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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 作者:橙子雨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4-02-27 16:56:20
  • 字数:16450字

“对了,今天的药还没有吃!”

短短一段日子而已,慕广寒已经把“照顾楚丹樨”这件事做得十分得心应手。

慕广寒常推着楚丹樨去散步。

难得今天风不大☆_[(,带你出来晒晒太阳。”

盛夏的月华城迎来了少有的白昼。后花园的一草一木在日光下更为鲜妍明媚。那片蓝色的寒湖波光粼粼,的确像一片无边碧海。

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还是会说很多。

慕广寒手掌托着白色的小花,举在楚丹樨空洞茫然的黑瞳前。

“你看它花蕊,每颗都有两只小耳朵,白白胖胖的。是不是就像小兔?”

除了每天洗脸、喂饭、喂药,梳理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就连出来散个步,温水、布巾、药品、润喉糖等也是一应俱全。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医书枯燥,可真的去翻时,却发现里面涉猎广博,别有一番天地!”

慕广寒总是会对着木然的楚丹樨不停地说话。

此外,还要经常替他按摩。

一个人总是坐着、躺着,久了会得病。

散步回来后,慕广寒就将月桂油倒在手心,顺次揉捏楚丹樨僵硬的胳膊与手指。一直揉捏到他指尖温热,才又躬下身自,继续按摩他的双腿。

“其实这些细节,都是我前阵子翻医书时看到的。”

“……”

慕广寒深感羞愧。

他当然知道,认为一个神志不清的病人腿很漂亮,实在是一种非常上不了台面的想法。

至于偶尔冒出的,一些更加自私至极的欲念,比如“也许他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也许他一辈子都会永远像个人偶一样”、“也许他就这么永远留在月华宫”……

就更是,唉。

好在人生在世,终是论迹而不论心。

再多荒唐的想法,只要他没有表露,别人就不会知道。可以一直冠冕堂皇的装作无事发生。

“我知道,你平日里并不喜欢别人碰你……”

“但眼下,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只好委屈你先忍一忍。”

“……”

很快,两三个月过去。

丹樨头发长长了了,有点挡眼睛。

夜深人静,烛火晃动。慕广寒睡前想拿剪子替他修一下。

却没想到,贴过去时,楚丹樨一向空洞的黑铜,竟忽然一转,望向了他。

慕广寒:“……”

大半夜的,月华城主把医者从被窝里薅起来。

“他刚、刚才看我了!”

楚丹樨仍旧不能动,不能说话,但是可以用眼睛看人了。

打量人的目光,平静无波。

既然没有平日里的清冷与矜持,亦不见锐利与深邃,不见一丝情绪。

……

之后的日子,慕广寒经常会托着腮,和这样的楚丹樨大眼瞪小眼。

烛光晃动的暗影下,楚丹樨一如既往俊美,雕凿一般的五官惊心动魄。尤其那双黑曜石一般绚丽夺目的眼睛,在慕广寒盯着他时,也会毫不躲藏直勾勾地盯回来。

“……”

换成以前那个楚丹樨,大概只会冷冷地移开目光。

如今却像个初生的顽童一般,全然不怕与他漫长而平静地对视。

慕广寒在如今这个楚丹樨身上,半点也感受不到属于他认识的那个小竹马的孤傲凉薄,那种带点残忍的目空一切。

……就,一点也不像他。

虽然有的时候,慕广寒也会默默觉得这个“新的”楚丹樨,其实更乖更可爱。

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会忧心忡忡。

楚丹樨他会不会……再也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吧?

……

慕广寒还是希望,楚丹樨的灵魂,依旧存在于在这个沉静、单纯又古怪的躯壳里。

只是藏的很深。

需要他耐着心思,一点点温柔地,引他出来。

所以,之后推他去碧蓝无人的湖边吹风时,慕广寒会用布巾沾一些湖水让他感受凉意。会把他没受伤的那只脚放在山坡柔软的草地上,让他感受赤足踏过青草的微痒。

他会给他读很多月华宫的藏书。按摩时总一边揉搓,一边絮絮叨叨城中发生的新鲜事。

只有极偶尔时。

楚丹樨睡着的时候,他才会放任自己一点点的私心。

稍微伸出手指,轻轻蹭一蹭他的脸颊。

毕竟是喜欢了很多年的小竹马。

哪怕知道他生病了,哪怕知道他如今根本不正常。

可也是正是因为他病了、不正常,他才终于可以从那双漂亮冰冷的黑色眼睛里,得到一丝专注而温和的目光。

被暗恋的人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要说没有一点点自作多情的雀跃,那肯定是骗人的。

甚至慕广寒会常常有错觉——

总觉得楚丹樨那双眼睛在对着他的时候,里面多少会有一丝不一样的明亮颜色。

……

转眼到了花朝节。

大夏四月花朝节,是比新年更大的节日。月华城众人游街、插花。敲锣打鼓、

热热闹闹。

慕广寒也推着楚丹樨去了露台。

午夜时分,烟花炸响。

那是一年一度、按惯对月神许愿的最好时机。

慕广寒也赶紧捂住楚丹樨的眼睛:“快,月神要来了。快在心里许愿!”

“一定要让月神保佑你,快点好起来。”

烟花响个不停。

慕广寒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自私的愿望在一闪而过。但……他真的不能许愿楚丹樨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他还是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哪怕康复以后,以他的高傲,不会愿意回顾这段日子。

甚至会离他远远的,像以前一样不再搭理他。

“……”

许完愿,慕广寒才放开捂住楚丹樨眼睛的手。

烟花绚丽,染着那漂亮的黑瞳。

有一瞬间,一厢情愿的错觉又来了——他总觉得,此刻的楚丹樨,似乎正在有点温柔地望着他。

明知不可能,心下还是一阵要命的慌乱。

……

那年花朝节后没多久,食梦林中迎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剧烈时空爆款。

就是在那一次乱流中,慕广寒意外捡到了重伤的小狐狸荀青尾。

只是当年的荀青尾因伤得太重完全无法幻化人形,亦无法开口说话。慕广寒救下他后,是整整把人家当普通宠物狐狸抱着睡了一年多,睡到人家的对象气急败坏杀到门口,才搞清楚自己竟是抱的竟另一方寰宇的一只德高望重的狐仙太爷。

也是那一回乱流暴虐中,慕广寒同样受了不轻的伤。

跟狐狸一起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好不容易能起来,楚丹樨居然闹起脾气、不肯理他了!

……原来是那接替他照顾楚丹樨的长老不清楚具体情况。毕竟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天天喜欢对着木头人说话。

整整半个月,长老照顾人倒是照顾了,可除了照顾之外,啥也没跟楚丹樨解释。

整整半个月,楚丹樨不知道时空乱流、不知道慕广寒受伤。

只以为他突然就不要他了、丢下他不管了。

又问不出、动不了。

直接生生把他逼的……手指都会动了。

在慕广寒不在的日子里,连躺椅把手都抠出一条浅浅的沟来!

……

之后的日子,慕广寒日常重新教楚丹樨使用筷子。

一碗热腾腾的面,两只笑意盈盈的煎蛋。

做什么都最好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要与两根筷子艰难战斗才吃了半碗面,额头上都是汗。

“噗……”

楚丹樨抬起眼,皱眉。略微不满地看向略有点幸灾乐祸的慕广寒。

倒是有几分原来孤傲的样子。

但不同的是,以前慕广寒会觉得他瞪自己的样子扎心难过,如今倒是觉得,他努力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挺可爱。

那一年,时空乱流频繁。

好在慕广寒一行人收拾乱流的能力,也跟着与日俱增。甚至可以说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一般再厉害的乱流,一两个时辰也就收拾完了。唯独有一回,乱流不强,却特别恼人地顽固。

慕广寒是清早带人进的食梦林,出来时已经接近午夜。

所有人都一身血污,月华城中还下着暴雨。

好在林子旁就有前些年修好的哨所,内有从饮思湖引来的愈伤温泉,亦存有上好的药品。

众人都打算去那边过夜了。

唯有慕广寒急着回家。

因为那天是楚丹樨生辰。慕广寒本来答应过他,中午一起吃个长寿面庆祝。可结果……

想到之前那半个月,楚丹樨心里有多委屈、多不安。慕广寒不想让他再次担心。

好在月华城不大。

冒雨跑回去,终归也是能回去的。

也好在他大半夜的落汤鸡一样回去了。

这一日照顾楚丹樨的长老实在不甚仔细,那么大的风雨,竟然没有给他关窗。窗棱在暴雨里吱呀呀砸着墙壁,风在黑夜里强劲地吹送,潲雨让房里地面湿了一片,蜡烛也全熄灭了。

慕广寒用力才将窗户重重拉严实。

他担心楚丹樨被这样冻了一整天会不会受凉,重新点上蜡烛后,就探手去摸他的额。

结果,自己冻僵的手心冷不防,被别人的温度狠狠扎了一下。

楚丹樨醒了。

黑夜里,慕广寒也看不清他这一刻的表情,就觉得烛火下黑瞳很亮。但他不及多想——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不断滴水,过来的路上还摔了一跤,下半身全是泥。白天幻境里弄出来的血污也都沾在身上。

他还是先去温泉,把自己弄干净了才是真的。

慕广寒洗回来时已是五更天。

楚丹樨不知是刚醒,还是根本没有睡,烛火下黑沉沉的眼神,是慕广寒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梦游一样靠近楚丹樨。

温热的手摸到他额头,再次确定了楚丹樨没有受凉。刚刚放下心来,又犹如雷击。

他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

后来的那段日子,是一段如梦似幻的时光,十分的不真实。

长夜过去,永昼来临。山坡上的花开得绚烂。

楚丹樨的腿还没有好,仍坐着轮椅,也仍不说话。

但已经很会用眼神和动作表达情绪——

他很容易就被慕广寒絮絮叨叨烦得皱眉不满,但总又是一哄就好。他没有过去那么高傲,大多时候眼神温和。

他并不抗拒慕广寒的碰触。

甚至有时候……会主动碰他。尤其慕广寒替他按摩时,楚丹樨那修长的手指会努力一点点,挑起慕广寒一点头发丝,在手中把玩。

起先慕广寒没有觉察。

而等他觉察抬起眼时,楚丹

樨却又已经闭目睡了。

太阳照着他那张俊朗、苍白、平静的脸庞,美好而不真实。

慕广寒低下头。

他真的从小就是记吃不记打,自顾自觉得有一点……暗戳戳的小雀跃。

……

很快,夏祭过去。

楚丹樨已在月华宫住满整整一年,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已痊愈了,而随着精神的明显恢复,医者也颇有信心他以前的神智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唯有那条骨头全碎的腿,医者遗憾地摇了摇头。

慕广寒的心沉下去。

……楚丹樨不能没有腿。

他太知道楚丹樨了。

眼下,是因为他并不完全是他,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才会在这一年被桎梏的时光里,能那般平静而淡然!

一旦楚丹樨的全部神智彻底恢复原状——

以他那样骄傲要强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可就在那个秋天,某一天慕广寒推着楚丹樨出去散完步,晚上楚丹樨就忽然发起高。

医者说,是他那只废腿不能再留了,要锯掉。长老们也都被叫来了,大家都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必须当断则断。

“不行!”

只有慕广寒紧护着楚丹樨,不许任何人碰。混乱与嘈杂中,他其实也手足无措,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只是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没了腿,等真正的楚丹樨回来,一定会痛苦万分。比死还难受。

“阿寒……”

漫长的僵持中,他听见怀里的人本该是昏睡的楚丹樨在叫他。

“阿寒……”沉重灼热的呼吸声中,那声音很低,但十分清晰。

慕广寒僵着身子,一点点低下头。

其实这漫长的一年里,每当楚丹樨那双黑瞳平静地看着他时,他一直不能确定,楚丹樨究竟是不是认得他的。

他总觉得,如果认得,楚丹樨应该不会轻易让他碰触。

不会愿意听他那些傻话,不会用柔和的眼神看他,不会偷偷玩他的头发。

可这一刻。

他确实是在叫他名字。

尽管烧得厉害,目光恍惚,还是艰难地凑近他的耳边。

慕广寒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以为他是要说让他别让那群人碰他。

可他听了半天,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里,他就只反复听到几个词。

“阿寒,酸梨林……”

“酸梨林。”

“……”

“那时,我是……想去的。”

“……”

慕广寒愣愣的,霎时红了眼眶。

一时间喉头堵着,气也喘不上。

酸梨林。

那小小的约定,其实已经是八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他们很小很小,他一直以为,那件事早就没人记得。

可楚丹樨其实,是记得的。

和他一样,记得丹桂小院里手牵手、两小无猜的时光,想起后来咫尺天涯,多少次的擦肩而过、若即若离、难以言说的苦涩过往。

慕广寒是真的,从小就傻。

再如何不可能的事情,心里都始终还是抱有一点点、明灭的希望。

因为,总得有一点指望。

有指望才有渺茫的希望,不是吗?

而这一刻,终于,曾经的愿望不知不觉生根发芽了。原来他一直记得的人,其实也有一点点地记得他。

他要哭了。楚丹樨滚烫的手环住他的腰,他顺势埋头在他滚烫灼人的肩窝。楚丹樨迷迷糊糊,一只手揽着他,一只手温柔得抚摸着他的背。

那是慕广寒人生第一次觉得,他和某个人,是心意相通的。

……

最后,他死活也没有让医者锯楚丹樨的腿。

他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十六年的人生,慕广寒不知进过食梦林多少次,不是去救那些许了大愿被反噬的人就是平定时空乱流。

为自己许愿,却是从未有过。

因为他一直相信,城主应当以身作则。只是倘若连他都因私欲在食梦林受了伤,从此威信何在,如何规劝他人?

但,就这一回。

慕广寒想,就这么一回。

他没有那么贪心,只要能换回楚丹樨的一条腿,那他就一辈子没有什么别的愿望了,以后也都不会来了。

但人这东西。

就是容易贪心不足。

进入满愿林以后,他又想了想,反正来都来了……

不止腿,他想让楚丹樨所有的一切都好起来。

毕竟也已经一年了。他也总不能自私自利一辈子,为了一己私欲,一直把一个神智不清的人留在身边,期待他因为糊涂,而愿意看着他、拥抱他。

他不愿意那样对待最喜欢的小竹马。

……

等慕广寒再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尽管浑身伤,但他觉得食梦满愿林已经是看在他是城主的份上,对他法外开恩了。

毕竟,躺一个月就能换回楚丹樨一条腿,林子真的已经对他很好!

而对于他此番出格行径,长老们也并未苛责。

慕广寒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其实历代城主,都很难抗拒食梦林的诱惑。根本没有一个像他一样,都十六岁了还那么一本正经恪守原则,至今什么也没要过!

啊,这。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只有他一个那么是保守???慕广寒懵懵的,有点恍惚。

长老们走后,楚丹樨来了。

“……”

“……”

“你躲什么?”

“……”

楚丹樨也不知自己躲什么。

按说楚丹樨终于恢复健康,能走路,也能好好说话了,

特意找他这个恩人道个谢,那不是理也所当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拼命往被子里躲,就是不想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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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始终被子就那么大。

楚丹樨很快就把他揪了出来。

“……”

他不敢看他。

他用了一年,才知道怎么和那个安静的、温和的楚丹樨相处。

但真正的楚丹樨,还是太陌生了。

他怕他。

才发现那么多年,他其实一直怕他。

怕被他讨厌,怕被他冷漠。也就是小时候,他才那么傻乎乎的就知道笑嘻嘻地往上扑。从来不会想自己配不配。

……直到楚丹樨彻底捉住他。

他才终于避无可避,从那双纯黑色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那满脸伤痕、又蠢又瑟缩的模样。

楚丹樨叹了一口气,问他。

“你既为我去了食梦林,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就不问问我成果如何,好了没有?”

“哦,”慕广寒点点头,傻乎乎问他,“那你好了没有?”

楚丹樨黑眸沉沉,险些压不住情绪。

他好了没有,明明一目了然。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倒是他浑身是伤,怎么不问问自己好了没有?

他咬了咬牙。

垂眸,紧紧把那个傻子给抱住了。

……

楚丹樨既然伤好了,自然不能再继续住在月华宫。

但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却会每天都会到月华宫找慕广寒。

慕广寒从此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那种有人陪的日子——每天暗戳戳的欢欣雀跃之中,他倒是也不敢仔细去想,楚丹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能,他只是人好,从此愿意跟他做朋友。

慕广寒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月华宫有一个方巨大的水晶镜,两人在里面的倒影,实在是并不相配。所以楚丹樨愿意跟他做朋友,就已经很好了,他不敢要的更多。

不久,日子好像又回到了酸梨林的时光。

慕广寒会拉着楚丹樨一起去树下看书,聊天聊地。风吹着叶子落下,掉进书里的就压成叶签。月华宫的东西不像外面总是很快就腐烂了,书签可以保存很久很久。

他还会拉楚丹樨去摘花,去饮思湖钓鱼。

他总在楚丹樨认真垂钓时,偷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暗暗勾画那清峻的眉目,贪看到不知道多少鱼儿跑了钩。

八岁那年感觉很大的那个山洞,十六岁的少年们,已经需要弯腰才能挤进去。

慕广寒叹气,准备转身。

却冷不防被楚丹樨揽着腰一把压回去。

那姿势暧昧,慕广寒心里一阵慌乱,挣扎却挣扎不开。

楚丹樨冰凉的黑发垂落,落在他脸颊痒痒的,他说:“阿寒,再过一年多,你就十八岁了。”

“……”

“按规矩,月华城主十八岁,可以搬出月华

宫。”

“可以自行选择住所,可以出城巡礼历练?_[(,可以自由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

“阿寒,若是到了那一天,你要去哪?”

“你想出城历练吗?”

慕广寒摇了摇头。

“想去也没关系,”楚丹樨低声道,“如果你想去,我其实也可以……”

“我不去。”慕广寒说。

他舍不得,他想留在月华城,私心就在楚丹樨身边。

“那不去的话,”山洞黑暗,慕广寒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听得他的声音诚恳,“那到时候,你要不要回来住。”

“……”

“回来,我们小时候,一起住的房子。”

“虽然丹桂小院是比月华宫是小了些,但距离街市很近,买什么都很方便,如果你愿意……”

“我,”慕广寒张了张口,语无伦次,“其实,我,住哪里都可以。”

“我的意思是……”

楚丹樨:“那到时就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

“……”

慕广寒恍恍惚惚地想,这应该不能算是单纯朋友间的邀请了吧?但他又不敢确定,只能磕磕巴巴地努力思考回答。

“那我,那我得……”

“我得,先、先把小时候,订的婚,给退了。”

“……”

他身子僵直,真怕是他会错意。

真怕楚丹樨会问他,不过是住一起,你退婚做什么。

还好……

楚丹樨:“嗯。”

“那个身份南越世子,本来也配不上你。”

慕广寒都给听迷惑了。

楚丹樨是说,当年那个过于漂亮、又活泼可爱的小未婚夫,配、配不上他吗?

他在楚丹樨心里,有那么……好吗?

……

这段时光,十几年后慕广寒回看,才终于看见了当年甜蜜表象下,掩盖的真实。

那个时候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陷入两情相悦的幸福不能自拔。

只是。

对于恢复神智、想起一切的楚丹樨来说,这又是一段什么样的复杂感情?

充满了太过沉重的亏欠、愧疚。

自然注定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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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轻薄幽香的月桂油,他每一次按揉,都会碰触楚丹樨的指尖、胸膛。

又要沿着那修长漂亮的腿,一路下去直至脚踝……

楚丹樨的右腿全碎了,层层纱布裹着。

左腿却仍是完好的,一如既往的修长漂亮。

之后的一年,月华城主担负起了照料楚丹樨的责任。

“……”

慕广寒每一次按摩,都努力认认真真、心无杂念。

但有时候,人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却不能……控制一些隐秘的心念。

“看,满山坡的菟丝子花又开了。对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花要叫菟丝子吧?”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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