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凡先是喝干一杯酒，方才摇头道：“心竹，你并未说错话！你提醒的很对，纵使我百般逃避，可丰家与我确为不解的死敌－－生来便为白山的太子，纵然未能尽享这一身份带来的荣宠与权利，但我又岂能因此逃避身份带来的责任与危险？！”又接连喝上数杯酒，若凡方才正色道：“心竹，我还没告诉你，咱们派往玉泉的人今日已传了密信回来，他们在数日前便已顺利抵达玉泉，并已与锦衣坊及玉泉其他各大商户联络上了！而这一二日间，他们便会带上采买的物品携同一些随行的商户代表启程返回白山，估计十几日后便能抵达兰林！”

瞧着眼前玩乐兴致消失殆尽的若凡，我心中虽觉有些内疚，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只能点头应道：“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呵，我与若凡虽然日日粘乎在一起，但我俩的关系实际上只介乎于朋友、战友和同盟军之间，谈不上太牢固，亦谈不上太忠诚，对此，我二人皆心知肚明－－可毫无疑问，在旁人眼中，若凡这个好色胡闹的花花公子对我已经疯狂痴迷！白山的好事之途们一方面对我这盛享太子专宠的“玉泉美人”格外好奇，另一方面亦已就我失宠的日期在城中的赌坊开局设赌！基于肥水不流外人甜的原则，我在自若凡处知晓此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即让若凡派人暗中下了大注－－可以预期，此一赌局我与若凡必会是最大的赢家，定会赚他个盆满钵满！

说起来，这十几日恐怕要算我到白山后最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日子了！当然，若是delete掉那时常至别苑对我冷嘲热讽并偶施肉体折磨的若雪，屏蔽掉那每次见我必说低俗笑话、行下流注目礼的丰如风，忽略掉那看向我的眼神愈加灼热亦愈加复杂的宫冷鹤，日子必将能更加美好！哎，貌似我又太过贪心了……

此后，若凡每日从皇宫归来后便会立即奔赴寝房寻我，然后便我相携至内院小亭弹琴聊天，除此之外，若凡日日皆同我相拥而眠，时常大肆赏赐我名贵的珠宝首饰，而为了替我解闷并排解我的“思乡情愁”，他不仅花大价钱为我购买名贵古琴，寻名师为我专门定制一些古怪琴类（小提琴和吉他），派人在兰林为我大肆搜罗玉泉特产，更派遣专人千里迢迢亲赴玉泉为我采买故乡物品……

我故作豪爽的再干一杯酒，笑着道，“好好好，若凡，我说了错话，坏了你的好心情，便自罚一杯酒吧！哎，你说的没错，管那么多做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若凡，你也喝上一杯……”哎，还好这白山酒味道虽烈，后劲却远不如玉泉的柳枝摇，故而我才敢这样一杯接一杯的豪爽饮酒。

聊至兴头，若凡冲我笑道：“心竹，我突然觉得，咱们二人便这样过上一世亦不算太差！”

明知若凡不过是一时感触，而他亦绝非“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人，但看到若凡此刻闪亮得惊人的双眼，我心中仍旧警铃大响，便故意大声笑道：“是呀，若凡，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舍尽安乐以求名爵？！呵呵，即便咱俩明日便被丰家人取了性命亦是无妨的－－过日子嘛，本来就不应该靠数量取胜，而应该靠质量取胜！”说罢，我豪爽的先饮尽了一杯酒，笑道：“来来来，咱二人干上一杯，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以若凡之聪明机警，他必能猜出我说出这些突兀言语的用意，而若凡确为心胸宽阔之人，对我真是甚为包容－－可若凡虽好，白山却终不是我享乐之地呀，故而此一夜，注定是以快乐始，以扫兴终……

我点头接口道：“良辰美景总是醺人醉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真有些醉，便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呵呵，或许我应该应景的说，若凡呀，丰家人个个良善，咱二人不用担心，即便丰家人一直得势，亦会确保咱们衣丰食足、逍遥一世的，所以，咱俩便躲在此处喝上一世的逍遥酒吧……”脸上虽带着灿烂笑容，可我心中却并无一丝快意－－这世上虽无躲避纷争的世外桃源，但每个人都应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权利，可我却是如此无情，硬生生的要打断若凡偶尔的逃避与放松。

若凡的面色果然更加无奈：“心竹，难得的轻松日子，你却偏生要说这般煞风景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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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泉送货团”抵达兰林前的好几日，若凡便已收到密报，确认锦衣坊派出的代表果真便是斯羽，当日，若凡颇有些兴奋对我道：“心竹，如你所料，锦衣坊确实对你非常重视，他们派至白山的代表竟然便是锦衣坊锦里总店的大掌柜刘斯羽！呵呵，这刘掌柜亦果真是个聪明人，她收到你亲绘的花样后未对你的情况讯问只言片语，却很快便提出要亲自送货至白山的要求！”顿了一顿，若凡的语气里又有了几分担忧：“只是，我怎么查也查不出锦衣坊的幕后东家是谁，心里难免有些没底，心竹，你真认为锦衣坊值得依赖，咱们可以与他们合作吗？”

我想了一想，摇摇头道：“谨慎起见，若凡你还是先别露面，待我探探情况再说吧！”锦衣坊的人虽待我向来和善，但我与他们到底并无深交，而此事又关涉到若凡与我的身家性命，思索一阵后，我终是决定先不直接向斯羽摊牌。

若凡看着我，摇头叹道：“心竹，如此良辰好景，说什么丢取性命的话……”

斯羽亦有几分激动，但她显然远较我会隐藏情绪，见我久未言语，她便得体对我笑道：“夫人，您订购的服饰中有两套衣衫的工艺皆较为复杂，制作服饰亦会耗时较长，故而此番我将咱们锦衣坊最好的布料和最好的绣师带至白山，由您亲自挑选布料后，咱们的绣师便在白山为您制作这两款服饰！至于您订购的其他几款服饰，我已将制作好的成衣带来，请你试试是否合身，亦瞧瞧对咱们锦衣坊的绣工是否满意。”

春儿和玉儿侍立一旁，我自然不能对斯羽表现得过于热情，便只轻轻道了声谢，又故意感慨道：“哎，一瞧见锦衣坊的衣衫，我便格外想念玉泉……”语罢，我又故作专心的挑选起斯羽带来的布料样板。待我挑选好布料、确定了衣衫款式后，我的情绪已较为平静，便对斯羽随口问道：“刘掌柜，我到白山已经有段日子了，不知玉泉……现在一切可好？”

斯羽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明白我想问的是玉泉的人即绮红、小月、秀秀、芳芳等人是否安好，便紧盯着我的眼点头笑道：“皇上英明，玉泉自然仍旧国泰民安！”

知晓绮红等人一切安康，我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便即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顿了一顿，我拿起斯羽带来的成衣，故作不经意的叹道：“锦衣坊的衣料绣工皆是出挑儿的好，白山的绣坊竟没有一家能赶得上，哎，只可惜锦里距兰林太远，总要赴玉泉订购衣衫亦是不易呀……”

斯羽笑着接口道：“夫人勿要担心！因着锦衣坊源自白山的订单向来不少，故而我们东家素来便有在白山设立分店的打算，而此番东家派我亲赴白山，一来是专程为夫人送这批衣衫，二来亦是安排我在白山筹办新店！”

锦衣坊竟准备在白山设立分店，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儿！我心中欣喜，却又不敢表现得太甚，只能压抑自己恰到好处的笑道：“如此甚好，白山的女子可真有福了！”略一思索，我又转眼对春儿和玉儿笑道：“春儿、玉儿，锦衣坊是玉泉最大的绣坊，衣料和绣工皆是一流，较之白山的绣坊不知强了多少倍！来，你二人亦来瞧瞧，这衣物可是上乘？”

纵然春儿和玉儿一为若凡的心腹，一为若雪的密探，可到底皆是年轻女儿，两人见到漂亮衣服便亦展现出女孩儿的爱美天性，手抚着精致华丽的衣服皆是兴奋不已，见状，我又笑道：“昨日我与太子喝了些酒，今日身子仍旧有些疲乏，春儿、玉儿，咱们三人身型相似，你二人便替我试试这几身衣服吧！”

斯羽明白我借故支开两个丫环，便亦笑道：“夫人，这几套服饰的穿戴略微有些复杂，需要由咱们锦衣坊的绣师协助两位姑娘更衣吗？”

我点头道：“这样亦好，更衣速度亦可以快一些！”心知春儿玉儿必不敢离我太远，我又继续道，“春儿、玉儿，你二人勿须来回折腾，便在隔壁房间更衣吧！”

一来更衣地点确实很近，二来两人亦想试穿这些华美服饰，故而春儿和玉儿只略一犹豫，便抱着这批新制的锦衣华服同绣师一道至隔壁房间更衣了。

若凡做事谨慎，他细心的安排着商户代表与我见面的时间顺序，令我与斯羽见面的时间不早不晚，较不易引人关注－－但无论如何，我与斯羽，终于在时隔数月后再度相见！

自从确知斯羽将至兰林后，我便已数度设想自己与斯羽重逢的场景，并预先想好了我二人见面时的话语，可待我真正见到斯羽之时，才发现事先的准备起不到一丁点儿作用－－甫一见面，我仍是止不住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半晌亦说不出一句话语。

感觉到我对他的维护，若凡的脸色变暖，对我轻笑道：“谢谢你，心竹！”

我亦笑了笑道，“谢什么谢！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待成功之时再谢我亦不迟！”顿了一顿，我又拍拍若凡的肩膀，对他打气道：“不过，若凡，我有强烈的预感，此番咱们定能收获一个有用的合作伙伴！”

第十六章 他乡遇故知（一）

若凡笑道：“心竹，希望你的赌运真的很好，预感真的很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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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玉泉送货团”终于抵达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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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月色正好，若凡吩咐内院的丫环备上了酒水，再次与我在湖畔小亭饮酒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