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灯灵”的身份能带来的。

这种时候，他能想到的“身份”，就只有“具有真正的彭格列血脉的人”了。

九代目并没有明说。因为狱寺隼人是十代目的岚之守护者, 也是他亲自派人考验过的忠诚的左右手，而现在的彭格列是十世的时代，不是他该多嘴的。

但他确实对自己过去选择沢田未来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理由感到了疑惑，也对记忆中白兰事件时突然出现扛起了彭格列的青年感到了疑惑。

但在谈话的最后，九代目突然提起了白兰事件。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将彭格列重新凝聚起来，必须是具有能力的，能得到一致认同的人。但在白兰事件时，在那个人表现出具体的处事能力之前，仅仅是亮出身份就能让彭格列余下的成员暂时定心，力压其他不同的想法，得到一个让他施展能力的时间，这不是‘灯灵’能做到的。”

他不敢去想这个想法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九代目的话。

好在九代目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话题很快又转回了白兰事件。

九代目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想到的方法才能拯救彭格列。而对于底层成员来说，这种不同的想法会让他们陷入混乱。”九代目缓缓说道，“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想法一定能成功, 所以当这种争执持续一段时间、而整体的情况却完全没有好转、甚至还在变差的时候，内部的士气就一定会大幅下降。”

这是九代目的经验之谈，狱寺隼人认真地听了下去，隐隐对九代目想要表达的意思有些明悟，心脏却因此而逐渐提起，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起来。

但狱寺隼人却忍不住反驳。

“但灯灵本来就有大空火焰……”大空火焰并不是彭格列特有的，这种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在那种时候亮出大空火焰，就算被直接认为是彭格列的大空火焰，应该也会被接受。

“一定有别的理由吧。”九代目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实际上这也是他无法解释的一点，所以他说这些话，其实也不是为了肯定灯灵可能拥有彭格列血脉这个猜测。

“在危难时期，彭格列内部总是一体的。但不可否认, 如果没有首领的话, 就算彭格列内部的所有人都想为了彭格列而行动, 都一定无法统一各自的想法，彻底将彭格列凝聚起来。”

‘……大空……彭格列……’

被逼到了绝路之后说出来的话连语气都仿佛是在妄想，从医疗室传出来的谈话声给人一种疯疯癫癫的感觉，声音虚弱而颤抖，却带着让人胸闷的希望，那时路过的他还以为他们在怀念十代目，沉浸在复仇中的思绪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更没有想到——过去从来没有人说过十代目像彭格列一世的转世。

他们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见过彭格列一世，他们这些后辈从来都只能从彭格列的历史上看到当年初代家族的风采，即使有当年的画像，又怎么会在看到一个人战斗时身姿之后，会产生“他像彭格列一世再生”的想法？

狱寺隼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也没有察觉到，其实他为那股在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时突然出现的明亮火焰动容过。

灯灵的攻击方式是拳头，武器是和彭格列一世一样的拳套。

那个武器是怎么来的？记得在很久以前，灯灵在某一天说过这是从Rebrn先生那里得到的。

灯灵的火焰是大空火焰，而且火焰本身一点都不弱。他使用火焰的时候，就像是彭格列一世一样，在额头点燃火焰。

他在使用火焰时眼瞳是橙红色的，和彭格列历史记录的彭格列一世维持超死气状态时的瞳色一样。

他战斗的时候总是皱着眉，挥拳的时候像是在祈祷，这一点就连对一世都没有过相关的记录。

他……是谁？

狱寺隼人离开九代目的家时，精神还有些恍惚。

他是谁？

脑海中那个背影越发清晰，心底的某个答案却依旧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许只要轻轻一戳就能看清，但现在的狱寺隼人却完全没办法踏出这一步。

这让他越发焦虑和烦躁，因为这根本不是他能够自控的。

他想更进一步彻底撕破那层阴影，但却只能横冲直撞得头破血流。

不是找不到方向，只是走不过去。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触碰到那里？

狱寺隼人的心底深处，银发青年疲惫地停下了脚步，失神地站在原地，看向了前方那明明感觉很近，却遥远得仿佛像是在天边的阴影。

到底是……什么啊。

“诶？”与此同时，山本武正错愕地看着刚刚才从领域里出来的沢田纲吉，有些听不懂沢田纲吉说的话，“等一下，阿纲，你……”

“啊。”山本武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在沢田纲吉的暗示下，总算是将之前的线索都联系了起来，想到了沢田纲吉身上，“阿纲你……”

“是你拿走了彭格列大空指环？”

完全是脱口而出的问题，但在说出口之后，反应过来的山本武也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他看着沢田纲吉，想得到答案。

“嗯。”沢田纲吉承认得非常干脆，点了点头，没有避开山本武的视线，理直气壮得仿佛自己不是在承认，而是在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但是，为什么？”要说生气倒也不至于，主要是山本武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山本武的眼神疑惑，神情看上去严肃了些。

他不相信灯灵会做这种事，所以在得到正式答案之前，他不会马上用看待敌人的态度去面对阿纲。

即使阿纲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是他做的。

“确实有一个原因。”沢田纲吉对山本武的态度并不意外，看着山本武的眼神缓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再次皱起了眉，只是勾起了唇角，温和地笑了笑，“由于一些原因，我必须要这么做，但是原因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唔？”山本武看出沢田纲吉没有敌对的意思，所以态度也稍微放松了些，“那是什么啊？”

“要不要调查看看？”沢田纲吉只是这么说道，“我也许会用彭格列大空指环做一些事哦，放任不管的话，也许会有你不想看到的事发生。”

“哈哈，阿纲你……”山本武刚想笑着说什么，却对上了沢田纲吉的眼神，一顿，笑容逐渐敛起。

阿纲是认真的。

山本武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好啊，那我应该调查什么？”

或者说，阿纲你想让我调查什么？

“彭格列大空指环，阿纲藏起来了吗？”山本武也想道了这一点。

“嘛，算是吧。”沢田纲吉勾起了唇角，“你是找不到的哦，所以，你可以试着从别的地方下手调查。”

“唔？”

“比如，调查一下我的目的？”沢田纲吉用反问的语气说道，“我可以给你提示，如果你能调查到我的目的，然后在我做出什么之前成功阻止我的话，我就放弃了。”

“啊，在这之前，在领域里的时候你依旧可以相信灯哦，灯会继续带你们离开领域的，灯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无论我做了什么，在领域内，你都可以继续相信我。”

山本武张了张嘴，刚想问什么，就被沢田纲吉打断了。

“那么，第一个提示。”沢田纲吉的身形逐渐消失，“你可以去乌斯蒂卡岛，找一找和灯灵有关的传说。”

乌斯蒂卡岛，在西西里岛的西北岸附近，是个火山岛。东北岸的乌斯蒂卡镇和港口是全岛中心，有海轮与巴勒莫相往来。

山本武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了这个地名的相关资料。

“试着从灯灵的起源调查看看吧，也许能从我的来历知道我的目的呢？”

“山本，你有想过‘灯灵是什么’‘‘我’到底是谁’之类的问题吗？”

‘……就像彭格列一世再生……’

‘一定没错的……’

他只是说出他隐约感觉到的事而已。

至少，除了大空火焰之外，一定有别的理由能让当时的彭格列确信眼前的人就是“彭格列”。

灯灵和彭格列可能有关这条线索, 就这么断了。

“……”狱寺隼人没有再说话，眼神一瞬间有些恍惚。

其实，他是知道的。

狱寺隼人突然回想起来了，在白兰事件时，他曾经听说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的话。

“我将未来当成了孙女，在当初考虑未来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时候，实际上并没有考虑太多关于彭格列的未来发展的事。”说起这件事时，九代目的眼里也有些困惑和不解，但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自嘲地仰头大笑，“也许是我老了吧, 想要为孙女准备最好的东西的想法, 对于一个普通的老人来说，很正常。”

“……”但对于曾经以识人的能力闻名、带领着彭格列走向顶峰的彭格列九代目来说, 这很不正常。狱寺隼人下意识想道, 然后他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