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京城还有大把大把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理。

因为裴元勋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 于是辞官致仕这件事，办的很是顺利。

铮, 可因为裴铮早些年做的那些事, 如今的镇南侯世子是玖玖。

但玖玖这会儿还是个孩子。

裴元勋，身体并不是很好，府中的爵位需要有人来继承。

也是时候让他回京城来了。

萧鸿熙其实半点儿也不愿裴元勋致仕，可对方俨然心意已决，甚至还给他找好了接班人。

“陛下, 吾儿亭瞳这些年，可是大有长进…”裴元勋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点儿不大光明磊落, 哪有当亲爹的这般算计亲子？

但裴元勋根本不知道，萧鸿熙当天就下了旨, 让裴铮回京诉职。

萧鸿熙听到这话的时候, 原本想要婉拒的话, 瞬间吞了回去，“爱卿所言极是。”

这几年, 裴铮的日子实在是太好过了一些。

他正在凉州家中和朝朝一块儿准备除夕的礼物。

转眼，软软都已经三岁了。

到了会说话走路的年纪，聪明伶俐的很是可爱。

可这些年裴铮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好了，也是时候该回来尽一尽孝道。

后来她才知道，一切都是裴铮和玖玖的付出。

因为他们的教导，软软才会特别的乖巧。

朝朝有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是不是有一些失职，但这种想法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因为裴铮一直都告诉她，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他曾经许下的那些诺言，如今正在一点一点的履行。

正院中，朝朝坐在桌前算账，边上放着一摞的账簿。

临近除夕，裴铮已经不去府衙，今日正兴致勃勃的扎着小灯笼，这是他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

一模一样的花灯，只不过形状有大有小，“软软还小，太大的花灯会拿不住。”

“玖玖虽然已经长大，但妹妹有的东西，他也要有，我们当父母的不能厚此薄彼。”

裴铮为了这两个花灯已经准备了许久。

朝朝并没有打击他，但凡是他愿意做的，就没有朝朝不支持的，“那你倒是做好了没有？”

“还差一些。”裴铮熟练的将竹丝弯起来，他扎的非常认真。

原本这些事情也是不需要他来做的，谁让裴铮的心中一直记挂着他的两个孩子？

玖玖一句想要爹爹亲自做的花灯。

此后几年，两个孩子的花灯都是裴铮自己做的。

从最初的惨不忍睹到如今的游刃有余，裴铮吃了多少苦，实际上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至今为止，他的手上还有刻刀留下的疤痕。

“朝朝，你说今年这上头要画些什么？”裴铮有点儿苦恼的问道。

裴大人对于亲手做这三个字的理解，那可是非常的在意，因为记在心中，所以从扎灯笼到糊灯笼，都是亲手做的。

就连那竹子，都差点亲手去砍。

要不是朝朝拦着，指不定还真的就去了。

“他们俩最近好像喜欢上了猫。”朝朝仔细的想了想回答道，“前几日他们还想着说要养一只狸奴。”

这件事情朝朝是知情的，但没有轻易的答应他们两个，因为朝朝并不知道两个孩子是当真这么想的，还是一时兴起。

若是一时兴起，朝朝自然是不答应的。

“是吗？”裴铮没怎么听说这件事，但他的想法和朝朝一样，若是一时兴起，那便算了。

“让他们俩好好的想一想，若真的想养一只狸奴，倒也不是不成。”裴铮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朝朝并不意外他会那么说。

有时候朝朝都觉得裴铮太溺爱两个孩子，可裴铮每一次都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他从来都没有溺爱过这两个孩子。

他只是用自己所有的能力保护着他们的孩子。

“玖玖今天又把他妹妹带出去玩了？”裴铮好不容易把灯笼的骨架给弯好，安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今儿个尽然没有听见软软摇摇晃晃的声儿。

软软小的时候不太爱说话。

若不是软软会哭，朝朝都要担心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阿姐带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玩了，今日说要去徐府用了晚膳才回来。”朝朝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也出去玩。”裴铮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朝朝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账本，略略的估算了一会儿时间，还是答应下来了，“等我把手中的账本看完。”

裴铮一听这话彻底的来了精神，忙不迭的凑过来瞧了瞧，“那，刚好能将灯笼扎完。”

至于糊灯笼，自然什么时候都可以。

裴铮这会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扎着灯笼，等到灯笼扎完，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看上头要画些什么。

开开心心的拿过账本帮朝朝算账。

自从裴铮离开户部之后，就很少算账了，若不是因为朝朝，这些账本和算盘，他是碰都不想碰的。

“你若当真一点儿也不想算，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这些账本我自己也能看。”朝朝每一次瞧见裴铮咬牙切齿的算账模样，都挺想劝他不要为难自己。

可他从来都不听。

就连玖玖都来问过她，为什么爹爹明明看起来那么讨厌算账，还要努力的算着。

可这件事儿，朝朝当真是无法解释。

朝朝也曾经问过裴铮，但裴铮的目光总是哀怨：“我如今为你做一些事，你都要和我分的这么清楚了吗？”

因为裴铮的这番话，有一些话朝朝便不说了。

也很少再讨论这件事，免得两个孩子有样学样，学他们不争气的爹爹。

“好在，我也只是替你瞧一瞧账本，这点儿事还是不难的。”裴铮心中的想法很简单。

又不是在户部算账，这一点事算什么？

倘若裴铮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打死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天晚上，裴铮和朝朝还是没能出去。

因为圣旨就那么不经意间的传到了凉州。

圣旨尚未到，这一次先到的是密信，裴铮看见密信的时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怀疑，萧鸿熙是根本不想让他好好的过除夕。

朝朝看见裴铮的脸色变得奇奇怪怪的，有些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裴铮看了朝朝一眼，也没有瞒着她，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朝朝，我们可能要回京城了。”

因为这个消息，他们谁都没了出游的心思。

裴铮其实早就知道，他在雍州已经待不了多久，他不过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来的那么快。

朝朝心中也早就有所准备，“不是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吗？怎么还会觉得惊讶。”

朝朝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正因为这份平静，而让裴铮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些年，朝朝一直都居住在雍州。

雍州对于朝朝和裴铮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裴铮在这里找到了他的爱人。

而朝朝，在这里找到了家人。

“我…”裴铮看着朝朝面露歉意，“是我对不起你。”

“原本说好的，要和你一辈子留在雍州的。”裴铮的承诺并没有变，他当时许下诺言时，心中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往往事与愿违。

“陛下不会允许的。”朝朝轻声说道。

这些年，她也不仅仅是长年纪的，也渐渐的明白了许多的事情，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她的心情也就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了。

并非是想为裴铮开脱，只是她找到了一个释怀的理由。

“你还有你的责任，我一直都知道。”朝朝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裴铮辞官，辞官了之后他能够做什么呢？

其实裴铮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在他还是阿阳的时候，明明什么记忆都没有，他照样可以养活自己，甚至还能养活朝朝。

他们的生活就那么越来越好，直到公婆找到了裴铮。

朝朝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的身份。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不知道镇南侯世子到底代表着什么，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差距。

“朝朝，我…”

“裴铮啊，有些事情，绝大多数的人学了，都会。”

“但有一些事，很多人就算再怎么努力的去学，都还是学不会的。”

朝朝这些年，渐渐的想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陛下为何对裴铮会有这般容忍？

自然是因为，无可替代。

所以，许多的天平可以倾斜。

许多的事情，可以妥协。

所以事情才会变成今日这般。

可朝朝也知道，正因为如此，裴铮才少了许多的选择，连带着玖玖也是一样的，等到玖玖长大之后，同样有许多属于他的责任，在等待着他。

“可是朝朝，我…”裴铮看着朝朝欲言又止，朝朝并没有反驳，也没有阻止，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你慢慢的说。”

她平和的态度，让裴铮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本以为朝朝会反对。

“你…”

“朝朝，你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裴铮试探着问道。

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却要这般猝不及防的面对，可朝朝的表情却这么平静，只一眼裴铮就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她一定已经想过千万次。

“皇命不可违。”朝朝早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对于早就有所觉悟的事情，她并不觉得违抗能有什么用。

“公爹和婆母这些年，也一直很希望可以一家团聚。”朝朝说的这些话，句句在理，可是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无比的理智。

裴铮明知道是这个道理，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他觉得，朝朝太过于理智，很多的时候，裴铮并不希望朝朝那么理智。

“可是朝朝，你不会舍不得徐云和伯父他们吗？”裴铮问出了心里最在意的问题。

他对凉州有很深厚的感情，可这份感情比起朝朝的来，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朝朝听到这话，原本的理智也已经不复存在，她看着裴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非要问我呢？”朝朝无奈的看着裴铮，“还是说，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我…”

裴铮再也没有说话，朝朝合起来了手上的账本，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要去徐府接两个孩子回家，走到门边的时候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去。

以往对这种事儿，裴铮一直都是最积极的，可是今日他却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朝朝便没有强求。

自己过去了徐府。

而裴铮却一直看着那封密信，想着朝朝方才说过的那些话，是啊，他明明就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这些话？

他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

根本就不需要她来操心。

软软虽然是一个很倔强的孩子，可在朝朝的面前，却非常的乖巧，这一点让朝朝觉得很是疑惑。

朝朝和裴铮对于两个孩子都是同样的疼爱, 若当真有什么偏爱，事实上，两人偏爱的，其实是玖玖。

朝朝心疼他小时候太孤独。

他们一家人,

而裴铮却心疼他太懂事。

玖玖拥有着足够的爱，更不会因为妹妹的出生而有什么嫉妒，每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妹妹讲故事。

朝朝原本还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孩子，结果孩子根本就轮不到她来照顾，玖玖和裴铮两人，就把孩子照顾的好好的。

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岁, 根本就承担不了这责任。

裴元勋的身体却是等不了太久, 新历三年的腊月二十七那一日, 裴元勋回到京城, 在御书房之中和自己效忠多年的陛下说起了致仕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