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多月的手之前就被冻过, 红红的，来了一天也没养过来，整个小手还是偏红，不过，因为他皮肤太白太嫩，现在也还是能看到食指上有个被啄的红点。

“哥，哥哥—”小东西抽噎了一会儿，一只小手抱着裴星临的脖子，又看看还在不远处溜达的鸡，说什么都不从裴星临身上下来。

“呜哇—哥, 哥哥—啊哇—”

“咯！咯！咯！”

裴星临赶紧从屋内出来, 就看见自己弟弟举着小手，一边哭一边朝房子这边跑，身后还追着一只大鸡。

小孩还在抽噎，裴星临看着小孩的手。

“哥哥！”小多月见到自己哥哥出来了，小短腿迈的更快了, 呜呜哭着跑，眼睛飙泪。

裴星临两步下去, 捉住小孩拎起来, 看了眼鸡，又看看他举起的小手。

“它们到是会找人欺负。”大儿媳春红也过来了，看见小孩趴在裴星临的肩膀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另一边，可能是看见小孩被人抱起来了，刚才还咯咯哒挥着翅膀脑袋向前的鸡, 也转了一个圈, 侧着脑袋，若无其事地侧着头溜达走了。

“没事了没事儿了，怎么回事啊，平时这些鸡也就在鸡圈呆着, 今天突然就飞出来，连我都被吓了一跳。”裴海临拍拍手也过来。

“你们一会儿不是去村东头书记家，那就顺便去卫生所看看，给他买点药膏，不然这手明年要不好受了。”

张春红也拿起小孩另一只手看看，小孩子什么都可爱，连手也是，小小一只，手掌软软的，手背胖胖的，指关节还有小肉坑：“照顾小孩可得仔细，特别是这些小地方。”

“刚才我们就是喂鸡，多月因为没有栅栏高，就蹲下，手从栅栏伸进去喂鸡，他手伸进去后就有四只鸡就围过来了，也不知道被哪一只啄了一下，应该是疼了，小多月就站起来不准备喂了，谁知道他刚站起来，刚才还吃东西的鸡瞬间就扑着翅膀飞出来......”

“被啄了？”

裴星临拿着去卫生所买的药膏回家。

冬天，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坐着聊天，跑来跑去的都是已经放假的小孩。他们这边每年冬天放假都会早一点，因为这边天气是真的冷。

昨天下雪，这孩子们有的玩了，有的在路上打出溜滑过起来滑过去，有的是两个人拉着中间一个或几个小孩，在已经踩实的雪地上玩。

裴多月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看见其他小孩玩，他也趴在哥哥的肩膀上，目带好奇地看着其他人。

“哥哥。”在卫生所哭了好一会儿小东西终于说话了。

“好了，一会儿就回家了。”裴星临听见他说话，好笑地拍拍他的背，“怎么这么害怕卫生所呢，又不给你打针。”

裴星临还以为自己弟弟是一个乖孩子，昨天都没有哭，没想到，去了卫生所之后，他还以为自己怀里抱着一条鱼，扑腾的他差点捉不住这孩子。

“小兔害怕。”小孩子小声说。

“这下不怕了吧，卫生所不打针。”裴星临一只手抱着他，然后另一只手随手从路边树枝上捏了一点雪，团成一个小球，“想不想玩？”他问弟弟。

“想！”裴多月昨天就想玩雪了，洗脚的时候就看了好久。

“不行，你现在手还冻着呢，别玩了。”裴星临扭扭小孩，让他在自己怀里面向自己，然后将那个小雪球顶在裴多月脑袋上的那个毛球上。

看着小多月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嘴巴又扁扁，裴星临内心笑起来。

“那你要不要玩那个？”他指指两个小孩拉一个小孩在雪地上跑来跑去的游戏。

“要！”

“那就不能哭了。”他拿着裴多月围在脖子间的围巾，给他擦擦眼睛周围。

“嗯嗯！”裴多月兴奋点头。

......

“哇—呜”已经被裴星临落在后面，正在滑来滑去的小朋友们，突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好奇地转过来。

只见，他们都认识的，平时都不怎么笑的大哥哥，正弯着腰，着急忙慌地给那个小孩拍身上的雪。那小孩后背上是雪，屁股上也是雪，都是雪，正呜呜哭着。

-----------

“好了，不哭了，晚上给你讲故事行不行？”裴星临这次用手给弟弟擦擦眼泪，有些气短的说。

“呜—”小孩抽噎。

“一会儿就给你讲故事。”

“呜—”

“那下午让你出去玩一下会儿。”裴星临无奈，快要进院子了，他停住脚步。

“呜，还要讲故事。”裴多月自己用小手擦擦眼泪，抽抽泣泣小声的说。

“行！讲！”裴星临捏捏他的手，“屁点大的小东西还会讨价还价。”

他也不知道小孩的力气原来那么小，手也那么小，他本来在前面双手拉着小多月在地上滑，结果，路过了一个小雪堆，这样的小雪堆他们玩的时候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他就没在意，谁知道小多月就从他手里脱手了，然后摔了一个屁股墩......

裴星临看见哭得鼻头红红的裴多月，捏了捏他的脸蛋，他刚才真的是又想笑又尴尬，不过他现在不能笑，虽然才短短两天，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些好面子，“不哭了啊，下次不让你摔了。”

......

迁了户口，总要给老爷子看一下，裴星临哄好弟弟，就带着户口本进院子。

进院子后，裴星临本来想放下弟弟让他自己走，结果，这小孩还是死活不下地，圆滚滚的小圆球居然能紧紧巴在他身上！还用红红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裴星临只能自己抱着他进去。

“爷爷，户口已经迁好了。”裴星临将户口本给自己爷爷递过去。

“迁了就行了。”老子也拿起来看了眼，又看看乖乖坐在炕上的裴多月，“既然已经入了咱家的户口，那就是咱家的人了......他怎么了？眼睛红的。”老爷子疑问。

“没事儿。”

“行吧。”裴老爷子看见裴多月现在乖乖的，也不多问了，“本来我和你奶奶都不同意你养。”

裴星临听到自己爷爷说这个，本来想让裴多月出去自己玩，但是又想到这孩子怕鸡死活不下地的样子......

“爷爷，你说吧。”裴星临将自己弟弟抱到自己大伯母那边又坐回来。

“你心还挺细。”老爷子嗤了一声，然后继续说，“本来不让你养，是害怕你养不好，养不好，这对你和对孩子都不好。”

“那赵怀山说他们那边没人养，那还能真没人能养？”老爷子磕了磕自己的烟杆。

“但是你非要养，说起来这也是你弟弟，你也能成事了，赵婉清也不在了，他确实和你最亲近，村子里爸妈没了也都是哥哥养弟弟。”

“现在养也养了，那就得好好养，村子里说闲话的人多，咱家不是那种苛待孩子的人家，你大伯是村干部，你叔也在公家上班，所以，咱家的名声不能在你这里坏了，听到没有!”裴老爷子最后一句话加重音。

“知道了爷爷。”

“还有，这孩子之后上学那些，赵怀山说这孩子有钱，我们不问这孩子有多少钱，但是我们也不给他钱不给你钱，就像你爸去世之后，你也是自己管自己，所以这孩子之后所有的穿衣吃饭上学生活，都是你管。”

“家里房，人也这么多，我们不可能偏着你。”

“我知道爷爷。”裴星临说。

“行了，也就是这样。”

听完爷爷的训话，裴星临拿着药膏和户口本出来找弟弟。

“小多月真厉害！”走到窗户下面，就听到自家的大伯母说的话，情绪看起来很高涨。

“小多月画的画真好看！”语气夸张，他简直没见过大伯母这样对人说话。

裴星临进去之后，发现小多月正趴在炕桌上，手里拿着一根铅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旁边是自己大伯母和裴江临裴萱，都围着那个小东西。

“爷爷说完了？”裴江临看见裴星临进来，打招呼。

“嗯。”裴星临也坐在炕沿上，有些好奇看裴多月画了个啥。

嗯......头，是一个类似梯形的形状，这应该是脑袋，梯形上面还有一个扁的小一点的长方形，头下面，依旧是一个长扁的长方形充当身体，屁股那里，有个瘦长的锐角角形。

在充当身体的扁长方形上面，还有一个大的椭圆形，那应该就是鸡的翅膀。

下面是两根棍，棍下面是两个角形。

画的有些抽象，特别是梯形的鸡脑袋上的那个眼睛，傲气凌人，瞬间就将追逐小孩儿时鸡的那种气势表现出来了。

“嗯，确实很形象。”

虽然都是简单的图形，但是，真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画的他家的哪一只鸡。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养鸡，鸡也长得都差不多，但小多月画的这一只鸡，真的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来，这就是他家的鸡，也是奇怪。

裴多月一看哥哥进来，本来还准备在鸡旁边画一只手的，但是现在看到哥哥，也不画了，站起来就往裴星临身上扑。

“不画了？”裴星临顺其自然地伸手接住弟弟。

“哥哥。”裴多月坐在自己哥哥怀里，然后拉着裴星临的手，又指指桌上他画的纸。

“那只鸡你还要带走？”裴星临低头，问他。

“带！鸡！”

“这孩子真灵啊。”张春红看着乖乖坐在裴星临怀里的小孩，有些羡慕。

她的个孩子，双胞胎就不用说了，一个是话多的不行，一个是个闷棍，就自己女儿，是一个贴心孩子，但是小时候也是很调皮的。

裴星临听到自己大伯母的话，笑了笑。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还车回来的裴海临，看见裴星临兄弟两，裴海临凑过来，跟着裴星临去他那边的院子。

“弟，我让你买的那个发圈你给我啊。

“你在和谁谈？”裴星临看他神秘兮兮的，本能问一句。

“这哥可得保密，到时候成了一定先告诉你。”

本来还性质缺缺的裴多月，听到裴海临这几句话，脑袋又探起来。结果被已经满意拿上发圈的裴海临揉了一把头发。

------------------

裴多月的事情解决完，裴星临腾出手来准备自己的事情。

一大早，裴星临的带着自己弟弟去村口。

村口有去县里的车，一天就两趟，不能误。

“锅，哥哥，我们去县里做什么呀。”裴多月被裴星临包在衣服里，脑袋上带着新找出来的一顶黄色的帽子，脖子上围着橘红色的围巾，远远看起来，特别像一个饱满的柿子。

“买书。”

之前，去县里的时候，路上一般只有裴星临一人，但是现在，怀里装着一个人，小东西话还挺多，本来裴星临是没有感觉的，但是现在，他真的发现一个人和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小兔给哥哥买！小兔有钱！”

“我还用你买，你的钱是你的钱。”车来了，裴星临抱着小孩上车。

“小兔的就是哥哥的！”

车上人很多，裴星临坐在最后一排的里面，裴多月就坐在他的腿上。

“你还挺大方。”裴星临说着，给他领口的衣服稍微往下拉拉，别让他闷着。

“你们亲兄弟啊？”旁边的人也听到小多月的话了，坐好后，好笑的看着这一对儿年龄不大的兄弟。

“是。”

“那感情倒是好。”

“长得也好！刚才就觉得这孩子长得好，现在露出来，嗳！你瞧瞧，佛祖坐下的童子一样！这眉眼！”

“跟那年画娃娃一样。”

“哪里，年画娃娃胖胖的，没这个好看吧。”

“那是咱们这里的画，我家亲戚给我从省城捎回来的年画，你们可不知道，上面的娃娃可好看了！”

“是了，我看见我们村子，有一家也是省城里捎回来的年画，可好看了，我家已经好几年没有买了，每年都一个样，我还去县里买了呢，也没有找到好看的。”

周围的人说着说着，话题就从两兄弟身上移开了，说起过年时的事情，主要现在快进入腊月了，大家也要开始准备了，这日子越过越好，大家对装饰生活的东西，要求也渐渐变高。

......

从白良村去北华县，坐公交车，路上要走一个小时。

北华县，要比半江镇大很多，路上的行人也多，这里没有集市，但是每天比半江镇集市的时候还要热闹。

裴星临下车后，给弟弟买了一支糖葫芦，看着弟弟好一会儿也吃不掉一颗，他上嘴，啊呜咬掉一个山楂。

他今天本来只是想去书店买书，但是在车上，他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他们村子去县城的里车，一天就两趟，早上一趟下午一趟，人们一般不轻易来县里，因为来了一下回不去，还要在县城里吃饭花销，这一般人舍不得，也就更不轻易去市里了。

每到过年的时候，村子里的人置办年货，绝大部分的人只在镇子上置办，例如买年画对联之类的，每年集市上的年画都大同小异，看惯了，裴星临也不觉得什么，可是听到别人的闲聊，裴星临突然想到，大家现在的需求还是之前的需求吗，这两年人们生活好了一点，这些人过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需求？

天天气还不错，有大大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裴星临一会儿抱着弟弟，一会儿牵着弟弟的手让他自己走，哥两一路的逛，去县城人们容易聚集的地方，还有商场。

他一个男生，对买东西没有东西，可现在，脑子里有点想法之后，就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

白良村冬天雪多风多，夜晚，外面的风呼呼地响，让人们越发想在室内感受温暖。

裴星临在锅里热起水，兄弟准备两个人睡前洗漱。

“哥哥，海临哥哥说这里大公鸡比狗狗还厉害。”裴多月小脚踩在自己哥哥的脚上，踩着踩着，他就开始啪啪地踩水，然后被裴星临将他的小脚丫子踩在脚下。

“对。”裴星临回应他。

平时这个房子是没有声音的，每到夜晚，他直接就是睡觉，但是现在，耳边好像多了一个小喇叭。

“哥哥，你今天晚上要给我讲故事的。”裴多月又说。

“谁说的？我没说。”

“哥哥说的。”裴多月的脚也不是很听话。

“我怎么说的？”裴星临将小东西抱起来，擦干净脚，让他上炕，自己去倒水。

“哥哥说小兔乖，晚上给小兔讲故事。”裴多月奶声奶气地重复。

“就这，你记得真清楚，我让你出去玩的时候戴手套，你为什么不戴。”倒完水回来，裴星临也上炕，听到多月说的话，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什么都明白，就是不听话是吧。”

裴多月穿的可多，外面是棉袄，里面还有秋衣，秋衣里面还有小褂子，小褂子里面还有小背心，已经小了，看起来是手缝的。

“听话！小兔听话！小兔就是忘记了。”裴多月被哥哥塞进被子里，抱着哥哥的手认错，“哥哥，小兔错了。”

炕上被子早就铺好了，里面放着灌着热水的瓶子，现在暖呼呼的。

“下次再忘记就打你屁股！”裴星临也进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嗯嗯，打屁股！”裴多月蹭蹭哥哥，又揉揉自己的肚肚。

“哥哥，小兔想喝水。”

裴星临想起晚上他两吃了好多咸菜，确实，今天忘记给裴多月喂水了。于是又起床，给小孩倒水。

刚倒出来的水有些烫，裴星临又将热水放在水缸里凉。

裴多月抱着裴星临递过来的水缸，咣咣就是喝。

“喝慢点。”裴星临拍拍他的背。

两人又睡下，已经关了灯。

“晚上想尿的时候，叫哥哥啊，你要是尿被子里，我就打你屁股。”裴星临摸摸小孩的肚子，“要不你起来尿一下吧。”

“哥哥讲故事，冷！”裴多月不愿意。

【猫猫拒绝JPG.】

现在已经是裴多月了，一上午，在村里的大队盖了章，又去派出所弄了户口，现在多月已经姓裴了。

一起去的裴海临去还自行车，裴以民去了大队还有事情。

裴萱解释着，旁边裴海临听着听着就又哈哈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然后他被张春红拍了一下。

年代文里的弟弟/04

小孩本来已经不哭了，结果被裴海临哈哈一笑，又小脑袋埋在哥哥脖子那里，不见人了。

-----------------

裴星临抱着裴多月。

“别跑别跑, 小心摔倒，鸡不咬人。”后面裴海临等人也在捉突然从栅栏里飞奔出来的鸡，只是这鸡也是活的, 一下不太好捉。

后面裴奶奶裴爷爷听见小孩的哭声也全出来了，不知道是谁, 没忍住, 哈的小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