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叔火气更添三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不要脸的侄子抓来拷打：“整个灵堂黑漆漆的，就一盏蜡烛在我老娘的棺材边点着。我气得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说着，钱穆叔就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给卞安平看：“警官你看，这是今天凌晨两点四十的聊天记录。我刚才太生气都忘了说这个——他不在场！我没看到他！他肯定有嫌疑啊！”

楼炎彬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地望向阙绿。

——要是钱淼真这么做了，大小姐估计会有一个很烦人的童年玩伴吧？

钱穆叔愤愤道：“警官，你不知道，那小子从小就心高气傲的，谁有什么事情不依他，他都要报复回去的。他小时候，想要他奶奶把他接去静海市住，因为他奶奶是在有钱人家做帮佣的。钱淼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在那家有钱人做工，佣人的孩子也能得到和小姐一样的待遇，便吵吵着也要去静海市，伪装成有钱人家的少爷，好在同学面前耀武扬威。”

“三点钟是我和钱淼交接，结果那小子，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钱穆叔对自己的侄子简直有说不光的抱怨的话：“他想的是真美啊，阙家什么身份地位，愿意让我老娘继续给本家的小姐当保姆，那都是看在我早死的爹的面子上。我那大哥一直糊涂，也知道不能让钱淼进了阙家。结果这小子，就此记恨上了！每次我老娘从静海市回来，都要被他念叨两句，说他奶奶在静海市里过惯了好日子就忘记乡下穷亲戚了，哪里有这种事！”

他看起来并不像钱穆伯一样认得阙绿，说起穆秋娘的工作和阙家的各类流言来，那简直是没完没了。

楼炎彬没见过钱穆叔这么嘴碎的男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钱穆叔嗡嗡嗡的声音吵得发晕：“……那你大哥钱穆伯呢？你们这里的习俗不是说，交接的时候长子长孙要在场吗？”

——大小姐八风吹不动，甚至露出几分很感兴趣的模样，仿佛钱穆叔说的并不是她一直生活的本家。

钱穆叔念叨了半天钱淼和家中人的恩怨，又抱怨阙家实在是不念旧情、不伸出援手，最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在被审讯，在卞安平抛出问题后，这才回忆起自己昨晚的动向。

钱穆叔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大哥昨天来码头接我的时候和我说，他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三点钟怕是熬不住了。反正钱淼也是长孙，他直接在场交接也没什么区别。我大哥虽然欠了一屁股债，但他毕竟也是我大哥，小时候背着我上学的。他说不舒服，我哪里好意思让他硬熬啊。虽然讨厌钱淼，我也答应和他直接交接了。结果……”

钱穆叔咬牙切齿：“我就该把这不肖子孙直接打死！”

楼炎彬开口：“那你守灵到几点钟？”

楼炎彬又悄悄地看向阙绿。

莫雪萍神色憔悴：“很大的风声，树叶拍窗的声音，还有石头从山上咕噜咕噜滚下来的声音……凌晨的风特别大，还隐隐约约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我都怕会不会刮大风然后山体滑坡把我们这山脚下的人全埋了。”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楼下的位置——因为我们夫妻俩的房间外就是后院，我就听到后院的位置传来木门扭开那种【吱呀】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人一样。”

莫雪萍哆嗦了一下：“我瞬间就惊醒了，悄悄掀开窗帘往外看……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就院子里那棵冬青树随风摆来摆去，树影跟个鬼一样，又把我吓一大跳，我就把手机拿起来，想要看点段视频什么的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发现时间是两点二十。又过了十分钟，我就把我老公喊醒，让他去守灵了。我呢，一直在床上躺着，想睡又睡不着。结果我老公回来没多久，我嫂子就一声尖叫。”

卞安平检查了莫雪萍的手机短视频APP的历史记录，的确从两点十分开始，就陆陆续续有浏览记录。

“……你好像很喜欢看海岛求生之类的题材啊？”

卞安平有些疑惑。

莫雪萍耸耸肩：“个人喜好，这不犯法吧警官？说实话，自从我知道我老公他大哥欠了那么多钱，我成天提心吊胆啊，怕他家波及到我家。我老公又惦记他大哥小时候对他的好，舍不得不帮。哎，我总寻思着要给自己留点后路吧。”

她看起来对自己丈夫的家庭完全不存在正面情绪。卞安平叹息一声，把这个问不出什么别的消息的人也放回去了，并吩咐其他警员：“把钱淼叫来，问问他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楼炎彬站起身来：“我先去周围

莫雪萍又是一个哈欠：“警官，可以是可以，但我是真的困，有些事情可能记得没那么清楚了。是这样的，昨晚我一直都没睡着，总感觉自己听到了细细簌簌的脚步声。我老公又睡得像一头死猪，还是我两点半把他摇醒的。”

“在我叫醒我老公之前……我还听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声音。”

“四五点吧，警官。我们这边守灵结束的时间是不定的，守到太阳出来，那就任务完成了，陪伴了逝者一晚上，天亮她就能在子孙阳气的陪伴下转世投胎了。所以天微微亮，我就回了自己房间。”

钱穆叔：“具体几点，你们可以问问我老婆，我是倒头就睡了，但我老婆那个时候已经醒了，好像在玩手机。”

楼炎彬略一沉吟：“你的意思是，钱淼和父母存在金钱上的纠纷？但这似乎并不足以成为支撑钱淼杀人的理由。毕竟这个家只有债务，钱淼杀害了他的父亲，也不能得到任何实质性的金钱。”

最后一个接受审讯的，是钱穆叔的妻子莫雪萍。她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起来精神萎靡，一开口便是哈欠连天：

“警官，我真怀疑这房子闹鬼啊，我昨晚整宿都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又睡不着。是不是我婆婆死得冤，给我喊话啊？”

卞安平一时无语凝噎：“嗯……我们是相信唯物主义的。莫小姐，方便你说一下昨晚的具体经历吗？”

可是，按照阙家那种封建大家族的行事风格，真的会给穆秋娘的孙子这样的机会吗？

楼炎彬觉得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