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这两人就是身份看着奇怪，关系看着更奇怪。

齐掌柜连连摇头，暗道看不懂。

至于矮一些，与自己对上暗号的那个，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另外那人的侍卫或贴身小厮之类的，但仔细一瞧，又不太像，

——这人举手投足间既有一股洒脱不羁的江湖气，又带着聪明的并不让人讨厌的狡黠劲儿，言谈间世故得恰到好处，不显圆滑，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

这两人皆容色不俗，高大些的那个气度从容，即使笑着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像他这般见多了各种客商的人打眼一瞧，便知对方必是长年身居高位，手握权柄之人。

被瞪了也不生气，反而双眼可见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不知为何，明明看起来前者才更应该是常年掌握话语权的那个，但他自进门后一句话都没说。

这与那些把差事都交给手底下的人，自己稳坐后方的主子们不同，对方完全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眼中偶尔流露的一丝疑惑，也表明他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莺歌并不知齐掌柜一波三折的心路历程，在又一次给容久使眼色，让他别像个开屏孔雀一样那么引人注目之后，三人终于走进了客房。

不止如此，他时不时瞥向后者的眼神也很奇怪。

说是主仆吧，哪有全让手下人拿主意的主子，说是朋友吧，他那眼神似笑非笑地总往对方身上瞟，仿佛带着个小钩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人家。

齐掌柜拱手朝两人做了个揖，问道：“公子既对上了楼中暗号，不知在哪个堂中做事？今日来此又有事？”

他看这两人实在奇怪得很，脸又瞧着面生，还是决定先问清身份再说。

沈莺歌轻笑一声：“齐掌柜不记得我了？大约一个多月前我还随芷昔和云岫一起来过。”

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的状态。

羽信统一用不易褪色变形的精钢打造，不过食指长短，通过形状点缀来区分所持之人的身份。

普通楼众拿的是鸽羽，铜丝点缀，每一分队队长拿的是雁羽，嵌银点缀，各堂掌事拿的则是孔雀羽，鎏金点缀。

而唯一区别于所有人，以凤凰尾羽为形状，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白玉镶在羽根交接处的，便是楼主羽信。

现在，这枚凤羽镶玉的信物正躺在沈莺歌的掌心。

齐掌柜被震惊得久久无言。

他是醉西楼的老人了，但也只在多年前见过这枚楼主羽信一次。

沈非愁单独出门时非必要不喜欢暴露身份，带着楼里的人出来又用不上，所以很多人对楼主羽信只停留在听过但没见过的阶段。

而自从沈非愁出事后，这枚羽信便再也没人见过了。

沈莺歌初到雍景城时并未带它，一来她当时并不想借助醉西楼的力量，带上也没用，二来，在她心里，醉西楼的楼主永远是沈非愁，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上次回去时带上这枚羽信，也是因她已和原颜朱等人相认，带上还能以防万一。

沈莺歌收回手，摩挲着羽信上精心雕刻的羽毛纹路：“我此次有要事在身，不便暴露身份，所以才扮做男装，还望齐掌柜见谅。”

齐掌柜强自压下震惊的心情，道：“不，不会……是小人眼拙了，那少楼主此次来可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收起羽信，沈莺歌提起来意：“我想知道，你对钱氏商号了解多少？”

“钱氏商号……”齐掌柜呢喃了一句，道：“众所周知的皇商身份想必少楼主已经知道了，此外，霁城中近半数的商铺均在钱氏名下，大雍境内其他地方也有钱府的私产，不过最近听说，他们似乎在与南岐人做生意了。”

“南岐？”

有了上次的南岐一行后，沈莺歌现在对它有些敏感。

“是，”齐掌柜应了一声，继续道：“自我们与南岐议和后，便开通了商贸往来，两国商人之间做些买卖本是很平常的事，但与钱氏商号做生意的这人很低调，手笔却大得很，听说只上月一单，钱氏商号便入账上万两白银。”

顿了顿，他瞧了眼若有所思的沈莺歌：“详细账目只有他们的人才知道，若是少楼主需要，我也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

“暂时不必。”

钱氏商号的摊子不小，与南岐人做生意赚得多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比起这个，沈莺歌更关心另一件事。

“他们既是皇商，那与霁城府衙的关系应当不错吧？”

齐掌柜颔首：“自然，而且钱氏商号的大东家钱东林在霁城威望甚众，他家产丰厚，却从不仗势欺人，相反，此人乐善好施，有时碰上遇到困难的百姓也会伸手帮上一把，这里不少人都承过他的恩，因此就连府衙都要让其三分薄面。”

说着，他还抬手朝窗外指了指：“就此次救灾所设的粥棚、善堂、安济坊等，钱东林都出力不少。”

这么说来，他还当真是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大善人了。

那花麓又为何会在对方房中拿到的那块妆花缎？是有什么误会吗？

见沈莺歌不再说话，容久才开口：“那钱氏商号平日可有什么异状？例如……让人觉得逾矩的言行？”

听见他说话，齐掌柜看了眼沈莺歌，等她点头后才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发现，商人重利，赚银子也不过是为了活得更体面些，只要不赚黑心钱，不以势压人，平时排场大点，穿金戴银什么的也不足为奇。”

醉西楼为方便内部人员互相辨明身份，除了独有的几套暗号之外，还有人手一件的羽信。

所谓羽信，顾名思义，正是羽毛形状的信物。

闻言，齐掌柜一怔。

他当然记得，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以前打过交道的人，但那次随行的人中似乎并无面前这人。

上楼时，齐掌柜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眼看齐掌柜实在想不起来，沈莺歌也不再卖关子。

她从怀里掏出个薄薄一片的羽毛状东西，递到对方面前：“那这个你可认识？”

“这是……”看清那东西的齐掌柜霎时双目一震，不可置信道：“楼主羽信？！”

而且……

齐掌柜的目光悄悄在他们之间打了个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