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亚若有所思：“是说龙灾，是吧。”

丽莎点了点头。

丽莎·敏兹的话只说了一半，她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的一脸讪讪的骑兵队长，最后也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行了，你也不必这副表情看着我，你和迪卢克老爷都是一番好心，那孩子自己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做学姐的总不能替她埋怨你们吧？”

凯亚一怔：“没说么？”

“那么这也算是一次宝贵的经验教训了，告诉西风骑士团另外一位神之眼的拥有者，普通人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野外跑了一天，筋疲力竭的时候又猝不及防淋了一路的雨……”

“如果没有新问题的话，我本来是想请骑兵队长帮忙送个信去须弥那边的，毕竟现在的娜娜这个样子，我这几天大概都要在家了，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丽莎无奈道，“但是你也看到了，最近的蒙德……没有那么太平。”

“……她真这么说的？”

丽莎耸耸肩，“就这么说的。”

这次的事发突然，不少村庄和田地都受了灾，而原本通往须弥的几条常用商路都因此受了影响，虽然很遗憾……但是估计阿娜尔毕业论文的立题申请也送不过去了。

换句话说，小姑娘在须弥的时候被照顾的很好，始终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她不说这个倒还好，提起之后，凯亚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些更愧疚了：“抱歉……那现在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非常悲伤的故事。

丽莎原来还想给须弥去封信，慰问一下恩师的同时顺便问问师弟，病中的小学妹之前生病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习惯的特效药之类的，不过既然已经这个情况了，就只能让小学妹入乡随俗，老老实实喝蒙德的药汤了。

同为教令院的学生，做学姐的自然知道比起此刻的发烧对于阿娜尔来说真正可怕的到底是什么；不过骑兵队长似乎还在因为小学妹被折腾发烧所以有些良心隐隐作痛的样子，索性将自己之前好奇但是始终懒得去收集的几样材料和药草单子一同列了出来递了过去。

“何况娜娜自己应该也没有注意这方面的意识，”说到这个，丽莎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说起来，我那师弟来信内容虽然详细，但是唯独没说过娜娜生病了要怎么办——”

不要胡闹了，阿娜尔。

“……你知道理由的，这些话不能再说了，小娜。”

【所以，你要做大风纪官身后听话的‘好孩子’到什么时候？】

她也不是主观想要当好孩子的。

但是抄全套教令实在是太痛苦了，真的——她至今也不知道，日理万机的大风纪官是怎么挤出来时间盯着她把那玩意一字一字的亲手抄完的。

阿娜尔打了个哆嗦，也说不好是因为高烧还是什么，她试探着伸手扯了扯学姐的衣袖，小声说道：“这件事学姐能不能不告诉赛诺？”

丽莎动作一顿，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

“……娜娜。”

学姐的表情很严肃，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阿娜尔想了想，觉得先听好消息给自己打个底比较好，于是她选择了好消息：“先听好的吧。”

丽莎神色不变：“好消息就是，我可以和你保证，这段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赛诺都不会知道。”

“坏消息呢。”

丽莎：“……坏消息是，不仅是赛诺收不到你的消息，蒙德最近的龙灾影响范围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夸张，许多地方都受到了影响；简单点来说，就是大概你的导师这期间也收不到你的毕业论文立题申请了。”

阿娜尔：“……”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类似于世界末日马上到来、但是她第二天还需要上学所以今天晚上还是需要写作业一样的恐怖发言。

学姐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还好吗，学妹？”

小金毛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平，长久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然后她在学姐注视中，颤抖着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非常痛苦地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

她不太好！

“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吗……”

一团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丽莎笑眯眯的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琢磨着小学妹这么折腾一会出汗程度也该差不多了，这才上手从被子团里面扒拉出来阿娜尔的脑袋，又替她顺手拢拢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

“没办法，龙灾可不是一般人能解决得了的问题，更何况这世界上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情，无能为力才是常态吧。”

丽莎·敏兹笑着安慰道，“蒙德本地人习惯说的一句话是‘听凭风引’，你如果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要不要去风神像下面祷告试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也算是求个心安嘛。”

不知为何，少女似乎慢了半拍后才理解了丽莎的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弧，小小声地说道：“……蒙德的神，也会听须弥人的请求吗？”

在担心呢。

是因为须弥和蒙德信仰的神明不同所以才迟疑吗？

“蒙德的风可以包容所有的气息，包括来自须弥的‘香气’。”

丽莎摸了摸她的额头，顺便还开了个玩笑。

“而且娜娜之前不是已经被蒙德的雨淋透了吗？四舍五入一下，你现在也算是有了蒙德的气味了吧。”

啊，说的也是。

阿娜尔怔怔想着，她此时的反应有些慢，好在丽莎将其理解为病中的迟钝并未放在心上，最后检查了一遍小学妹的状态后，学姐便不打算继续打扰她的休息。

阿娜尔很久没有发烧了。

在诸多病痛之中，她尤其讨厌发烧：思维迟钝，意识模糊，理智会被生理性的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点点，充斥在大脑中的更多是不可控制的胡思乱想——

是的，胡思乱想。

阿娜尔的房间位置很好，她只需要稍稍扭过头就能看到窗外的风景。

要看看吗？

看看吧。

当丽莎关上房门并体贴地为她闭上灯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窗外的星空是唯一的光源。

冰冷的月光将窗户的漆黑暗影投射在床榻之上，她的这个角度本来可以看到蒙德的广场和熙攘的人群，蒙德是自由与美酒的城邦，夜晚同样是繁华热闹的景象，可她此刻躺在这里，就只能看到那片混乱的星空。

星星闪烁不定，斑驳闪烁的星芒在她眼底形成了固定的图案，她试图去从星象之中寻找其他的图案，哪怕是虚假的，混乱的，模糊不清的。

……

做不到。

风神像在窗户的另一边，可阿娜尔如果想要按着丽莎学姐的指导起来去向蒙德风神祷告寻求片刻的心安，就必须要先从床上起来，顺着窗外这一缕光的指引去寻找神像的方向。

她挪不开眼，转不开视线。

那些星星占据了她所剩不多的理性，仿佛带着某种诡异而奇异的魔力让她无法去思考某个固有印象之外的东西；祂们勾连成仿佛幼童涂鸦般的扭曲又奇异的上扬弧度，最后落在她眼中的，就只剩下了一个“概念”。

它们在微笑。

——或者说，祂在微笑。

……

——可是你要去想祂是在对你微笑吗？

在这神明慈悲爱人仿佛童话般美好的奇幻世界里，去猜测星空之上的某一位唯独在对自己微笑……像是在观察自己这个被迫隐藏自己的“异类”，像是在欣赏她这唯一的不信神明者在诸神信徒的国度里的一举一动。

阿娜尔没有动，但她也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

无法质疑。

无法思考。

也无法开口寻求帮助。

因为在提瓦特，“神明爱人”才是最不容否认的常识与真理。

不知过了多久，阿娜尔终于收回了自己望向星空的目光。

少女闭上眼，慢慢叹了口气。

……所以说，她讨厌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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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神有些病中特有的茫然和恍惚，但她看着坐在床边有些模糊的影子，还是很乖巧的点点头，说了声好。

听话一些吧，阿娜尔。

打发走了骑兵队长后，丽莎这才回屋检查了一下那个把自己成功折腾到发高烧的小金毛。

小姑娘昏昏沉沉的睡着，高温烧得颧骨通红眼泪汪汪，瞧着就是让人撑不住生气忍不住心疼的样子，一旁放在桌上的药已经乖乖喝完了，但是丽莎摸摸她的额头，还是皱眉。

通常来说——我们必须要强调的一个前提是，通常来说，淋了雨受了凉，感冒是很正常的，但是一晚上过去直接烧到半昏迷的状态，完全就是完全起不来的程度……这就有些超出预期了。

“……没退烧呢。”

阿娜尔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哦学姐，我生病退烧很难的。”

“听起来也不像是没生过病呀，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丽莎索性直接坐在她的床边，将已经融化的冰袋拿下来换了个新的，温声问道：“娜娜，学姐没办法一直照顾你的，所以至少别让我们太担心，好么？”

“她只和我主动承认了自己到处乱跑的错误，说淋雨是她自己跑得太远又没办法马上赶回来才被淋了那么久的，‘如果不是凯亚先生帮忙，我还真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至于另外一位嘛，‘他看起来好暖和，我没忍住’。”

凯亚眨眨眼睛，忍不住挠了挠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