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看着他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我觉得你努力努力，就可以成为父王的一镜。”

茅焦整个人都僵住了，铜为镜，史未镜，人为镜……他……他……他可以吗？

“你小心点儿呀！”正在强咬牙关的赵高突然听到一声关心,整个人瞬间僵住。

“别听他们的,你想想城外那些面黄肌瘦之人，其实你还好。”李然可不想这人直接都趴下了，要不他还怎么欺负,示意人将他扶起来，李然由衷道：“我觉得你挺厉害，干什么都干的不错,父王也说你做事周全，继续加努力！”

赵高现在心中积累的仇恨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他只觉得自己面前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铜镜？”茅焦脸上满是疑惑道。

简单说了一句，李然转身就走，他要赵高活着，永远能看到希望，而又一次次陷入绝境。

赵高看着公子然离开的背影,慢慢的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衣袍铺平，然后拿着彘的生长记录慢慢的走进宫门。

人群中听到这番言论的，都被镇住了。这是何等心胸之人，才能说出的话？他们的王上……真的……太好了！

“小公子，臣跟您说，那个赵高真的不是好人。”茅焦看着小公子还安慰赵高，忙追上去，跑了好一段儿，都到了闹市区，才追了上来，连声道：“小公子，你不能听他的，他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李然扭头看着他，看着他满脸焦急，开口道：“我观你跟其他儒家弟子不一样，我觉得你又称为父王铜镜的潜质。”

看着小公子跟王上如出一辙，更显稚嫩的眉眼，茅焦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了无限的能量，自己一定可以！

他不怕死！他要死得其所！他要成为君王的一面镜子，一面可以让他更完美的镜子，一面在王上青史留名之时，被世人称赞的明镜，他……他……他要哭死！

真的没想到，小公子竟然会这么看他？他跟小公子本没有接触，所以小公子能对自己有这番认可……必然……必然是王上！知遇之恩，他无以为报！

现在已经很好了,自己还能活着……赵高低着头，安慰自己。他会重新爬起来的，会让所有……所有欺辱自己之人受到惩罚，一定！一定！一定！

茅焦走后，李然松了口气，幸亏记得阿娘说的这段话。否则今日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博士了，这种人最是执拗了。

茅焦回到家中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疑问没解决，小公子明明知道赵高不好，为何还要听他的话？

就算赵高再能干，也不能掩饰他的小人行径？

“你怎么知道小公子不懂？”茅焦越想越焦急，甚至想要重新出去找小公子，进行劝谏，却听到他的娘子幽幽道。

扭过头，茅焦纳闷道：“你这话何意？”

“小公子能说出二镜之语，怎么会轻易被你认为的小人左右？”焦氏看着丈夫这个榆木脑袋，觉得简直没眼看，转而道：“如果你还想不通，这个镜就不要做了。”

茅焦顿住了，坐了下来，低头开始思索娘子的意思，良久，他终于悟了！

不是赵高误导小公子，而是赵高觉察了小公子想为父报仇的心意，所以出了这样的主意，而这也是小公子想做的。

茅焦瞬间又有些犹豫，他觉得小公子这样做对他的名声很不好，但是小公子年纪也不大，就是想报父仇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然儿此言，倒是为寡人寻了一个麻烦？”嬴政听到自家儿子给自己找了个镜子，含笑对李斯道：“也不知这个茅焦能不能误到此言之精髓，若是日日无故找寡人的事儿，寡人可是要罢了他的。”

李斯恭敬道：“小公子聪慧。”

嬴政点点头，自家儿子当然是聪慧的，虽然有些小手段，伪装也不到位，但是没关系，自己可以慢慢教他，终究会让他成为他想要的样子。

在分别被关了两日的小黑屋，不见一丝阳光，没有任何人跟他们说话之后，这群儒生的胆子彻底没了，他们再也没有之前对国君随意辱骂嘲笑的模样，一个个都如惊弓之鸟一样。

李然让他们去给学子开蒙，用的是《www.youxs.org》，一个个也没有一点儿的反抗，反而感激涕零。

只觉得秦王跟公子然竟然真的放过他们，还给他们俸禄，让他们做夫子……瞬间全都跪地道歉，都是自己的错。

浑身没有一点儿伤，但是这些人就彻底忘却了自己多年的儒生身份，一个个慷慨激昂对外不停说嬴政好话。

甚至就连孔鲋亲自见他们，他们也都因为孔鲋对嬴政的一句不妥当的评语

，瞬间暴躁，甚至辱骂他，说孔鲋欺世盗名，虽为孔家子，却没有孔圣人半分姿容。

孔鲋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就连嬴政都要笑脸相迎，他对于自己的地位有很深刻的理解，所以瞬间暴怒。

“还动手了？”李然听到之后，还有些可惜双方打架自己没有在场？

甘炎点点头，儒生暴揍孔家传人，甚至口出恶语要脱离儒门，这……景象着实是令人惊讶。

“从唯毒变成无脑吹，也没多难吗？甘炎，你再帮我找找，还有那些狂生说过我父王的恶言，都抓起来，一一改造！”李然对此很满意。

甘炎一言难尽的看着小公子，决定掏出自己最近赚金子的账本，转移小公子的注意力，自己很忙的。

李然随意扫了几页之后，开口道：“用人不疑，我信你。”本钱都不是自己掏的，人家还愿意把盈利给自己，这么多的金子，自己再去抠账本，可就过分了。

甘炎心中一软，小公子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心中满是暖意。这种信任感，连父母都没有给过自己。

“你这般能干，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比你阿父差，你阿父十二为相，我相信你能超越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找几百个狂生，应是不难的！到时候我给你请功，让你也当当上卿。跟你阿父一个官职，如何？”

画大饼李然觉得自己远不如阿娘，她当年还说等自己跟她回去她的世界，带自己上月亮。

呵呵……要不是后来她酒后无意说出宇航员不光要经过重重考验，还要读书极好极好……李然瞬间就明白，自己没戏了。

可回头仔细想想，当初刚听到这个许诺的时候她的兴奋，所以很认真的对甘炎道：“你要相信你自己，只要你相信你能做到，你就绝对能做到，就算做不到，至少了几十个，我也不会怪你的。”

甘炎很想收回方才的感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小公子真当自己好骗？

“当然好骗了，我这个伴读是真能干！”李然指着甘炎送进宫的一箱金子，得意道：“这些应该够官学的学子应付一阵子了。”

嬴政早就知道甘炎是如何赚钱的，甚至还制止甘罗阻止，基本上甘炎的每一步，他都知道，所以附和道：“确实聪慧！”

李然正准备得意的告诉父王，自己一定会给秦国培养出一大批心向秦国的夫子之时，突然听到有人通报，孔鲋求见。

孔鲋一来，就弯腰给了嬴政一礼，在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李然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青紫，憋着笑想听他要说什么。

谁知孔鲋一抬头，就开口道：“秦王上回问某得话，某如今有答案了。”

嬴政跟李然都看着他，相似的眉眼，一样的神色，看的孔鲋心中一哽，随即低头道：“秦国官学为夫子，自然是用秦语，小篆教导学子。”

嬴政点点头，随即道：“如此，汝可授《论语》，但……务必约束门下之言，不可言及秦国任何不是，寡人不想再看到吾儿因寡人被辱而愤怒！”

嬴政也没真的指望他们授别家的学问，所以见好就收。

“喏！”孔鲋恭敬道。

秦王太可怕了，不能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孔鲋在被揍之后，就彻底明白过来，秦王不会因为先祖，而对他们有任何的妥协。秦王所求已经不是他想不想做的问题，做不到，自己只会沦为家族的罪人。

“五日后大祭，寡人要孔门之人全数随行。”嬴政见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开口道。

“对对对，多些几篇文章盛赞一下，主要描述一下父王跟我的父子情深，最后多歌颂一下我父王就行。”李然跟着忙道：“就写那种千年之后扔被人称赞的好文章！”！

“赵高有很多的毛病，但是有一点确是好的，那就是他刻苦爱钻研，他能每日将养彘的圈打扫的很干净，每一头彘每日吃多少拉多少，都有详细记录。这一般人真做不到。”

茅焦听到这里，忙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便对李然告辞，回去想如能成为王上之镜……

扑通……茅焦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喏！”

“加油！”李然举了一个拳头，对茅焦打气道。

听着众人讲述劁彘的好处,赵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良久……等身边人都走了，他才慢慢的爬起来。

茅焦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模糊知道这是对自己的鼓励，于是再次点头，这次声音之中却带了坚定道：“喏！”

小公子，赵高……茅焦说完?[(，便又提及赵高。

李然眉头一皱道：“赵高……唉……我知他不是个好人，二兄他们都给我说了，十八兄现在这样都是赵高为了讨好，故意纵容的，只是……劁彘一事，事关黔首生计，能够让大家过得更好一点儿，便是不喜之人，父王也是能容的下的。”

赵高再次匍匐跪在地上,哭道：“喏！”

就算赵高表现得再可怜，李然都没办法对他有一丝的同情,‘指鹿为马’这个成语,除了自己跟阿娘，她要所有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