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内斯特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笑意，问道：“感谢您，女士，我是否可以认为，这意味着下一次你也会愿意给我上亿的投资，来拍一部特效大片？”

“也不是不行——”乔茜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考虑可行性，“如果不考虑全明星阵容的话，一个亿已经能做一部比较不错的特效大片了。”

欧内斯特不置可否，只说：“人类是最典型的视觉动物，毫无疑问。”

“是的。”乔茜说,“所以成功的商业片导演,也一定会是玩弄视觉特效的好手,我认为在三部曲过后,PJ将会迈入好莱坞顶级导演的行列,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系列电影即将带来的成功，更关键是他对于剧组和创作的把控。”

乔茜点点头，又摇头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对于一部分电影观众来说极具杀伤力,他们愿意为了这些精灵的特写镜头一遍又一遍走进电影院，就好比我们的电影还没有上映,奥兰多.布鲁姆就凭借电影里的扮相收获很多关注，他的经纪人也因此为他争取到了更多的电影镜头。”

于是乔茜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帽檐，行了个十八、十九世纪的脱帽礼，说道：“向您致敬，绅士！顺便一提，我对《海蒂》信心十足。”

“所以，只有美国人会把电影称之为‘影片’。”欧内斯特的讽刺含蓄又微妙。

“电影”和“影片”，这其实指的是一种东西，但在英式和美式的表达中略有不同。

欧内斯特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的石子路，“可我有点想请汤姆.汉克斯和汤姆.克鲁斯联袂主演，由你来扮演女主角，一个亿或许不太够。”

乔茜无奈地摊摊手，说：“噢，拜托，我也是美国公民，无论是‘电影’还是‘影片’，能赚钱都是我的好宝贝——你是不是要用‘庸俗’、‘市侩’来形容我了？”

欧内斯特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我不完全赞同你的观点，但我尊重。”

乔茜在脑海中计算出三位主演的大致片酬，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欧内斯特的侧脸，却发现后者正微微扬唇，察觉她的目光之后，更是略带狡黠地垂眸一笑。

“等等，你在开玩笑？”

“不够明显？”

不可否认，美国有许多优秀的电影和电影人，只是在普遍印象中，商业性浓厚的大片是好莱坞的标志，欧洲才是孕育艺术电影的土壤。

月光下，她的眉目精致张扬，发丝拂动之间就已经流露出绝对的自信。

如果只是想做一个风光的电影明星，那么续集电影无疑是最赚钱的选项，但做为演员的野心却不止于此，她渴望每一个截然不同的角色。

好莱坞需要多样性，电影尤其如此。

自九十年代的女性意识觉醒以来，女性电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主流视线中，电影里女性角色也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性感符号，这一切都在悄然改变这个由男权占据绝对主导的好莱坞。

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我们到了。”欧内斯特停下脚步，提醒道。

酒店配备的管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别墅门口的灯柱下，为众人打开别墅大门，在看见乔茜等人走来的第一时间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欢迎回来，霍顿女士，以及，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乔茜脚步微顿。

下一秒。

“Surprise——”

身前身后忽然喷洒出一大片彩纸碎屑，几乎要将刚刚进门的乔茜整个人淹没。

早有预感的乔茜下意识抬手挡了挡，但没有完全挡住，主要是她的助理和保镖都“叛变”了，正拿着那种一吹就会卷起来的儿童小喇叭吹得开心，注意到雇主大受震撼的视线，其中一位俄裔壮汉还掏出一支仙女魔法棒，跟变魔术似得扬了乔茜一脸彩纸。

乔茜无奈扶额，转头向大厅里面望去。

只见整个指环王剧组的主创都聚集在这里，还有乔茜的许多朋友们，每个人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作案工具”，就连欧内斯特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只充气的金色王冠，要戴在乔茜那颗被他夸奖过的漂亮头骨上。

“我的天啊……”乔茜忍笑摇摇头，却也没有避开。

“不错的惊喜，不是吗？”欧内斯特把乔茜头顶的王冠扶正，接着说：“该唱生日歌了——”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就被人啪地一声灭掉，一脸兴奋的琳赛推着点燃蜡烛的蛋糕出现，把生日歌唱得尤其响亮。

一首歌唱完，众人纷纷送上祝福。

“生日快乐！”

“感谢你为我们带来的一切！”

“你是最棒的！”

“吹蜡烛吹蜡烛！”

“别忘了许愿！”

气氛十分欢快，就连向来冷静自持的乔茜都被感染到了，她扶着头顶的纸王冠，低下头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许下愿望，接着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按照惯例，接下来是派对的狂欢时间。

考虑到明天一早的采访工作和马上就要飞赴伦敦的宣传行程，今晚并没有为任何人提供酒精，只有必不可少的音乐和BBQ，吃吃喝喝跳跳舞，这样的夜晚已经足够令人愉快。

然而与他们刚好相反，城里某些人此刻的心情却不怎么愉快。

福克斯的比尔.麦肯尼克独自坐在家中书房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接通了另一位高层汤姆.罗斯曼的电话。

“我的线人告诉我，《指环王：护戒使者》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好。”比尔.麦肯尼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毫不夸张地说，彼得.杰克逊用三分之一的钱拍出了足以比肩《泰坦尼克号》的作品，只是第一部就将为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哎，我真的很不想承认，汤姆，但她好像就是能一直赢下去，这太令人痛心了。”

即使没有真正看到成片，通过这部电影的预告片和那位影评人激动的复述，比尔.麦肯尼克就已经可以想象到《指环王：护戒使者》必定是一部影史留名的经典之作。

这不仅仅是因为原著本身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更在于这部电影对于电脑特效等方面的全新技术运用。

谁都没有想到彼得.杰克逊拿着那么点钱就能做好这种史诗级别的特效，尤其是那家维塔工作室既没有足够的名气，也没有足够的经验，远不如工业光魔等业内巨头。

可他们就是把特效做出来！

而且还做得相当不错！

并没有如同此前比尔.麦肯尼克等人先前恶意猜测的那样，只在预告片里截取了电影的所有精华部分……

汤姆.罗斯曼无声叹息，只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就像往常那样，找几个影评人。”比尔.麦肯尼克说，“我记得《洛杉矶时报》的肯尼斯.图兰很敢写？让他写一篇关于《指环王：护戒使者》的详细影评，针对故事情节和叙事节奏。其次，我记得这个剧组很多人是同志？找八卦记者挖挖料。还有那个英国演员被踢出剧组的事，联系一下他的经纪人，只要他愿意跳出来把水搅浑，福克斯会为他提供一个B级制作的男主角机会……”

由于各大公司之间的默契，打压一部电影无非就只有那几种手法，抹黑、爆料、引导舆论，却不会出动某些“核武器”。

毕竟，这些电影公司背后的股东或多或少都有重叠，他们可以容忍小打小闹的规则内的正常竞争，却不会允许发生一场性质恶劣的战争。

这就是当初《搏击俱乐部》拍摄时受阻，许多人因此对破坏规则的大卫.格芬感到不满的根本原因。

好莱坞是个和谐的大家庭。

这些人总是如此认为。

即便是现在，《指环王：护戒使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比尔.麦肯尼克转头又跟汤姆.罗斯曼讨论起了《偷天陷阱2》的发行策略和续集计划，没有任何愧疚或不安的情绪。

生意就是生意。

只要有钱可赚，这些人转头就能奉上最为真诚的笑脸，更会不择手段取得谅解，就像福克斯一直以来对基努.里维斯做的那样。

前提是，在这种情况下，这部电影还能继续为乔茜赢下去。

结束了这通漫长的通话，汤姆.罗斯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封电子邮件独自沉思。

这是一封来自雪莉.兰辛的私人邮件。

毫无疑问，她没有掩饰企图挖角自己的意图，而这正是今晚在通话时，汤姆.罗斯曼表现不够积极的真正原因。

跳槽到迅速崛起的新公司？

还是留在总是昏招频出、内斗不止的福克斯？

汤姆.罗斯曼暂时无法做出决定。

但他有一种预感，《指环王：护戒使者》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将会决定，脱胎换骨的天神集团是否能真正在好莱坞站稳脚跟。

欧内斯特借着月色看了过来，问：“对你而言，卖座与否并不是最重要，不是吗？”

乔茜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当然！”

“哦，那么我应该感到抱歉么，女士？”

“特效出乎意料的优秀。”放映会结束之后,欧内斯特与乔茜并肩往所在酒店的独栋别墅走，试图比较客观地评价这部电影，“选角、取景、艺美都无可挑剔,对于女性角色的塑造令人惊讶。尽管PJ是将其他角色的高光时刻安排在阿尔温身上,但那场森林驰援的戏份拍得格外出彩,航拍、运动镜头都做得非常完美，唯二的缺点是,故事情节相对薄弱，而且PJ真的太喜欢给精灵们用柔光了,那固然可以带来梦幻朦胧的美感,但我个人更期待看到有质感的画面。”

“好吧。”乔茜简直无语，只得把手一摊，“说实话，你罕见的幽默感真是让人惊讶。”

“其实上一次请你来演海蒂的姑姑，也只是玩笑话……”欧内斯特低头，掩饰性地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说：“但我很高兴你选择了《秘密》的那个角色，我看过剧本大纲，故事很有趣。”

乔茜狐疑地瞥了欧内斯特一眼，没有在上一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顺势说：“我也认为它很有趣，但我不是很确定是否卖座。”

“换句话说，他是个擅于沟通和理财的导演？”欧内斯特微微挑眉，“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影射谁。”

“哈哈，没错！”乔茜放声大笑，转头看向欧内斯特说：“詹姆斯.卡梅隆，他就是片商又爱又恨的那种导演，大卫.芬奇算半个。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他们对于创作的坚持，你知道的，有时候让外行人干涉太多并不是好事，制片人中心制固然确立了好莱坞的基石，但也让我们的电影越来越像是流水线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