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冥渊也忽然拔高声音：“尹羲……她失踪了？”

晴微长叹一口气，说：“朕亦很挂念她，你下凡这么久也没有遇上过她吗？”

现在的晴微还保留着部分原本轨迹的记忆,但是风乾设的牢笼已经化为飞灰，天庭上一些二周目忠于她的神将也扈从在她身边。

沈墨和冥渊见到晴微不由得一愣,最终还是参见：“参见天帝陛下！”

这女神不是晴微是谁？

晴微站在岩上，叹道：“她的真身养在昆仓宫殿里，在殷商武丁时期,她下界历劫，投胎为凡人,助武丁、妇好建功立业,击败数个方国。但是在和雅利安人的大战胜利之后,遭到风乾的暗算。我们赶到时,她已不知所踪,汝寻她千年未果，后来决意在下界行走寻访……这与原来有些出入，我也有些糊涂了。”

“母亲万安,我就放心了。”

晴微点了点头,又说：“你……可找到了尹羲？”

晴微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对她的疼爱不下于对玄昊。一个那样讨人喜欢的孩子，她怎么能不多宠爱几分，那孩子改变了儿子的思路去救她，辅佐她当上天帝，又善解人意。

沈墨赶过来自救，又与风乾交手,他没有时间睡觉。况且，沈墨和冥渊现在都不是神仙,他们身体的沉受能力比天帝女神的沉受能力要差一些。晴微已经接受了更多的被改变的历史的记忆，可是沈墨和冥渊却要延后。

晴微取出一个火红的葫芦将风乾、玄夜、玄苍都装入其中。此时完全没有气数支撑的风乾根本无法反抗。

没有她，玄昊无法安心当神，她也会非常寂寞。

沈墨颓然地坐在地上，冥渊也感叹命运弄人。

“原本沈墨下凡是为了寻找瑶华，这段因果已然改变，我原想他又将会是怎么模样，竟还要在凡间历劫吗？”冥渊忽然反应过来，“天帝，那我呢？既然历史已经改变，我又为何下凡来？”

沈墨不由得一愣，惊道：“尹羲……我不知道，她……我是说成仙的她不在天界吗？”

……

过了几日，沈墨接受到了近千年的记忆，尹羲有感人间正有一场大功业，或者下界投胎为凡人历练，于是她就主动下界去了。

那时天界还不稳，玄昊要留在天界巩固晴微的地位，他心想无论她是神仙还是凡人，他找她也很容易，所以并没有反对媳妇自我提升的理由。

可是没有想到这事儿被天庭中的一些异心者泄露给风乾。风乾会为了威胁他而对投为凡人的尹羲下手。

他在殷、周两代四海八荒寻找了上千年无果，他念起近两千年后，尹羲会与沈墨相识，沈墨爱她至深。

玄昊福至心灵，他需要成为沈墨，她也定会成为凡人，这是他们之间缘分和宿命。

他助母亲擒住风乾镇压之后，母亲法力也越来越强，他就下凡走一遭，与母亲说他要在下届走两千多年才能找到尹羲。

母亲自然允了。

沈墨原以为这回来昆仑，他将“归位”，但是尹羲失踪让他不敢轻易自杀“归位”，不然又是阴差阳错。

若不“归位”，沈墨不能见玄昊肉身，所以他只有带着带和冥渊一起返京。

返京这一天，冥渊的记忆已经更新覆盖到了北宋时期了，而他对北宋之前原来的记忆已完全没有印象。只有后来的记忆的差异提醒着他，这是时空的更换，也提醒着他，自己居然惦记过瑶华。

返回京城的沈墨和冥渊居然成为了朋友，沈墨身为事件的直接见证者和参与者，他和尹羲一样，记忆还保存着。

所以冥渊才会找他谈话，问他：“我……那个我，当真这么爱瑶华吗？”

沈墨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也不关注……两重记忆都不关注这些。”

冥渊抚额：“我无法接受，我居然喜欢风乾的女儿。”

“我还是风乾的儿子呢。”

“这不一样，我只当你是晴微……天帝的儿子。我仅剩的一千年记忆里，瑶华是一个白月光，是三界第一美人，是善良纯洁需要人保护和宠爱的，哦……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我这些记忆就都没有了吧？”

沈墨一直因为尹羲失踪而抑郁，这时倒有几分玩笑之心：“你舍不得？那不如你去找江凌华，以冥渊君的手段，风流一场，手到擒来。”

冥渊吐嘈：“你敢说这些话，小心尹羲回来收拾你。谁像你，活了两万年就挂在尹羲一棵树上了，还要装正人君子。”

玄昊莞尔，感叹道：“我本来就是正人君子，我与你是不同的。最初，在你心中权势占的比重太高了，所以你不重情。而我生命里只有修炼，我很寂寞，只有尹羲才可以解了我的寂寞。你虽然因母亲而含恨，可是直到现在，你扪心自问，你真心爱过我母亲吗？早年是喜欢，之后是不甘和利用，直到最后成了亏欠吧。”

“你凭什么这么问？”

“凭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愿意伤害尹羲。而你遇上的挫折，你愿意伤害我母亲。”

冥渊反驳不了，说：“我是不是很蠢？”

玄昊感叹道：“可能你的真爱本就不是我母亲吧，也亏得她当初没有同意嫁给你。”

“等等，我刚才在说瑶华，没有说你母亲。”

“那就趁你现在还记得你原来是喜欢过瑶华的，去见江凌华一面吧。”

“我……把她睡了？”

“你不在意她未成年在法律边缘走着，你就干吧。”

“我开个玩笑，瑶华真身我都睡过，江凌华只是一个凡人。我只最后见她一面吧。”

“你见她也好，爱她也好，不必跟我说。我想母亲并不会限制你的。母亲渡尽劫波，对瑶华已经全然不在意了，无论你怎么处理，她也把你当朋友。”

但是沈墨不会带瑶华回天界用素萦天女的内丹助她成仙了，瑶华转世的人生是好也罢、坏也罢，都看她自己的造化。

冥渊是想了结自因果，哪怕那种了结是“前生五百次的回眸留今生擦肩而过”，可他确实不希望晴微误会。

……

2000年，农历十月十五夜，月光大盛。

江城X湖天空之上忽然闪过一个蓝光漩涡人，从中飞出两道身影，一条巨龙和一个少女。

哗啦一声摔进了湖水里。

气运神龙施法跨越时空虫洞，耗尽了法力，而殷商时代妇好敬重的“神庙圣女”尹羲又被气运神龙撸了一遍，身受内伤。

气运神龙也不想这样，可是风乾突然偷袭尹羲，他又刚好迎来死亡天劫。他无法一边应劫天劫，一边保护尹羲，只有用时空之术才能保全两人。

气运神龙怕尹羲在湖水中溺亡，努力将昏迷的她驮上了湖岸，将她拱上了岸去。

气运神龙还不能化形，此时法力不存，只好隐入湖底，暗中保护尹羲。

清晨，环卫工作发现了湖畔一个穿着古装的少女伏在湖畔，他还以为是一具尸体，连忙打了110。

片区的民警很快赶到，上前“验尸”时发现她还有点气，连忙送她去了人民医院。

尹羲觉得浑身像是坠入了冰窖，又像是有人将她的身体都撕碎了。

“疼……”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还吊着一个风扇。

她还发现了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她的眼珠子随着他们动着，一个实习医生先看到了她睁眼了。

“你醒了？”

尹羲眨巴一下眼睛，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觉，再次确定这绝不是殷商时代，她才问：“请问……这是哪里？”

“江城市人民医院。你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现在是哪年几月几号？”

“什么？”

“日期？”

主治医生听了，上前来说：“现在是2000年11月14日。”

尹羲觉得有点头疼，她穿回来了。

“电话……给我家人……打电话……让他过来缴费……”

现在这个时候，大家经济上都不宽裕，医院也怕有人白占医疗资源不付账的。听她说缴费，连忙配合，主治医生拿出这个时代的老式手机。

尹羲让他拨通了张秘书办公室的号码，一般人可打不通他们的私人手机号。

……

是夜晚上，沈墨、徐凯风、张秘书都已赶到了医院，此时再相见已经五味陈杂了。

他们作为穿越的见证者，有幸保留着记忆，不过除了沈墨之外，张秘书和徐凯风本来也不知道天界的事，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她蝴蝶了多少天界的历史。

沈墨坐在她床沿，禁不住泪流满面，握住她的手。

“你受苦了……”

尹羲喘着气，说：“我……我是不是快不行了？这……这里没有天池……”

“不会，我感觉得到，你没有那么容易死。”

“怎么会呢，胖龙都是将人撸秃噜皮的主。”

沈墨温言道：“胖龙带你回到过去时，他只是一个元神；可是带你回到现在时，他拥有肉身，还有更强大的力量。这回撸得没有那么严重。”

尹羲这才欣慰，想起一事，说：“我得跟你说，我出轨了，你要不要去胖揍一下我的奸/夫？”

沈墨好气又好笑，说：“揍他就算了。可是，你我在天界才恩爱几年，你却让我等了你三千多年，这笔账，咱们得算算。”

尹羲啊了一声：“这个怎么说呢？你这不是才一个月吗？我在古代可是过了五百年才知道他就是……”

“不管你怎么说，等你好了，我再跟你慢慢算。”

“玄昊，打起精神来。那气运神龙和尹羲一样不见了。”

晴微说完，就带着扈从返回了天界。

晴微沉默了一下，才说：“你遇上十二万年才遇的大劫，你的功德只足以保住元神，只能在人间投胎为凡人了。至于你这几世凡人当得如何，我尚还不太清楚。”

晴微也没有完全更新历史记忆，所以不知道冥渊的最终走向。

正在这时,天空降下神光，只见一个身穿火红色锦袍的女神随着神光降下，身后跟随着四位神将。

冥渊冰蓝的眼眸波光闪动，淡淡一笑：“你我都渡尽劫波，洗尽铅华。只是你已贵为天帝，而我成了凡人。”

晴微温言道：“凡人已是文明的主人，当凡人也不坏，你从前执着于天地权，但你扪心自问，是天界更热闹，还是凡间更有趣？我的劫难在情，而你的劫难是看不到自己所拥有的却执信于其他。我们都是如此，越想得到，就越阴差阳错的失去。你在凡间好生保重，若是有缘，或有哪一世哪一年可以成仙。”

晴微放开了原本天庭对成仙的限制，她也看清了，天道运转规律靠挡是挡不住的。无论神、仙、人、魔都有可能会轮回或者消亡。

晴微感慨万千，这有人对时空下了手,她不久前还是阶下囚，可是现在已是大部分神仙认可的新天帝了。

“玄昊,这一千八百多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