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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逼供

  • 作者:王妃麻麻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3 11:25:08
  • 字数:9708字

我就觉着脑子里轰鸣了一声,半天没回过神来。娘的,张易之来这儿干嘛!听那酷吏的意思,那小子似乎有陛下的手喻,这么说,是陛下派他来的!难道,陛下有了新的决断?

我越想越心慌,但表面仍装得十分平静,只是加快了步子朝牢房深处走去。那酷吏追上来仍要阻拦,我就没好气了,正要出口教训,就见里面慢慢走出一位长发飘逸的俊俏男子。

因为我从头到脚被斗篷遮得严丝合缝,那酷吏一眼没瞧出我的门道,便问牢头我是谁,来地牢干嘛。

我瞧他对牢头颐指气使的样子,心说此人官职定然不低,于是沉下气来,看事情如何发展。

那天我乔装打扮后到了大理寺,跟着牢头再次进到地牢。那地方阴湿湿的,空气里混合着屎尿味,很是难受。我捂着鼻子跟在后面,冷不丁被一名酷吏拦在途中。

酷吏为难地说,没有手喻,谁也不能进。我就问他前面那人如何进去的,他说那个人有陛下的手喻。我问他那人是谁,那酷吏支支吾吾不肯说,我就威逼了一下,那酷吏终于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麟台鉴 张 易 之。

我哪儿有什么手喻,再看旁边的牢头被吓得差点儿就尿裤子了,于是横下一条心,掀开罩在头上的斗蓬,冷冷道:“你看这‘手喻’行吗?”

那酷吏一见我真容,脸上的肌肉明显**了一下,急急下跪拜见。

我心头一动,停在原处。只见张易之一脸温和地对我笑道:“宁大人,想不到能在这种地方遇见您。”

酷吏犹豫着说,已经有一位先来了。

我头皮一麻,一时想不出是谁,便直接往里走。

我听他话里有话,冷笑道:“是啊,张大人今日怎的屈驾到了这种地方?”

张易之笑了一声,说:“奉陛下之命,向嫌犯暮晓川传话来的。”

我质疑道:“张大人不是来取嫌犯口供的吗?怎的成了传话了?”

我见他认得我,话就更往肥了说。我说我奉陛下之命特来此地取暮晓川口供,要他放行。

只见晓川的胡子长得又浓又密,盖住了半张脸,若非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依然淡漠如旧,我几乎不敢相认。

我让牢头开了铁锁,打发闲人下去,便将之前见到张易之的事情向晓川说了。

那男人眼色漠然的看着我,吵哑地说了句,“你走吧。”

我气道:“他娘的,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老子来一趟得冒多大风险,你知道吗?”

晓川点一点头,说:“知道。”

“那你还……”我欲言又止,我知道那会儿说些个都是废话,可我就是忍不住向他发泄不满。

晓川没等我说下去,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幽幽地说:“你不应该得罪来俊臣。”

我惊道:“你从何得知?张易之告诉你的?”

晓川不答,却说:“来俊臣一日不死,你一日不得安宁。”

我走近一步,试探道:“你在担心我?”

那男人笑起来,显得多少无可奈何,像是一种妥协。

“张易之都跟你说了什么?”我认真起来。

晓川微皱着眉,说:“缉拿真凶,陛下意不在此……平息朝庭动荡,她要的是一个替死鬼罢了,而你,”他看着我,字字地说:“找到的替死鬼并不合她的心意。”

“接着说。”我尽量平复着渐渐收紧的心情。

“朝中厌恶来俊臣的不计其数,可长久以来,没有一个人敢正面与其交锋,你可知原由?”

“据说姓来的罗织诬陷的手段厉害,想必,这才叫人投鼠忌器。”

“这是其一……其二,来俊臣执掌推事院,所办的每件大案皆是执行圣令……”

“所以,他断的冤假错案也好,诬告陷害也罢,都是受陛下指使,承皇命办事!”

晓川点点头,“来俊臣是陛下的人,陛下必定保取他。”

“这些可是张易之说的?”

晓川眯了眯眼,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说:“张易之是个聪明人……”

不知怎的,我听他夸奖那斯,心里便不痛快,于是抢道:“他的确很聪明,不然也不会选在此时插手这件案子……我猜,他适才定是对你威逼利诱了一翻,叫你去做替死鬼是不是?”

晓川略显嘲讽的看着我说:“我不是替死鬼,我是真……”

我一听就急了,立马上前捂住他嘴,故意大声斥道:“你是真什么呀!你是真的冤枉!”见外面没有反应,我拉过他衣襟,低声在他耳边责道:“隔墙有耳,他娘的你不想活啦!老子千辛万苦在外头替你奔命,你倒好……”

我话没讲完,晓川突然整个头压了过来,我就感觉肩膀上忽的一沉,脖子里吹进一股暖风。

那一瞬,我的心不争气的咚咚乱撞,就听晓川叹息道:“宁海瑈~我累了……”

我心疼地抚摸他的臂膀,回应道:“你受了许多的苦,我明白……”

晓川在我肩上摩挲一翻,显得十分痛苦。他从来是一位感情内敛的人,决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内心,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那个男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依赖我,相信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我慰藉。

“张易之带来陛下的口喻,要我召供承担所有的罪名。”晓川低语着。

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问他是否答应。

晓川重新退回原地,摆了摆头,说:“张易之是陛下的亲信无疑,但陛下处事一向公私分明,传话的当是大理寺才对,于情于理都轮不着专管皇帝内务的麟台鉴。”

我松了口气,“那么~你拒绝了。”

晓川嗯了一声。

我心下喜忧参半,说:“你不怕得罪了他,他又在陛下面前子虚乌有的告你一状?”

“他不会……因为我虽然拒绝了他,可我的确已经按他的意思做了。”

晓川说完直愣愣的看我,他一定以为我听不明白,可我心底敞亮得很!

我摸出早就藏在怀里的认罪书,展开了在他面前晃晃,得意道:“你说的,可是这个?”

晓川眼睛突地一亮,伸手便夺。

那会儿他双手腕上扣着铁链子,所以我轻松的避过了他的“袭击”。

“这是我交给狄公的,你从哪儿得到的?”晓川像吃了秤砣似的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

我退到安全的地方,斥责道:“我还问你呢!没事你写这玩意儿干嘛!你知道这狗屁东西花了老子多少银子!我不管啊,你出去了,一定想办法还给我,一千两白银,一两都不许少!”

我像个无赖似的刁难着晓川,却见晓川从一开始的惊讶渐渐变得沉默,他退到墙边,喃喃的说:“宁海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哼,这问题的答案,我也说不好……我将认罪书藏在身后,认真地问:“为何要这么做?”

“宁海瑈,够了!”晓川终于失去了耐性。

我却不依不饶,屈强道:“你是怕连累我,对不对?”

晓川神色复杂的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我走到他身前,细声道:“正如你所说,张易之很聪明,可你,也不比他笨。暮晓川,你早就知道我会利用魏王对付来俊臣是不是……呵,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不用瞒我了,你与鹤先生早就认识,并且,共同为一个主人卖命。”

听到这儿,晓川像见鬼似的回头盯着我,也许之前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个靠脸混迹,没什么头脑的家伙,是以当我一语道破时,他显得十分震惊。

我继续说:“你放心,我还不知道你的主人到底是谁,也许~也许是鹤先生也不一定……反正,我不关心,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来俊臣对我不利,你才故意写这东西的?”

晓川咬了咬嘴唇,坚决道:“不是。”

“那是为何?”

“因为……因为我犯了错,必须亲自弥补。”

晓川说得不错,若非他一时冲动杀进蓬莱殿,事情进展断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我不信,我问他,为何适才张易之威逼他认罪时,他不肯。

他说:“验酒那回,你为还我清白,曾经得罪过张昌宗,张易之与张昌宗手足情深,定然一直对你我怀恨在心,而你贵为一等国公,凌驾二张之上,张氏兄弟定然不服。若我在张易之面前认罪,他必定会从中大做文章,你的爵位不保罢了,人头落地亦不无可能。”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担心我啊……”

我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晓川,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宁海瑈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出去……还有,”我拿出身后的认罪书撕成碎片,“你是无罪的。”说完我将手掌中揉成球的碎纸团放进嘴里,嚼了,吞下。

晓川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掩不住地流露出一丝丝感激。

我拍拍他的肩膀,像他以前常常做的那样。

“我得回宫里提防那姓张的,这段日子再累,你也给我撑住了!”

“宁海瑈,”晓川叫住我,“谢谢你。”

我没好气的啧道:“暮晓川,从今儿起,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算你报恩吧!”

“你说。”他干脆道。

“不许再对我说‘谢谢’两字儿!”

“……嗯。”

我满意的走出牢房,没几步,我又折回去对他说:“还有一件事……出来以后,你马上洗洗干净,瞧你身上那味儿!”

晓川眼角一弯,总算是真心笑了。

“若我这回大难不死,我便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不愿意去做的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去碰。”

呵,这算不算是他对我的承诺呢!手足情,爱情……有时候,我分不清在那男人心里,到底哪一种更明朗。

总之,经过那一次,晓川彻底被我“训服”了。这个曾经被他讽刺的“无用的书生”开始学会善用手中的权力,去保护他了。我的本事,已经超出了晓川的想象,人就是这样,当一件东西不在掌控之内时,反而对你有更大的吸引力,因为人,都有征服的欲望。

我的故事讲到这儿,你也许会觉得晓川除了功夫好,模样英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可气的是还时不时的拖累我。

呵呵,好像不知不觉,我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英雄了!

事实上,真相与你们听到的表相大相径庭,我才是所有麻烦的罪魁祸首。

你想啊,暮晓川是怎么在掖薇四湖畔留下鞋印的?又是如何去到那地方的?不全是因为我落水吗?

还有,那男人一直沉稳克制,为了搏得武曌的信任,差点儿赔上一条性命。他做出如此的牺牲,必定在将来大有用处,怎会愚蠢到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暗杀皇帝!正如连花音与他自己所说,他冲动,犯了错。

可是,他冲动的原因是什么呢?还记得他不止一回说过,他要保护我吗?事后我把这一连串的事情好好想了一遍,得出的答案是,暮晓川,不愿我被李氏宗族利用。

最初他疏远我,其实就是对我的一种保护,他想要始终将我排除在李氏宗族的控制之外。再后来,也许因为我帮过他几回,他变得不再那么冷漠无情,开始从一味地排斥转变成切实的保护行动,这样,他在船上对我说的那句“离开蓬莱殿”,甚至后来刺杀武皇,就变得合情合理了。因为他知道我离武曌越近,被利用的机会就越大。

呵呵,你也这么想对不对?暮晓川同我一样,一年前在淮汀阁偶遇的那一刹那,我们便将对方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全都深刻的烙印在心了。

再说那天张易之一言点到为止,便找了个托辞先行离去。我把事情看得明白,先前找事儿的酷吏也不敢阻拦了,我就大步流星地直奔关押晓川的隐蔽牢房。

近了,我就看见那穿着白色囚装的男人倚在牢门旁,仿佛正等着我。

我说着朝那酷吏看了一眼,只见他脸色有异,看着地下不敢抬头,当下心里就有谱了。哼,那张易之同我一样,也是花钱买路进来的!

果然张易之缓解尴尬般地笑了笑,避重就轻的说:“敢问宁大人来这儿,是要见哪位?”我正考虑如何应对,又听他接道:“宁大人听鄙人一句劝,定案之前洁身自好才是明智之举。”

(三十六)逼供

我哈哈一笑,“共勉共勉。”心下嘀咕道,张易之恐怕已经知晓我欲为晓川脱罪,不知他是否会在这当口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

哎!那一刹我突然生出些害怕,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我前面不止一次提过,张易之此人心机深远,别看他表面温和友善,心里面不知藏着多少坏主意。如今我比张氏兄弟更得圣宠,所谓树大招风,招来某些人的嫉恨理所应当,若张易之在我与晓川的事情上做文章,恐怕到时候我还真的难以应付。

娘的,也是命!若我那会儿就对那姓张的稍加提防,后来断不会着了他的道儿!哎!

这时牢头回头看了我一眼,怯怯地回答说,我是宫里派来的,要见刺杀武皇的嫌犯暮晓川。

那酷吏眼睛往我这儿一扫,朝我一伸手,问我要武皇手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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