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啊！”于晓燕道, 她又想笑，但脸好像更疼了。

“我也要加油，我房里还买了很多瓜子呢！”

太冷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 能冷到这种程度, 她曾经以为那个雨夹雪的夜晚是最冷的，现在才知道, 不是。

并不怎么恐惧, 但的确很不舒服。

她想询问一下, 又有些打不起精神, 就努力的笑了一下, 这么一笑，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完全被冻硬了，这样扯着嘴角整个脸都是疼的。

一片漆黑。

好像也不完全对, 因为外面的雪能映衬一些光亮进来，但她觉得，还不如没有，什么都看不到要更好一些。

陈秋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了，在早先的交谈中她已经知道于晓燕最喜欢吃瓜子，而且是那种黑瓜子，用她自己的话就是一次能炫一包。此外什么烤肉啊火锅啊她都喜欢，说起来眉飞色舞，带着她也想吃。

她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就看到了于晓燕, 这个小姑娘此时正两眼发亮的看着她。

她当然知道自己身边的是于晓燕, 不过此时她身边的人太多了，所以最初她也不知道是谁在晃她，现在才确定。

“等回来一起去吃吧！”这是早先于晓燕对她说的，她当时点了头，现在则觉得，可能……不行了，她觉得她要撑不过去了。

“这样也好。”她想。

虽然这么想有些抱歉，但在她内心深处，的确是有一缕放松的感觉的。

再之后，她的手臂被晃了晃, 又被晃了晃。

她很用力的想。

她从小学跳舞，虽然年龄小，又算是有天份，但也非常辛苦，那个时候她的老师总是给她说加油！让她再坚持一下，不过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陈秋，加油，你看XX就做的多好，加油，你也行的！”

老师是鼓励她的，但在她前面总有一个更好的。

她的父母有这么鼓励过她吗？

并没有。

“你怎么这么笨啊！”

“别人行你怎么不行啊，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而现在于晓燕，好像……只是让她坚持住？

她又想笑了，虽然这让她的脸很疼，但她还是又笑了一下，与此同时，她的脸猛地一凉，然后就是一阵惊呼。

“破了破了！窗户破了！”

“道具！道具！”

“别、别叫了……”

道具仿佛应了一声，但很快就被淹没到了嘈杂里……

于晓燕猛地坐起身，第一个反应就是抱紧双臂，虽然每次从场景出来，她的感受都会削弱百分之八十，但刚才，实在是太冷了。她忍不住的，就要去通褥子下的电热毯——她的电热毯是常年铺在床上的。

她们租的这种房子，虽然是拎包入住，却是各种东西都比较简单。

有椅子没沙发，有网线自己还要去开通网络，有床则没床垫。

好的床垫怎么也要上千，她和王晓华都舍不得，就一人买了个行军床那样的绿色小薄床垫，然后再随便铺上一些东西。一开始也没想着就要铺电热毯，但是在冬天用了之后，夏天也就不想再取出来了——不管怎么说，总是多一层。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第一次模拟中，会在半睡半醒中把电热毯打开的原因。

不过感觉到底被削弱了，她手伸过去还是缩了回来，最后跳下床来到了客厅，她是想找杯热水的，可竟没找到——她们房子里，只有瓶装的矿泉水。好在她这里还有冬天用的烧水壶，这时候只要把矿泉水倒进去就好了。

她正忙活着，王晓华迷迷糊糊从房间里出来了：“燕子，你烧水做什么？”

“喝点热的。”

王晓华怔了一下：“是要喝点热的了，多烧点，我也喝热的。”

于晓燕看了她一眼，王晓华道：“咱们以后，是要注意了，要想红的久，保养一定要跟得上。”

于晓燕一时间差点怔住，反应过来才知道她误会了，不过当然也不去解释，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倒了进去。

王晓华坐在她旁边：“燕子啊，你想过以后吗？”

于晓燕眨巴了下眼：“怎么？”

“虽然说奈何剧组挺好，但下面大概率不会给你什么重要角色了，我想着明天你是不是找找薇薇姐，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机会。”

这一次于晓燕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一个人在同一剧里有没有可能一人演两角？当然是有的，比如早年的神剧《戏说乾隆》、《新白娘子传奇》，比如更早年某位TO级的一人几乎演了整个电视剧，后面那个大多数人不知道，前面那个却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多少年后还被人提起。

但能一人演两角或多角的，除了剧本原本就是这么设定的，否则必定是大卡。

其实就算剧本就是这样，能拿到这样的剧本的，也必定是大卡——后来那些小制作，穷的恨不得当裤子的除外。

奈何显然不是那样的剧组，于晓燕都演小魔王了，再随便演个路人甲也就算了，但想要再演个有名有姓的……那真要有十二万分的运气。

王晓华说的是正路。

但她现在不能走啊，她还要同陈秋拉关系呢，她还要从黄导那里找惊奇值呢！

“我、我再想想……”她含糊着，王晓华看向她，一脸不解，她只有道，“我挺喜欢奈何剧组的，而且，咱们这才刚演了一个角色，就……”

“我知道、我知道……哎呀，其实没什么！”虽然这么说了，王晓华也没有再劝。她们是已经闯荡了两年，脸皮什么的都变厚了，但还说不上老油条，薇薇姐对她们好，奈何剧组给钱也痛快，这时候说再找剧组……虽然是常见，也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于晓燕笑着又拧开一瓶矿泉水。

“你做什么？”王晓华不解。

“掺着喝啊，难道只喝热的？”她说的理直气壮，其实是她现在终于不觉得“冷”了。

“啊，也是。”王晓华立刻道，“反正咱们这群演的活儿也快完了，下面你再找别的也顺理成章了……”

哪怕是大制作，也不是每一场戏都需要群演的。

她们在这里闲聊着，那边黄文浩也正想到她们……正确的说是于晓燕，王晓华，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大多数导演，这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想的，最多就是以后的工作。

明天拍什么，下一个场景要达到什么效果。

更有的，什么都不想，一天的工作都已经够辛苦了，这休息都休息了，还不好好放松一下？

黄文浩不是，他当然不是那种放松的，他也不会想第二天的工作，或者说他回去之后，最先做的，是看当天拍的。一是在场外，看这一天拍的有没有什么问题，是不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二来，他觉得这更能启发自己对以后的把握。

这时候他已经看完了当天拍的片段，半天没有声音。

旁边的纪行有点提心吊胆的，难道这一位觉得哪里拍的不好，明天要重来吗？

不要吧……

“可惜了。”过了好一会儿，黄文浩突然开口。

纪行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导演，您是说……”

“这个叫什么燕子的，有些可惜了。”

纪行马上反应了过来，于晓燕，的确表现的非常出众。

书法出众，这在群演……其实在演员这个行当里真不多见，身手竟也很利索！这都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了，难得的是……竟然真的有演技！

这话有些歧义，却是实际的。

大多数群演是没有演技的，其实就连很多科班出身的，演技也一言难尽。于晓燕的演技只能说平平，但她最后那个表情，做的相当到位！

他什么样的反应，当下笑道：“有您这句话，她就不可惜了。”

黄文浩看了他一眼，他又笑道：“我说的也是实在话，也就是您，换个导演可能不仅不会觉得她可惜，反而觉得她多此一举了。”

“演员，有对角色的理解，才能演出感觉，陈秋现在就是缺了这点自信。”

“陈秋是有天份的。”

黄文浩没有说话，纪行心中一动：“前几天曹邱对我说，他们那个极限运动的节目过审了，第一期都要播出了，现在正要录第三期……不如让这姑娘去试试？H台您知道的，曝光率是有的，说不定那姑娘就被哪家公司相中了呢？”

于晓燕的声音非常坚定，陈秋不由得有些恍惚，有人……这么同她说过吗？

好像有？

她不用再辜负黄导了，她也不用再辜负自己的父母了……

这么想着，她慢慢地闭上了眼，但立刻又被晃醒了。

陈秋觉得自己快死了, 虽然从很早之前，她就经常会想到死亡，但这是她第一次，切身感觉到, 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坚持住！”

“我……”

“一定要坚持住！”

原来真的能更冷的。

身边的人好像有动静, 她不是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