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县令自己有些不自在，目光也没和董子纯对上，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朝三人走了过来。

“纯儿，护着你娘是爹该做的。你不需要逼自己快速了解和适应这世间险恶，你只需要先将身体慢慢调养好，慢慢学习和融入就可以了。爹年纪还不大，这个家可由爹撑起，等爹娘老了，你再来撑起这片天也不迟。”董县令这话一出，柳煦便知董子纯在卫姨娘院外说的话被董县令听了去，扭头看向董子纯。

董子纯出到外间:“柳大夫，你能陪我去看看我娘吗？”

“好。”柳煦微笑。

阿诚以为董子纯要出恭，帮着他穿鞋袜。

董子纯没回答他，倒是拿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阿诚秒懂，脸上带着和平时一样讨喜的笑容，跟上。

董夫人院门外，董子纯停下了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快速转到阿诚和柳煦背后。

却见董子纯一手紧紧抓着阿诚的袖子，一手紧紧抓着她的袖子，紧紧盯着董县令，神情不定，抓他们袖子的手因太过用力，指头都有些泛白——他极度紧张。

董子纯的脚步声让董县令扭过头来，发现了他们三人，他有些微的不自在，一时没发现董子纯的不对劲。

“纯儿，来看你娘啊？”董县令说了句显而易见的废话。

“董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柳煦安抚地拍了拍董子纯的手臂，示意他将自己的衣袖放开。

董子纯慌张地放开了她的衣袖，空出的手又紧紧抓住了阿诚的胳膊，阿诚龇牙咧嘴却没敢发出声音——董子纯抓他胳膊的时候，掐到了一丢丢他胳膊内侧的软肉。

“纯儿，你怎么了？”此时，董县令终于发现董子纯的不对劲，惊诧担忧地朝他走了一步，董子纯下意识就往阿诚身后躲，柳煦连忙站到阿诚前面去，隔开董县令和董子纯的视线。

柳煦和阿诚也停了下来，董县令正在小院门口徘徊。

但她不认为董县令参与了害自己儿子，有些事就是灯下黑，她略尴尬地笑着:“您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尽量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待他状况有所好转再徐徐图之。”

董县令不是笨的，一点就通，虽然万分不愿，还是看了眼董子纯，又看了眼那紧闭的院门，挫败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柳大夫了。”

董县令转身离开，也不知是否柳煦的错觉，原本他挺拔的背影此时看来竟有些苍凉。

董县令走远后董子纯明显不再紧张，小跑着去敲门，一边敲一边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等不急:“娘，娘，开门，我是纯儿。”

来开门的自然不是董夫人，是董夫人身边的张妈妈，董子纯反常地没有礼貌地朝张妈妈打招呼，而是从她身边跑过去，直冲往屋里冲。

董夫人是被董子纯拍门的声音给惊醒的，刚坐起来只着中衣在整理头发就见自家儿子直接进了她房间。

错愕不已的她被董子纯冲过来用力抱住:“娘，娘。”

十来年没得到儿子的拥抱了，董夫人有些激动，也很快反应过来儿子今日的不同。

柳煦随张妈妈进来:“董公子，你先出去和阿诚坐会儿好吗？等你娘收拾好再出来找你们。”

“哦。那娘你快点儿。”董子纯不情不愿，微嘟了嘴放开董夫人走了出去。

看得柳煦心惊，这情况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董夫人更是眼珠子都瞪大了，头发也顾不上整理，衣服也顾不上换，一把抓住柳煦的手，语速极快地轻声问:“纯儿怎么了？”

要说董子纯怎么了，就得先从董县令妙计破案开始讲起，柳煦像个说书人似的，将整件事完完整整讲了出来，董县令在堂上对董夫人的深情当然也没遗漏。

董夫人对董子纯现在不对劲状态的关心远高于董县令破案的经过，显得有几分不耐烦，而听到柳煦说董县令是因为她才参加科举的，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是来给我说纯儿的病，还是来给董炀当说客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是马后炮，只能询问柳煦他要怎么做。

董县令的担忧和焦虑柳煦看在眼中，对于董县令的一些做法她不赞同，比如自认为将卫氏纳为妾，给她提供生活所需便是按她要求报恩了，这种神奇的脑回路她就觉得是脑子里进了水。

董县令见儿子如此怕他，心下大惊，连忙跟着神情严肃的柳煦走到一旁:“纯儿他怎么了？”

“简单来说就是因胡大夫和卫姨娘在他认知中和实际的不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又因您十几年均未发现异常，却于短短时间内将这案件清清晰晰展现于人前，认为自己对您的认知也有很大差距，甚至怀疑胡卫二人招供的是否是完整的事实，您是不是也参与了胡大夫与卫姨娘之事，想害死他。”柳煦向董县令简单描述了董子纯现在的心理状态，董县令又惊又急又懊悔。

安神香和安神药丸作用下，董子纯昏昏欲睡却又突然惊坐起来，穿鞋袜要下床。

在卫姨娘院门外董子纯的心态还算正常，虽有些外强中干，但他有心要护母，哪怕威胁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是不对的，他也做了。

自己怕他压力太大，欲先解除他后顾之忧，又受柳煦一句话的启发，反复细推细节，激进冒险，却没想到成功让真相大明的举动反而让他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他不再这么害怕我？”董县令一举将十几年前身边藏着的两条毒蛇曝光于日光下，并不后悔，但若他知道此举带给董子纯的影响这么大，他会阻止董子纯旁观堂审。

她没说董夫人昨晚一夜未睡可能还在休息，董子纯现在心里很没有安全感，哪怕在他自己的房间，点了安神香，还吃了安神药丸都没起到多大作用，如果见了他娘有安抚效果，并无坏处。

平时走路缓慢的董子纯明显脚步加快往前走，气喘吁吁也顾不上，阿诚的搀扶他也不要，甚至走路快到把阿诚和柳煦甩在身后，阿诚忧心忡忡看了柳煦一眼，柳煦朝他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