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和芳芳秀秀凑了凑身上的银两，回道：“小姐，咱们三人身上一共约有十五两银子。”

我点了点头，让小月将其中的五两银子交给老王，请老王全部买成馒头、米和面粉带回陈家屯。

对于陈家屯的灾情，陈李氏此前果然没有丝毫的夸张－－雨灾虽已过去一年，但眼下的陈家屯仍是一片荒凉，村内的房屋几乎全部倒塌，处处皆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杂草众生，而仅剩的两三处房屋一眼望去便知已是危房，整个村落人迹稀少，偶见衣衫褴褛的村民们窝坐在危房之下，亦是一副饥寒交迫的模样……

我正心生感慨，却见一名青年汉子端了一碗稀粥朝我们走了过来，这男子径直对陈李氏道：“陈大嫂，今儿小天和小海吃过东西没有？我这儿恰巧多得一碗米粥，你们母子三人先将就着吃些吧！”

虽然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但马车甫一抵达陈家屯的村口，我仍是被眼前满目疮痍的凄凉景象给惊呆了！

考虑了一会儿，我对小月问到：“小月，咱们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陈李氏安慰道：“明儿早些去总能找到活的！大勇哥，我们都已经吃过了，这粥你自己先喝了吧！”

这时，陈李氏的大儿子小天拉拉我的衣袖，轻声对我问道：“姐姐，你刚才给我的糕点，我留下了两块，可以送给张大叔吗？”怕我不答应，小天又赶紧补充道：“平日张大叔总是省下馒头和粥给我们吃，他总说是剩下的，其实我知道他自己都没有吃饱！”

老王离开后，我又让张大勇带我在陈家屯四处转转。从张大勇处我得知，半年前的暴雨让陈家屯多数村民的房屋完全倒塌，仅有三户人家房屋未塌，却亦是摇摇欲坠的危楼了，全村的土地在二三年间都不能再耕种，而在雨灾前，陈家屯原有六十二户人家、三百多名村民，可一年内，村里或病或饿已死去五十多人了－－显然，一年前的雨灾，对陈家屯三百多号村民而言是毁灭性的灾难，可对整个国家来说，这仅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即便是在太平盛世的玉泉，朝廷亦不会将过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此处的救援。

小天开心的将糕点交给了张大勇，那张大勇从小天手里接过这两块被压得变形的点心，眼里啜满了泪水，他颤着手将那碗粥喝的完，却仍是不舍的将糕点悄悄的捏在手心。我和小月几人都为眼前几人而感动，芳芳和秀秀更是对视一眼，显然想起了姐妹俩此前患难与共的坚苦日子。

喝过粥，张大勇便与陈李氏母子一同带我们来到陈李氏家的房子。说是房子，其实只是原址罢了－－陈家的房子早已不见痕迹，只剩地上的一堆瓦砾证明它曾经存在过。陈家屯本靠近锦湖的一角，而陈李氏家的房子更就位于锦湖湖边，此处的湖景与遥悦居旁锦湖的景色一般美丽，可如此美景，如今却更加衬托出陈家屯的破败！

望着陈家屯的荒地和瓦砾，我心中无限感慨，在上天面前，人类总是如此渺小，即便科技发展至21世纪，这一情况仍未有太大的变化！可在21世纪，灾难的救援系统已变得更加完善了，人们获得援助的机率亦变得更大——可惜这里，却只是古代的玉泉呀！

……

待我们再度绕回村口，老王已带回了一大包馒头、米和面粉，我将这些食物交给张大勇，请他分发给陈家屯的村民，然后，我又让小月取出剩下的十两银子，分别交给陈李氏和张大勇各五两银子。

陈家的两个孩子已经久未饱食，而墨遥准备的糕点又皆是他们从未品尝过的精致美食，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小天仍能省下糕点留给别人，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小天，这些糕点姐姐给了你便已是你的，你自己安排即可，不必问姐姐。”

接下来，我对小月等人讲起了我的主意。

哎，这真算得上是个大胆的办法，可这个办法不仅需要借助太多人的帮助，且实施期漫长！所以，这法子能否实施、实施效果怎样，我真是完全没有把握！

或许我真是当商人当出了感觉，我想出帮助陈家屯的计划其实亦是一个关于陈家屯商业发展的计划。要知道，陈家屯虽然土地贫瘠，村民穷困，可陈家屯的老祖先却还真是占了块好地方，整个村落的土地非常平整，且又傍着美丽的锦湖，平心而论，这实在是太适合开发用作商业和高档住宅的地方。

若完全按照商业模式运作，我只需筹资从村民手中买过土地再进行商业开发既可，如果资金充足，我在村内的土地上建好豪宅后对外销售，若是资金不足，我亦可将土地分成两批，一批土地由我筹资建房后销售，另一批土地则直接对外售卖，由买房者自己建房，以减少资金压力——可是，我的初衷既然是想救济灾民，那么这个开发计划自然不能完全抛开陈家屯的村民，按照我的思路，我先从村民手中买过土地，然后在村口集中建一批安置房，安置房形成一条商业街，街前是店面，街后则是住宅，根据村民自己的意愿，既可弃农从商，亦可将安置房出售或出租，然后另购良田进行耕种－－当然，由于前期资金紧张，街后的住宅可先简单修建，待村民有了积蓄后再由村民自己翻新。

这便是我的大致思路，很美好的多赢设想，但我亦深知，这个计划的实施将面临非常多的实际困难：第一，陈家屯的村民是否愿意售出其世代相传的土地？我昨日已探过张大勇的口风，这原本会是最大的问题，可因为半年前的雨灾，估计如今购地反而完全不成问题了。第二，玉泉的律法是否同意这样大规模的土地收购？轻叹一声，我虽然是现代律师出身，对此却完全无法做出判断，只因玉泉这地方法律普及非常的差，书店里是买不到法规书籍的，所以，这一根本性问题我亦只能求助于子鸥了。第三便是资金问题，这亦是实际操作中的大问题，我算来算去，将我离开齐王府时王妃和之馨赠我的银两、绮红楼和锦衣坊分得的红利全部加在一块，我约有五千两银子，说起来我也算个小富婆了，只可惜这些钱用作商业开发仍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必然要另寻合作伙伴－－这样，第四个问题便衍生出来了，找谁做商业伙伴呢？要知道，陈家屯商业开发的前景虽然非常的好（呵呵，完全依照我设想发展的前提下），可其目前就是废墟一片，要形成商业和高档住宅的氛围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而完全回利则时间更长，故而，投资者既要有实力又要有远见和耐心，那么，我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对此事有意愿且又有能力的合作者吗？

这些都是大问题，而计划实施中的问题则更是不胜枚举，所以，要实施此计划真是很困难的－－可是，不试试怎么行呢？如不用这种办法，我总不能把陈家屯的村民全都养起来吧？！我能养他们一时，又岂能养他们一世？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轨迹，我不能代替别人去生活，我也不可能为了别人的生活把自己的生活完全打断，我只可能在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前提下去帮助别人。

这个计划显然有些复杂，小月三人皆是听得云里雾里。好半晌，小月才迟疑的问道：“小姐，我们自然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会不会有人认为你想借机发灾难财，而非纯粹救助陈家屯的人？”

小月很有从商的潜质，近来我亦有意灌输她这方面的知识，听闻她的话，我点头笑道：“这本就是资源整合的问题！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要生存和发展，就得充分利用自身的资源，陈家屯的土地本不适宜耕种，反而适合商业开发，陈家屯的人要想富裕，不能靠种地，只能靠商业开发，这便是事实！话说回来，我本就想成为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慈善家，商人嘛，总是无利不起早的，所以，我这个方案不是白帮忙亦很正常！如果这个方案能够实施，陈家屯的村民便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而我自然也能收回此前的投资，甚至可以大赚一笔；可若这个方案不能实施，那么此前的损失则需要全部由我承担！总之，做人做事都一样，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罢了！别人要怎么想，我是没有办法的……”

我本就是个懒散的人，若不是为了帮助陈家屯的人，我何苦去折腾自己，这一点小月三人都很清楚，我亦懒得再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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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亲热的抱着我的胳膊，狡黠的笑道：“我家小姐长得跟神仙姐姐一般美丽，心肠也同神仙姐姐一般善良，脑子还与神仙姐姐一般聪明！再说了，我见姐姐在陈家屯里看来看去，就跟当初在绮红楼四处查看一般，我知道姐姐定是已有了主意！”

我拍了拍小月的头，笑道：“你这小丫头，倒真是越来越伶俐了！我确实有个大致的想法，可这法子能不能用还不知道呢！陈家屯这事儿呀，可比绮红楼的事儿难多了！”

待二人哽咽着收下银两，我又道：“这些银两亦只能用作暂时的救急，哎，两三日内我还会再来，希望到时我能想出一个帮助你们的方法。”

我本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自从来到玉泉，自己似乎真的越来越心软，而在目睹陈家屯的惨状后，我更是难以对此置若罔闻，哎，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在自寻烦恼－－若哪日发现自己早生华发，那也是怨不得别人的！

第三十七节 陈家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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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珊瑚居的路上，小月终于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已经想出帮助陈家母子的法子了？”

我笑道：“你这丫头，当我是神仙呀！”

陈李氏眼圈一红，轻声道谢：“谢谢大勇哥，刚才这位方小姐已给我们吃过些东西了！嗯，大勇哥，你今日没有出去干活？”

这名叫大勇的男子摇了摇头道，“我今儿一大早赶至河堤，雇主却通知要停工五日，这几日是没得工钱了，我准备明天早些去别的地方找找工，看能不能找到只做三五日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