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打理过了？”

“这……米迦勒殿下说，之后打理也不迟。”

神座上，创世神眼角不明显地抽了抽，颇为冷淡地提醒：“你不是猫。”

米迦勒脑子里闪过各种混乱的念头，确实，我不是一只猫，我是龙……不，我不是龙……可在雅威眼里，我应该是一头龙……所以祂到底想听一头龙说什么啊？

神座下，三位天使长神色各异，但眼眸深处都有一样的讶异。而那趴在神座旁的白猫瞪圆眼睛，爪子指了指自己：“喵？”

米迦勒：“我……会和米迦勒殿下住在一起，他太阳天的府邸里。”

神：“什么时候出发？”

米迦勒：“后天……”

神淡淡地看着他：“今天回去，就派人去打理。”

米迦勒：“嗯嗯。”

神：“你打算住哪里？”

白猫颤了颤：“好，好的。”

“你知道火天使长准备了什么吗？”

“知道……他有告诉过我。”

神：“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在火天使床上睡得香甜的白龙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神座旁，米迦勒生无可恋着，神座下，拉斐尔听着神与银龙的对话，心底不由地感慨，父神真的很宠爱祂的这只银龙。

也因为这只银龙，他头一次看见父神关心起米迦勒的出行……不过如果米迦勒知道这事，应该也不会开心吧。

好在银龙和火天使关系很好，希望父神也能因此对米迦勒有改观……他想到这里，上前一步：“父神，我有一个请求。”

神：“说吧。”

拉斐尔低头：“我希望您能同意我在米迦勒殿下出行前，为他施予最高等的祝福。”

神座下，白猫霍然抬头，眸光颤动。风天使的身侧，加百列脸上闪过了然，乌列尔神色不变，安静地低垂下眉眼。而拉斐尔出口后，心底一片轻松。

风天使的最高等祝福，只能给与对他而言最珍贵的那些人。晨星之乱中，拉斐尔眼睁睁地看着此生唯二的挚友互相厮杀，不死不休。

最后，一个永远地离开了天界，而留下的另一个，却变得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深深寒了他的心。

一亿年来，他断绝了和米迦勒的往来，却又因最近的意外，重新和他有了联系。在那次治疗后，他突然发现对他的怨怼，憎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突然就消失了，拉斐尔想，也许他终于释然了，爱也好，恨也罢，都可以彻底放下。

他们本该恢复陌生的，礼貌的关系。但每次去检查他的身体状况时，火天使桌上总摆着他爱喝的花茶，交谈时，他也能感觉那人锐利的眼眸后的一点柔软。慢慢的，他的心都开始发痒，越来越痒，好像什么东西要重新长出来一样。

而那人被关押在巴别塔的五十年，他无法欺骗自己，他心底没有一丝焦急和苦闷。而重新见到那人时，他也无法压抑，心底生出的重逢的喜悦。

时到今日，他无法再自欺欺人，米迦勒一直牵动着他的心……他从未相信他真的是为了功勋不择手段的人，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视他为珍贵的，无法替代和割舍的朋友。

怎么会……明明已经清算了啊……神座下，白猫眨眨眼，感觉眼底有点湿润。

神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不需要。”

拉斐尔微怔，有些焦急道：“父神，他的身体状态不算良好，我认为他需要祝福！”

神：“我也没有派他去战场，仅仅是去伊甸园，还不至于让你施加最高等的祝福。”

对对，又不是去战场……米迦勒也偷偷点头，拉斐尔医生，最高等祝福很费魔力的，你还是省省吧……

拉斐尔突然道：“父神，他也是您的天使长！”

乌列尔脸白了白，偷偷拉了一下拉斐尔的手，加百列也侧目，语气稍微严厉：“拉斐尔，注意你的身份。”

拉斐尔也自知失态，垂头道：“抱歉，父神……我不是在指责您，我只是……”

“好了。”神平淡道，“我原谅了。”

拉斐尔：“感谢神……但我还有……”

神轻轻打断他：“拉斐尔，他的情况我也是了解的。我知道，你们也一直在猜测，为什么我会对火天使长那么严格，给他那么多工作……”

祂停顿了一会儿，声音突然变得肃穆，高远：“因为他是我选中的下一任天国副君，在我真的将这份职责交给他之前，他理应接受更严苛的考验。”

神殿重新变得寂静，这一次，云雾涌动的声音却听不见了。白猫僵在原地，耳畔，一声又一声剧烈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

雅威在说什么？他脑子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视野却已经开始模糊。

可震惊的不止是他一个，神座下三位天使长的姿态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僵硬。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天使面露惊喜，乌利尔也淡淡一笑，而加百列走上前，语气平静：“父神，您什么时候决定的？”

神：“他成为我的火天使长不久后。”

加百列：“那您之前频繁派他出去征战，是为了……考验他？”

神淡淡道：“光是击败路西法，并不足以让他成为我的副君。登上这个位置，总需要更多的功勋和挑战。我很欣慰，他几乎没有让我失望过。”

三位天使长都有些恍惚，原来如此……原来和他们以为的截然不同，神一开始就相中了米迦勒，祂之前做的很多事，包括对米迦勒的惩罚，都有了另外的解释——成为天国副君前必要的打磨。

当年祂从四位天使长中选出路西法，也不是随意地选择，第一任天国副君即位前，也是通过了神明给与的试炼。只是那毕竟是太久的事，久到他们几位都淡忘了。

神的每一次选择后都是深思熟虑，而祂的考核，也往往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加百列突然问：“您也给过我试炼吗？”

两位大天使长不由侧目，神看着祂唯一的，却也最好强的女孩，苍蓝的眼眸里多出一丝柔和的无奈：“当然。”

水天使安静地想，这样啊……看来自己没能给祂一个满意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她释然一笑：“是我愚昧，没能察觉到您的用心。您打算什么时候宣布这个消息？”

“纪元交替时。”神说，“这件事你们先保密，不要透露半分。”

“遵从您的意志。”三位天使长回应道。

余光里小小的白猫用爪子揉着脸，神移开视线，宣布：“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几个退下吧……你，留下来。”

本就空阔的神殿再次只剩下神和米迦勒。神明看向白猫，轻轻叹气：“怎么又哭了？”

过了一会儿，白猫抽噎道：“我……我为米迦勒殿下感到……感到高兴，嗝……”

他在心里咆哮，我也不想哭啊！但是利维坦的□□，真的太脆弱了！稍微激动眼睛就开始冒水，止都止不住！

利维坦，去往伊甸后我就要开始训练你！

远方，睡得香甜的银龙再次打了一个寒颤。

耶和华看着那不断揉着脸的白猫，眼底也有情绪轻轻波动。

其实自从知道了这只白猫真正的身份，以及他对自己的心思后，祂就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和他相处了。

祂明白，爱这种东西滋生时如蜜一样甜美，但闲置久了就会成为诛心的毒。祂的大天使长，祂心仪的第二任天国副君却在不知不觉间对祂有了这样的感情，甚至不惜通过欺骗来接近自己，这让创世神在愠怒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

要严厉地拒绝他吗？可祂要如何拒绝一个根本没有祈求回应的人？

当然这也不是祂这一年来，没再见他的唯一的原因。自从知道了白猫的身份，神觉从这小小的柔软的躯体中也感觉到了深刻的排斥。显然，只要意识到对方是米迦勒，祂的神觉就会给他虚假的结论。耶和华一直在推演，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异常，进展是有的，不过得出答案，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是这一刻，看着这因为自己的肯定，而忍不住落泪的灵，耶和华突然觉得，也许暂时不必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而祂之所以选择他，也是因为，他是自己见过的，心志最坚强最坚定，最不可能被击垮的那一个孩子。

所以，就让祂顺从自己的心意行动吧。

祂神情变得柔和：“笑笑，过来。”

过了一会儿，白猫顶着那一张花脸跑向神明。还没站稳，他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把他搂抱起来，下一刻，一个柔软的，微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世界突然停滞，连耳畔的心跳声都消失了。米迦勒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在哪里，一切感知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剥夺。

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印在额头上那一片微凉，以及那随之涌入本源的光明之力——可这好像才是最大的幻觉。

神亲吻了他。

这个认知，让米迦勒脑海里放起烟火，闪过一片又一片白光。

过了很久，祂的温度远去，他却还在梦里。

米迦勒听见祂的声音，在梦境里响起。

祂说，伤痛，忧郁将从此刻起远离你，你的路途上，会洒满光明。

这是神最高等的祝福，给予的对象，自然也是祂珍爱的宝物。

过了不知多久，白猫被重新放在地上，他听见神的声音：“你可以走了。”

“嗯嗯。”米迦勒飘飘然地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仰起头，眼底的光颤动，“神明大人，我去太阳天后，你有时间的时候……能来看我吗？”

他说完这话，兴奋的心一下子变得忐忑不安。

神静静地看了白猫微颤的耳朵一会儿，微微一笑：“好。”

……

黄昏殿，米迦勒的办公室里，英尼尔终于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惊喜地回头：“长官，您终于……您发烧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没事。”归来的火天使长径直走到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向自己满脸狐疑的小副官，“你找我什么事？”

“我……”

他话音未落，窗户那边有了动静。信鸟飞了进来，然后自动展开，一张照片落在办公桌上。

照片上，长相清纯美丽的天使坐在沙发上，左手搂着一个穿着深v的男人，右手抱着一个露背装的妖艳女人，笑得腼腆羞涩，如一位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

英尼尔：“……哇。”

米迦勒眼角抽了抽，假装没听出小副官语气后的一丝敬佩的意味，拿起照片翻到背面，果不其然有人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亲爱的长官，听说你即将抵达我管辖的城市，可如你所见，我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除非，你选择坐在我腿上。

——你永远的部下，切西亚。”

虽然有关雅威的一切他都很怀念，但是这可不包括被祂批评这个选项。

米迦勒在心底哀嚎，利维坦你害我不浅！

“那他准备的物资，你一会儿列给我。”神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冷淡，“我不放心。”

“是。”米迦勒有气无力地回应，心底陡然生起一片绝望，不堪回首的记忆涌入脑海。

神殿里一片寂静，云雾涌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三亿年前，他出远门时，雅威有机会都要逮住他清点他的行李单，然后把他批评一顿。唉，不就是去永暗城不带长明灯，去凶龙谷不带护心镜等等等吗？那些东西又不怎么能用上，多装点好吃的不好吗？！

被批评的次数多了，破戒人也汲取了教训——他选择每次出发前，趁雅威不注意，自己先溜掉。

不过他来天界后，神再没检查过自己的装备了，这可能就是因祸得福吧。可米迦勒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前往伊甸园的小行程居然能让噩梦重演……他这次去太阳天准备物品也是往轻便的来，肯定要挨骂了！

他偷偷打量了神一眼，发现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正等着他说话。

米迦勒的心开始乱跳：“我……我最近……要跟着米迦勒殿下一同去伊甸园，目前现在在做一些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