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张罗着给两位主子换了热茶，干完事儿后低着头，安静地站在苏楚楚身边，不再动作。

宫殿里十分安静。

站在门口的翠竹首先看到了林靖远。

她连忙收回目光，顾不得更多，抬脚走进房间，小步快走到苏楚楚面前，说话声中透露着焦急：“娘娘！林督公来了！”

林靖远走路干净利落，带着身后一行人，气势冲冲来到宫殿。

苏楚楚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退下的锦衣卫脸上扫了一圈儿。她想着刚刚离开的苏云沐，垂下了眼睫。

“他还带了好多人！”翠竹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

“翠竹，别怕。”苏楚楚轻笑一声，被翠竹这份依赖勾得彻底回了神。她顿了下才接着说：“他来了，也没什么可怕。”

林靖远瞥了眼茶杯，右手摩挲着腰间的长刀，斟酌着，慢条斯理地开口：“刚才遇到了苏少将军，谁能不称赞一句气宇轩昂，娘娘真是幸运，遇到了很好的家人。”

翠竹点点头，对苏楚楚说的话抱有无条件的信任，对苏楚楚则是无条件服。她垂着头，目光刻意避开了门窗：“有娘娘在，翠竹一定不怕。”

“哦？”林靖远轻笑，在翠竹惊惧的目光下，转身进了门。他泰然自若，径直坐到苏楚楚对面，朝跟来的手下摆了摆手。

“那是自然。”苏楚楚含笑颔首，端起茶杯抿了口，“早就听说林督公是孤儿，一路摸爬滚打才到了如今的位置，想必一个人过得很苦，若是不嫌弃，想必我父亲也愿意多您一个儿子。”

“林督公，意下如何？”

“好说。”林靖远大笑着抬起手，以一种拒绝的态度向苏楚楚示意，“经过昨日之事，我作为娘娘未来的兄长，实在是应该多关心关心娘娘的身体，特意叫来了太医，给娘娘把脉。”

林靖远在门口停住脚步，影子打在纸糊的窗户上。

话说到最后，苏楚楚盯着林靖远几乎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林靖远肆意的动作一顿，稍稍坐正了身子，朝苏楚楚拱了拱手：“太子宫中并未有娘娘与太子同床的起居注，而太医院也不曾有娘娘有孕的记录，尽管我想要相信娘娘，可娘娘需得证明自己……”

“许是起居舍人和院使院判不称职，竟遗漏了如此要事……”

“若是娘娘真的有孕，任凭娘娘处置。”

……

苏楚楚抿唇，似乎是在衡量林靖远的话。她思虑良久，微微点头：“好。”

“让院使院判进来。”林靖远立马变回了松散的坐姿，回了进来禀报的锦衣卫。

锦衣卫领命而去，很快带着院使院判站在两人面前。

三位头发花白的年长大夫战战兢兢地看着苏楚楚和林靖远，行礼过后，由院使带头出声：“不知娘娘与督公召小人来，所谓何事？”

林靖远语气玩味：“如今朝堂大乱，所有人都等着太子妃娘娘的怀孕消息。若是娘娘有幸怀孕，生了个男孩，那就是卫国未来的皇帝，若是娘娘没有怀孕……”

他转瞬之间变得阴冷的语气让院使院判打了个寒颤。

三位宫中老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就明白这几乎是一趟送命的差事。

“院使、院判……”林靖远端起茶杯，用杯盖撩了撩茶水，递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他放下茶杯后，意味深长地说：“可要好好看看，告诉我，娘娘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老院使、院判腿软地先后跪在了地上，口中连声讨饶。

“督公放心，小人一定好好看。”

“小人如实以告！”

“督公！”

……

老院使颤颤巍巍走上前，将问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示意苏楚楚伸手。

苏楚楚将手放在方枕上，突然拦住了老院使伸过来的手。

老院使大惊失色：“娘娘！”

“督公？”苏楚楚神色不变，“督公刚才说任凭处置，我现在倒是想到了一个，不知督公是否能答应？”

她的态度强硬，看上去只要林靖远拒绝，她同样会拒绝院使给她把脉。

林靖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本以为苏楚楚不会注意他言语之中的漏洞，没想到苏楚楚的心思缜密，没给他任何逃脱的空间。

他本想着把完脉后，无论苏楚楚提出什么条件，他都大可以推到手下身上，辩称：“娘娘明鉴，我虽说了但凭处置，可没说我林婧远任凭娘娘处置。”

他的算盘落空了。

不过势均力敌的敌人或者伙伴才能让他放心，让他血脉中奔涌的血液沸腾，不然他会选择先下手为强，除掉与自己作对的敌人或者拖自己后腿的伙伴。

“娘娘但说无妨。”林靖远没有轻易松口，谨慎地让苏楚楚提出要求。

苏楚楚微微一笑：“很简单，先帝突发重病，太

“娘娘，靖远行事一向秉承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原则……”林靖远丝毫不惧。如今的他大权在握，占尽了优势：“若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娘娘原谅则个。”

“林督公如今春风得意，可督公也莫要忘了。”苏楚楚说话铿锵有力，抬眸，目光如刀，“我苏家西北二十万大军，以及京城外的一万大军仍在，朝堂之上，以文定荣文丞相为首的文官仍在，督公可一定莫要忘了。”

“督公竟如此信不过我？”苏楚楚面不改色，将茶杯放回桌子，“恐怕林督公担心我不真，怀疑我撒谎装怀孕倒是不假。”

翠竹的手一瞬间握紧了，瞳孔剧烈动作，只看着苏楚楚垂落在地的群角。

宫殿四四方方，放眼望去整个皇宫建造得也十分规整，像是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偏这时林靖远带来的锦衣卫进门，上前行礼：“禀督公，太医院院使同左右院判皆在门外等候。”

翠竹清楚地知道苏楚楚没有怀孕，她的腿开始发抖。她今日同样穿着长裙，从外表上看，丝毫看不出她的紧张与无措。

苏楚楚更加淡定，还能反问林靖远：“林督公如此做，难道不怕我们之间一拍两散？”

在翠竹的声音中，苏楚楚渐渐回神。

她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抵着额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