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香香把男人整个钱包都抢过来，钞票全部掏在手上，足足有五千多块，然后扬起手，将所有的钱都抛向夜空里，痛快地笑着。

她的笑又妩媚又放肆，男人怔住了，好半晌才吼道，“你疯了！你是个疯子！”一句话未完，人就冲向车外，可惜他已忘了自己比香香还醉，跑上两步就已摔倒在她的面前。

一个男人——只要是男人，若有香香这样的顶级美女陪伴，大多会陶醉得忘乎所以。这个男人并不例外，很快喝下一整瓶威士忌，程香香又叫来一瓶，喝到一半他就醉倒了，却喃喃地说：“小姐我送你回家，我没醉，走，送你回家！”

程香香跟他一块儿走出酒吧，心中冷冷一笑，反正烦着呢，找个人出气正好。

这个男人竟是夹着尾巴说话的人，刚才仅存的一丁点气质，两三杯酒下肚就不觉晕晕然了；程香香放不过他，还在不停地劝着酒，非得将对方灌醉不可。

“你有多少钱？拿来给我看看。”程香香淡然一笑，接过他递来的钞票，心想：你个臭男人竟把我当成妓`女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么？

中年男人的车子很名贵，是黑色法拉利；他把香香推进车内，然后自己钻进去。

这一刻，程香香才变脸说：“我不回家了，你自个儿开车吧。”拉开车门，想走出来。

程香香忿忿地踢了他两脚，将他踢得痛叫连连，这才笑着跑开了。

“为什么不能走？”程香香冷冷地说，“你真的想要陪我回家吗？”

“是的！呃，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今晚你必须陪我！”中年男人涎着脸，气息呼呼，叫人真想作呕。

有意思，捉弄男人的感觉令人兴奋极了。这是她第一次以另类的方法发泄自己的情绪，她想，自己要闹出点事来，真闹出点事来，那么冷青魂就又会回来救自己了。

她的想法很天真，又很无奈；她想忘记冷青魂，可是偏偏忘不了。

她跑呀跑，背后听不到那个男人的怒骂声，才停下脚来。

不料男人死死地拖住她的左手，“小姐你不能走！”

这时候她几乎已经忘记，曾经有个夜晚他跟她说长得像他的妈妈，想和她上`床。她所记得的，是有个白天他们去“缘相聚”吃饭，同桌的还有一个叫刘雪的腼腆女孩。

那时候，他们看起来很阳光，很恩爱，叫人羡慕。

程香香根本不想记住他的错，这只是一个孩子。而现在的他，眼神是大胆而挑逗的，其间还有一丝迷惘。

苏东东终于向她走过来，扬着眉，淡淡一笑：“姐姐，原来你也在这里呀，自从刚才我看到你，你一共只喝了一杯酒，还没喝完，可我已经喝了三杯，也自罚了三杯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程香香有点生气，“我喝酒关你什么事？你自罚什么？”

苏东东低下头，痛苦地说：“因为在这样的夜晚，我忍不住想起妈妈身边的男人，以及妈妈白嫩的腿，我也想你，不是一般地想你！我怕你生气，不敢过分靠近，所以选择远远地放纵地看你。”

他的话实在大胆，比起从前那晚毫不逊色。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将他白天给程香香的良好印象打击得荡然无存。

程香香凝目望着他，幽幽地说：“东东，你年纪这么小，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的刘雪呢，为什么不跟你一块儿？就算你俩安安静静找个公园约会，也比这里强呀。”

“约会？”苏东东笑了笑，“刘雪是一个纯真的女孩，我不想伤害她。其实姐姐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只因为你比我大吗？”

程香香懵了，年龄不是原因。最主要的，是她的心太烦，想借杯酒消消愁。遗憾的是，酒这种东西根本不适合她。转而一想，苏东东的心境比她还要失落，只是他们的生活点不同。

他的失落是因家庭的不睦，程香香的失落是因爱情的错遇。他应该怪他的父母，可又不能怪他们，有时不得不安慰自己，就算守候、嫁给一个指腹为婚的男人又如何？可是心底的那道思念，一丁一点地粉碎了她的顺从。

程香香回答：“东东，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活得很累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黑夜能够像白天一样接受刘雪，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好。”

“可是我不配，我感到自己龌龊，已经没有资格跟最爱的女人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思想是那么地肮脏，我感觉自己已经遗传了父母的不良基因了。你知道基因这回事是说不透的，它像是美国的原子弹，在日本广岛一炸就是几十年寸草不生。”

程香香不禁为他的话逗笑了，可是笑容中隐含惋惜。她懂他的意思，他受父母的离异影响，连带着对自身也不可信任，他恨，恨父母也恨自己，不敢沉入爱情，就是怕自己的隐恨有朝一日爆发，会害了刘雪。

实则那天程香香看到他们俩，程香香就明了，他是真爱刘雪的。

苏东东还在喝酒，他已经坐到程香香的身旁，口口声声叫姐姐，却要香香陪他喝酒。

程香香本来不依，又想，今天实在是烦，那就再喝两杯吧。所以到最后，他们都已经摇头晃脑，只差没有倒下来了。

其实，程香香悄悄为自己留了一手，借口到洗手间，用手指掏到喉咙深处，将满肚子的酒全都呕出来。今晚的苏东东不太正常，他才没那么傻，保持适当的清醒是不二法门。

等程香香重新回到苏东东身边，他已经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了。程香香没有驾车出来，只得扶了他走出酒吧。抬手招来一辆的士，问东东要回哪里，他告诉了住址。

程香香又问他：“你奶奶在不在家？”他说在，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程香香想了想，房间有一位老人家，东东不敢对自己怎样，于是点头答应了。

到他的家里已近零点，苏东东的奶奶还没睡，因为客厅里还有一位客人，竟是刘雪。香香和老奶奶一起扶东东进房休息，刘雪并没有跟进来。

苏东东已经睡着了，他的心实在太累。程香香怔怔地望着熟睡的他，跟他奶奶说：“你看东东，睡着的样子很纯真，就像一个孩子，可他……怎么会一个人跑去酒吧？”

老奶奶叹口气，喃喃地说：“这孩子，我想管呀，可怎么管呢？他长大了，想不开，都怪他的父母亲……”话到这里顿住了，有些话不便直说出来。

回到客厅，刘雪泪花隐隐。

程香香问：“你不进去看看东东吗？也不问我怎么会和他一起回来？”

刘雪摇摇头：“他不要我了！他……他说要和我分手，可是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在如此的深夜她找到苏家，是为了这个。今晚苏东东没有跟香香谈起刘雪，只说他会害了刘雪，果然会害了她。其实他也可以选择不害，如果肯正常地面对爱情和生活，他的未来应该比谁都幸福。至少他拥有纯情的刘雪。

程香香想，苏东东的奶奶不知如何处理这事？毕竟一个学生怀孕，并不是小事情。

但是这个答案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当即简单解释如何遇见东东，随后告别出来。

回到家里，正是凌晨一点的时候。程香香感觉头很沉，大概酒意发作了，连冲凉都来不及，就倒在床`上沉睡过去。幸亏在洗手间呕去不少啤酒，否则不知要有多难过了。

过了几日，冷支洋派得力助手童元奇、柏公保，接程香香到了冷家，询问她和一枝花相遇的种种，当即陷入沉思。

冷支洋江湖阅历丰富，对蒙面无敌一枝花十分敬慕，甚而存有淡淡的疑虑。这丝疑虑具体很难说，但身为天港青帮老大，脑袋不是纸糊的，觉得这个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同名同姓的高手，最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冷青魂！

想到这里，冷支洋脸色一变，说不上是怎样一种心情，怔住了。

他在喝酒，就坐在程香香的邻桌，一杯一杯地喝，而且目不转瞬地望着她。

开始程香香没有察觉，等察觉到了，才意识到苏东东的眼光有火一样的热情。

程香香来到另一个酒吧，真想买一次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为了绝症的父亲，也为了失踪的冷青魂。

酒吧的走马灯一闪一闪，映着她的脸，也映着别人的脸。她发觉自己的脸一定很红，那自然是酒精的效果。别人的脸比她还要放肆，一窝蜂地在舞厅蹦迪，仿佛连头都想摇断。

酒是好酒，程香香不敢再喝，表面上装得更醉，好像十分“不胜酒力”的样子，却又不停地向那个中年男人劝酒。

程香香冷然注视着，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在本来应该崇尚交谊舞的今天，在眼前这样的舞台上，音乐是那么放浪，场地是那么凌乱，摇头摆臀好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了。

年轻人爱闹，这很容易理解，可香香实在不是一个爱闹的女人，叹口气，慢慢地喝着仅点的一杯酒。

没想到的是，苏东东竟也在这里。这个大孩子，他来做什么？

“小姐……停车场，我们去停车场！”那个男人将整个身子靠向香香，一边打着酒呃。

程香香赶紧避开，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