”

月璃看着李渊坐在那里。

她笑了笑，两个酒窝露了出来，眉眼也是弯成了月牙，有些不好意思的端起了清粥，开始小口小口的吃着早饭。

很快，用完早膳。

侍卫来将食具取走。

李渊这才看着月璃说道：“月璃，我今天得到消息，李一飞已经死了，你的大仇已报，若想离开。”

“我可派人送你前去长安，大唐有鸿胪寺，或许日后会遣使前去波斯，你可跟随使者一同返回波斯。”

“若是不愿，我也可以给你些银子，你离开赵郡以后，就自由了。”

李渊说着话，林公公在一旁，取出了一锭银子。

大唐主要用的还是铜钱，银子并不常见，但是也侧面证明了银子在大唐的购买力。

月璃坐在那里，双手有些紧张的碾着衣角。

返回波斯。

她千里迢迢的从波斯前来，本来是奉着命令来的，只不过国主的印鉴和使书都已经在跟李一飞的争斗之中，消失不见。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因为她带来的最重要的宝物，一个是她脑子里记住的古法琉璃锻造之术。

一个则是她自己。

则是波斯给大唐带来的朝奉，也是希望大唐能够发兵帮助波斯渡过难关。

本来，她已经不祈求能回到波斯，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杀了李一飞报仇，然后自杀，那么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眼下仇敌已死，她仿佛失去了一切，变成了无根浮萍。

去长安吗？

或许能见到当今陛下，说明白一切，献上宝物，再不济也能返回波斯，月璃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月璃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李渊看着她的模样，站起身来说道：“时间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想，明日给我一个答复即可。”

“我还有事要做。”

李渊说着话，朝着门外走去。

林公公落后半步跟随在李渊身后。

月璃却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样，她俏生生的站了起来，看着李渊的背影，鼓起勇气说道：“先生，我能不能现在不走。”

“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要报恩。”

“你们唐人不是有一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李渊的脚步略微停顿，并未转身开口说道：“跟着我或许会很危险，这会让你丢掉性命。”

李渊的话音未落，人已经快离开了院子。

月璃却是攥着拳头，脸色红红的，大声的喊道：“先生，我不怕。”

她说着话又觉得仿佛不够肯定。

再一次的喊道：“哪怕丢掉性命，我也不怕。”

月璃喊完之后，垂头丧气的坐在了椅子上，她不知道李渊刚才有没有听清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趴在桌子上，眼睛眨呀眨的想着。

突然。

她的双眸亮了起来，仿佛是最美丽的琉璃一般，自言自语的说道：“对啊，先生他替大唐陛下办事，还如此危险。”

“肯定是为了功劳。”

“我把古法琉璃锻造之术告诉他，这应该也是很大的功劳吧？”

月璃越想越觉得兴奋，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功劳，但是琉璃代表着财富，这在波斯的每一次行商之中，都证实过。

那么对于大唐也不例外。

也正是因为波斯国力弱小，保护不了这财富，才落得如此局面，但是大唐不一样啊，对于波斯来说是祸事，对大唐却是锦上添花了。

月璃想明白了一切，立刻跑了出去，询问侍卫李渊去了哪里。

侍卫很是尊敬月璃，但对于月璃的问题，却是一问三不知，侍卫们自然是不可能暴露李渊的行踪的。

郡城已经像是翻了天一样。

李一飞的死亡，无论如何也隐藏不足。

东望楼的事情被有心之人扒了出来。

李一飞跟月璃他们商队的争斗，也是被暴露出来，弄得商行人心不稳，整个郡城就像是一个混乱之都，无数之黑手在其中搅乱风云。

李渊带着林公公却是到了城外。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锦衣卫，也不是燕云十骑，而是整整有二百人之多的猎户，几乎是囊括了整个赵郡郡城周边。

猎户的头目王大虎站了出来，他身后的众人仿佛也是给了他底气，他看着李渊说道：“这位掌柜的，按照您的吩咐，我能找来的人，已经全部都找来了。”

“不知道，我们的银子，您可带了过来。”

李渊没有说话，林公公手指微抬，山林之中，几个燕云骑抬着银子走了出来。

这一幕。

让在场的这些猎人都是为之惊恐。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在山林里讨生活的，可这些人离得这么近，他们竟然什么也没有察觉。

王大虎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没有说话。

燕云骑打开了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几乎是亮瞎了他们的眼睛，一些人都是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拼死拼活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啊。

王大虎咽了咽口水说道：“掌柜的，您到底是什么人？若是您不说，我们怕这银子有命拿，没命花啊。”

他说这话，忍不住的退后了一步。

李渊微微一笑。

林公公却是脸色冷厉，上前说道：“拿好银子，办好让你们做的事情，这些银子只是赏给你们让你们安家用的。”

“事成之后，无论生死，都有五十两银子，若是身死连同抚恤在内，计百两银子，足够你们在大唐任意一处地界，富贵一辈子。”

“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

“这些银子总不会骗人吧？”

林公公说完话以后，所有的猎户，眼睛都是变的通红起来，别说是银子，他们就是花铜钱，也没有这么大方啊。

这一箱银子，分下去，已经够他们拼命了。

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两，如同年头人命如草芥，没有人问还会死吗，这样的无脑之话，王大虎也是咬了咬牙，上前把银子分了下去。

然后开口说道：“我等拿了银子，自然是听命办事。”

林公公微微一笑看着他们说道：“我家老爷不在乎这些银子，所以你们也无需想什么我们会反悔，卸磨杀驴。”

“但你们银子已经拿到手了，如果有人擅自透露消息，还有二心的话，就勿怪我心狠手辣了。”

王大虎听着林公公的话，他摸了摸胸口的银子。

有了这些钱，他的儿子就不用跟他一样，在山里讨生活了，或许离开赵郡，可以去长安，那里可是天子脚下。

他当即看着所有人说道：“兄弟们，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天灾的时候，卖儿卖女就几贯铜钱都卖不上价钱。”

“现在这位爷，花一百两银子，买我们这些贱命。”

“我们也要懂得什么拿了银子要办事的道理，要是有不愿意干的，那么现在就滚蛋，可是银子到手了以后。”

“你们要是谁还想着去告密，别说这位爷饶不了你们，连我都不会饶了你。”

“活着拿五十，死了拿一百。”

“银子到手，就再他娘的不要进山了。”

王大虎的话感染力可谓是十足的强力。

所有的猎户，眼睛都是通红，最终都是在嘴里默默的念着：“活着拿五十，死了拿一百。”

李渊看着这一幕，也是微微感叹。

他并不是不知道银子在这时代有多么的珍贵，只是用人命来换，这个价值是无法去等值衡量的。

李渊转身离开，林公公则是跟在李渊的身边说道：“陛下，那老奴让林锋留下，我亲自带他们去猛虎关。”

“赵郡李氏的人已经前去勘探了，若是不小心，会泄露行踪。”

李渊默默的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黑火药的配方，不可泄露，炸药乃是利器，切要万万小心。”

“尤其是明火，更要注意。”

林公公恭恭敬敬的点头说道：“陛下，老奴明白。”

李渊走到的卢马前，翻身上马，看着弓着腰站在原地的林公公，手拉在缰绳上说道：“锦衣卫副指挥使林诚，听令。”

林公公当即单膝跪地说道：“末将在。”

李渊深呼一口气，郑重说道：“活着回来。”

驾——

李渊话音未落，的卢马狂奔离开，林锋带着锦衣卫紧随其后。

林公公跪在原地，眼泪从眼角留下，嗓音沙哑的喃喃说道：“末将遵命。”

李渊拿着筷子，手微微一抖。

他是真的想看看月璃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这脑回路也太慢了，转了一夜才转了回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公公反而是有些害怕，待林公公离开之后，她才凑到了李渊身边说道：“恩公，我昨天想了一夜。”

“您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一夜时间，倏忽而过。

李渊微微一笑，也没有说话，端起粥来，用着早膳。

月璃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您是读书人，还是将军，月璃昨日承蒙您相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实在是失礼之极。”

林公公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奉上了雪花盐，给李渊漱口。

李渊刷着牙，看着无比劣质的牙刷一阵的无奈，但纵然是这样的东西，也是花了大价钱，长安的许多高官，用的都还是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