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渃雪干脆跪了下来，拉着清欢的裙摆恳求，姐姐不能有事，只有她们姐妹得宠了，颜家才有未来，若是表姐无宠便罢了，可是这一个月表姐被皇上独宠，为了避嫌她甚至连翠滟殿都不曾踏入一步，原以为自家姐妹不是外人，表姐一定会向皇上引荐她和姐姐，谁知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表姐一人独霸皇上宠爱，根本不愿分一点点给她们姐妹两个。

“雪儿，你快起来，你们姐妹情深，你担心凤儿，这些表姐都理解，可是你所求之事表姐无法答应。皇后主理后宫，有训诫六宫妃嫔的权利，她做出的决定皇上也不好轻易推翻的。”

“本宫手握金册金宝，有中宫笺奏之权，惩戒一个小小妃妾还需要与你辨明道理吗，皇上册封本宫为皇后，将整个后宫交给本宫打理，你们身为妾室就该谨守妃妾的本分，否则沈昭华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皇后玉手狠狠拍向身下的凤座把手，清欢看着都替她疼，众人忙起身恭敬道：“谨遵皇后娘娘口谕。”

沈昭华被皇后气势震慑，一时垂下头去，不敢与皇后凌厉目光对视，这个孟可媛之前一直龟缩在凤坤殿内不出，是她小看这个皇后了。来日方长，早晚有一日她会将后位抢到自己手中，让孟皇后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臣妾不服，颜小仪行为不检，在避暑山庄之时当着臣妾的面勾引皇上乃是事实，皇后娘娘为何不惩戒颜小仪，却独独罚臣妾禁足思过。”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了，她还打算趁着中秋夜宴之时献舞，搏取皇上注意，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被禁足。

“表姐，姐姐已经知道错了，看在我们是亲人的份上，表姐就再原谅姐姐一次，皇上夜夜留宿翠滟殿，只要表姐开口求情，姐姐的位份很快就可以恢复了，皇后的惩戒也能免除，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了，上一次七夕夜宴因为皇上遇刺，我承诺姐姐的事情没有做到，这一次又逢佳节，我不想让姐姐再凄冷度过。”

从避暑山庄回来后，颜渃雪便托她向皇上求了恩典，姐妹二人一同住在芙蕖殿内，如此便能相互照应，勉了姐妹分离之苦，清欢见是这样小事，哪里有不同意的。

“欢表姐，姐姐已经将今早发生在凤坤的事情告诉我了，皇后娘娘降下懿旨，褫夺姐姐小仪之位，降为从八品选侍，禁足芙蕖殿抄写佛经，无诏不得出入。姐姐知道后就一直哭个不停，连脖子里的伤口出血都不管，太医得知姐姐被皇后责罚，也不肯尽心医治，草草留了一瓶药粉就忙带着药箱走了，妹妹恳求欢表姐去看看姐姐吧。”

前世今生她和淳于泠洬之间的纠葛，根本没有办法对任何人明言，这次的事情渃凤确实错了，理应受到教训，她不愿和皇帝纠缠过深，自然不能开口为表妹求情欠下不必要的人情，只有现在的瓜葛越少，将来她离开时才会更加自在随意，雪儿和凤儿早晚要学着自己面对一切，后宫的尔虞我诈她们必须早些习惯，否则等她离开之时，她们如何立足生存？

“雪儿，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凤儿，这是一瓶雪玉膏，你带回去按时给凤儿涂抹，定能保她伤口痊愈，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今日发生在凤坤殿的事情，凤儿确实太冲动了，这里是后宫，若是一味任性固执，最后只会枉送性命。”

清欢拒绝去芙蕖殿看望颜渃凤，这个二表妹是时候得些教训了，以往在家中时她快言快语，性子憨直，没人跟她计较，可着如今她是皇上的妃嫔，再这样下去只会害人害己，清欢不打算继续放任下去。

一番计议挣扎之后，清欢狠心不去看颜渃雪渴盼的小脸，命紫缕将人送了出去，有她给的雪玉膏颜渃凤的伤口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颜渃雪的无礼要求，她绝不会答应。

她们是表姐妹，彼此有亲情不假，但她不会一次又一次为颜渃凤的错误买单，人总要学会自己去承担一切，颜渃凤自己闯的祸就该自己去面对所有后果。

满怀失望的回到芙蕖宫内，颜渃雪不知该如何面对姐姐，去翠滟殿之前姐姐殷殷拉着她的手叮嘱，一定要将欢表姐带过来看她，可是表姐刚刚那样冷淡决绝，渃雪不知该不该将真相告知姐姐。

颜渃雪话说的又快又急，显然是对姐姐非常担心，姐姐为何不听她的劝，非要去招惹沈昭华，她们姐妹势单力薄，如何能与右相之女正面冲突，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姐姐为何就不肯为了两人的将来稍作忍耐。

姐姐此次犯下大错，短时间内是无法出去了，想要恢复位份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以姐姐这次犯下的错误，皇后娘娘没有将她直接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都是法外施恩了。

若是她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也许就能早些改变姐姐的处境了，可如今皇上独宠欢表姐一人，她想要就必须去跟欢表姐争，这是颜渃雪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昔年京城兵乱之时若没有姑母派人下山营救，将她们全家接入深山田庄之中避难，或许颜家早就死于那场兵祸了。

幽居深山田庄的日子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冬日里三个姐妹和欢表姐一起踏雪寻梅、饮酒烤肉，春日里她们一起踏青采花、扑蝶嬉戏，夏日里则循着溪水走进山涧纳凉、大玩泼水游戏，秋天又可以跟着哥哥们出去打猎、看天高云淡，日子过得真是仿若世外谪仙一般。

欢表姐对她更是有着救命之恩，姑母也大方阔绰将那处田庄赠与颜家独有，一切的一切回忆起来都是那般美好，颜渃雪从未想过要与清欢相争，可是命运的车辙推着她不得不一直向前。

“姐姐，伤口还疼吗，我这就为你敷药，这是欢表姐特意让我带回来的雪玉膏，用了之后保管你肌肤如雪，不留一丝疤痕。”

小心走近软塌上瘫坐着的姐姐，渃雪尽量放柔语气哄道，眼前的姐姐发丝凌乱，满脸泪痕，妆容全都花掉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又脆弱可怜，颜渃雪的心丝丝抽痛，却又无可奈何，她不曾得到皇上一点宠爱，皇帝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们姐妹早就被皇上遗忘在后宫不起眼的角落，她想帮姐姐拿回失去的一切，在一众妃嫔面前扬眉吐气，可是目前的她没有这个能力。

“雪儿，表姐呢，她为何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看到颜渃雪独自一人进殿，渃凤眼中说不出的失望，她把自己整的如此狼狈就是为了让欢表姐看到后好心疼怜惜，进而答应帮她向皇上求情，一举驳回皇后的惩戒。

谁知欢表姐居然连人影都不见，那她还有什么指望，沈昭华那个贱人，当着阖宫妃嫔的面羞辱践踏她，她气不过稍稍反抗一下，居然落入如此境地。皇后好狠的心，居然将降位禁足，而耻笑她的沈昭华却是毫发无损，右相的女儿便能如此欺负人吗，孟可媛、沈沚溶，我一定要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

抢过妹妹手中的玉瓶摔了一个粉碎，晶莹如玉的药膏随着碎片洒落一地，满室都是芬芳凉润的气息，渃雪心疼的扑了过去，却是已经晚了，装着药膏的玉瓶已经粉身碎骨，任何如何心疼也抢救不回来了。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雪玉膏是表姐一番心意，你的伤口若是不好好养护，会留下疤痕的，身为后宫妃嫔容貌比性命更加重要，若是没了这满身洁白如玉的肌肤和娇艳芳菲的脸蛋，我们拿什么去争宠，没有皇上恩宠，姐姐如何东山再起，在众人面前找回丢失的脸面？”

颜渃雪怒其不争的看向渃凤，为何姐姐这样任性，自从入宫后欢表姐一直对她们照顾有加，事事周全，如今欢表姐已经是沁婕妤了，不是她们这样无宠的妃妾可以相比的，姐姐怎能因为欢表姐没亲自过来看她就大发脾气，摔碎了这样珍贵的药膏。

姐姐还以为她们和欢表姐仍然是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的姐妹吗，这里是后宫，不是深山田庄，颜常在也好，颜选侍也罢，无论她们哪一个都无法跟沁婕妤相提并论，若是还想有以后，除了伏低做小，依附欢表姐，渃雪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要一天没有走到绝境，她便一日不会和欢表姐相争。

“妹妹，你也在怪姐姐，不肯继续帮着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很想住到翠滟殿去和表姐作伴，这样就可以日日见到皇上，再也不用看到姐姐这张讨人厌的脸了？”

颜渃凤声音尖利，飞扑过来狠命摇晃渃雪的身子，整个人状若疯癫，最疼她的妹妹居然也开始嫌弃责怪她了，渃凤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何沈昭华可以荣宠后宫，她却要受尽欺辱独守空帷，为何欢表姐受尽恩宠，却不肯伸手拉拔自家姐妹一下，为何天下人皆要负她？

“姐姐，你疯了吗，我是雪儿，是你的亲妹妹，欢表姐今日刚刚晋封了婕妤之位，六宫妃嫔都上门送礼恭贺，皇后也亲自命人送了赏赐，表姐不是不肯来看你，只是一时脱不开身罢了。”

失望的对着姐姐吼出这几句话，渃雪掰正姐姐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姐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颜渃凤吗，以往的姐姐温柔贤淑，心直口快，明丽可人，可是现在的你让我感觉好陌生，好可怕，一点点挫折和磨难就将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你太让妹妹失望了。”

颜渃凤听到妹妹的话暂时恢复了理智，双手无力垂了下去，眼中泪水一串串滑落，妹妹真的怪她了，她不该伤害妹妹的，雪儿是她最亲近的人，无论何时都不会害她的。

“小主，药熬好了。”殿外春纤端着重新熬好的药过来，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吓得不敢再前进一步。

“药膏已经被姐姐摔了，这药一定要好好喝了，否则伤口真的出了问题，将来就真的没有任何指望了。”

挥手命春纤进来，渃雪亲自接了药过来，开始一勺一勺吹凉后小心喂渃凤喝下，她的姐姐心比天高，奈何命不由人，未曾受宠已经遭遇频频磨难，也许她不该一直无所作为，让姐姐一个人挣扎的如此辛苦，不就是皇帝的恩宠吗，难道真就那么难以争到。

“娘娘，您真的不去看颜选侍吗，皇后娘娘这次明显是要杀鸡儆猴，借人立危，颜选侍好死不死的撞了上去，还好没有连累到娘娘。”

紫茉看着清欢的背景担忧道，自从颜常在刚刚离开后娘娘就这样站在窗边一动也没动，各宫送来的赏赐都没去看上一眼。

她知道娘娘是在为两个表妹担心，可是娘娘如今的处境并没有颜常在想的那么轻松得意，皇上夜夜宿在翠滟殿，又新封了娘娘婕妤之位，这样荣宠完全固然是好事，可是后宫不知多少女人已经嫉妒的红了眼，正在谋划着对付娘娘呢。

皇后娘娘这次只是发作了颜选侍，没有借机攀扯娘娘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后宫人人都将娘娘和两位表妹视作一党，只怕风波已起，以后的日子再难恢复从前的平静。

“娘娘，皇上来了，汪海公公打发了御前的小喜子来报信，圣驾马上就到翠滟殿了，请您出去准备接驾。”紫缕高兴进来回禀，皇上晨起才刚封了娘娘婕妤，这会就赶着来看望，可见是真的将娘娘放进了心中。

清欢安抚的拍了拍紫茉的手，带着两人快步出去，山雨欲来风满楼，炼药阁在手，她有何惧，至于不答应渃雪的要求，完全是为了给渃凤一个教训，让她多多长进，不要再任性妄为，而不是怕了皇后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妃嫔的手段。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清欢福身请安道，身后服侍的人也跟着跪了一地，口中齐呼皇上万岁，淳于泠洬快步而来，一把扶起清欢的身子，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直到皇帝和清欢进了殿内，众人才敢起身跟进来服侍。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昨晚才在翠滟殿与欢儿共进晚膳，此刻站在欢儿面前却依然心生惦念，平生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滋味，淳于泠洬觉得新鲜极了，原来那些诗词不是骗人的。

欢儿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后宫妃嫔无数，只有欢儿让他一见难忘，再见生怜，三见倾心，这样一个走进他心中的女孩，让他如何放手，如何不肆意宠爱，淳于泠洬享受这种美妙的滋味。

“你且下去，重新再熬一碗汤药端过来。”挥手打发了春纤下去，颜渃雪抬步进了内殿，心中思量一番后还是决定暂时瞒着姐姐，欢表姐态度冷淡不比从前，若是让姐姐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闹腾，传到欢表姐耳中只怕会更加不待见她们姐妹。

如今她和姐姐的处境十分不妙，无论是否愿意承认，她们能依靠的都只有欢表姐了，所以一定不能再惹欢表姐生气。

“不喝，本小主一口都不喝，被沈昭华当着满宫的妃嫔耻笑，如今又没了小仪的位份，本小主还不如直接死掉好了。”春纤被滚烫的药汁泼了一身，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蹲下身子收拾了那些碎瓷片便躬身退了出去。

“怎么样，姐姐还是不肯喝药吗？”这些药是她拿了月例银子托关系，才从御药房取出来的，却被姐姐这样肆意糟蹋，她的姐姐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沈昭华言语尖酸，刻意挑拨颜小仪生事，罚俸三月，闭门思过。”面对皇后突然出言惩戒，沈沚蓉不情愿的跪了下来领罪，不过是个无宠无子的皇后，居然敢惩罚她，颜小仪自己找死，关她何事。

以前在家中时姐姐从不是这样的性子，为何到了宫中她却觉得姐姐越来越陌生，一点也不是原先那个明媚快乐的女孩了。

春纤端着一托盘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回禀道：“小主脖子里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这些药是缓解疼痛，同时防止伤口感染用的，可是小主心情不好，一点也没喝。”

颜选侍性子越发古怪，晋封为小仪之时也没见她真正开心过几日，如今不知犯了什么错，居然被皇后娘娘直接降为选侍，还要禁足思过，日日抄写佛经，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出去，怎一个惨字了得，不过颜选侍还有颜常在这个妹妹，翠滟殿的沁婕妤也是她的表姐，也许会有机会重见天日的。

一场请安以众人不欢而散结局，清欢才刚带着紫茉和紫缕回到翠殿内，颜渃雪就跑了进来，小丫头气喘吁吁道：“拜见沁婕妤！”

清欢忙亲自扶了她起来，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跑的这样急，可是芙蕖殿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