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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她像一张柔韧的弓

  • 作者:盛夏梅子冰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3-09-23 03:39:19
  • 字数:4902字

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岁月是唯一的见证者。

最终,沈兰措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只是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经走远的陈明薇。

沈阙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你们执意要出宫去为死人祈福,朕懒得管,但不论发生什么,朕希望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有些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明白了吗?”

与方才在众人面前时截然不同阴沉声调裹挟着威压,落在偌大宫殿里,如同狠狠敲入心脏的一根钉子。

天色阴得突然,殿内还没来得及掌灯,幽微天光自高大殿门外倾泻而入,分割出泾渭分明的光影交界。

可这么多年过去,再多的怨怼和愤恨都已化为漫长的沉默,他们需要的也从不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那道横亘在夫与妻,父与子之间的鸿沟永远也无法消磨,而他们唯一能做出的抗争,也只有默然对峙而已。

这张弓或许会因外力不得不短暂地弯下身子,却永远执着于自己原本的模样,万物不可摧折。

繁复宫装袖子宽大,极好地遮住了她紧攥的手掌,修剪圆润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刺骨疼痛勉强让她维持着十数年如一日的冷静。

殿内,烛火终于被一一点亮,光影交界也随之模糊。

说完,她便带着沈兰措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临出门前,沈兰措忽地停下脚步,回头向沈阙望了一眼,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那于另一边执拗对峙的人,早已提前退场。

——

“母后,你今日为何要替那个锦衣卫说话?”

她没有回头,只冷声道:“臣妾,遵旨。”

沈兰措疑惑:“找住持叙旧?我记得普安寺的新住持年过花甲,他们有什么旧可续?”

听他问起这个,陈明薇似是想起了什么。

她莞尔一笑,瞬间冲淡了眼中冷意:“说起来这人也甚为有趣,他与那住持结成了忘年之交,关系还不错。”

闻言,沈兰措不禁回想起自己与沈莺歌寥寥几次见面的场景。

对方谈吐举止大方得体,游刃有余,没有浸淫官场多年的圆滑气,若是当成朋友相处,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对象。

可他仍有些放心不下:“不管怎样,儿臣听说他最近颇得父皇赏识,已引得朝中许多人不满,您今日为他说话,不但引得父皇不悦,只怕就连那九千岁也会对您心生微辞,就算他记您个人情也是得不偿失啊。”

雨点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密集的闷响。

陈明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你父皇对本宫的不悦还少吗?他知道我最怕什么,也因此无法离开他,而本宫也清楚……他需要我。”

表面上她看似只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后,但沈阙与她都心知肚明,他需要她在后宫制衡戚怜月。

身为左相嫡女的戚贵妃,分量太重,也唯有她能与之达成平衡了。

而前朝,沈阙又需要她父亲陈右相作为清流一派与其他几个派系相互掣肘,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要是这朝堂只剩下浑水一潭,那沈阙这个皇帝也就坐不安稳了。

同样,她也必须与沈阙维持表面安稳,才能保证家人的安全。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对早该分崩离析,却又不得不继续互相折磨的夫妻罢了。

见状,沈兰措也没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让她保重身体,自己改日再来探望,便离开了。

——

一番好说歹说的劝阻后,沈莺歌好不容易才把闹着要离开的玉烟安抚下来。

窗外雨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一如她郁闷的心情。

“我们真的没有嫌你烦,当初与你约法三章也只是怕你出什么意外,别生气了,好不好?”沈莺歌好声好气地解释。

正与她赌气的玉烟攥着手里收拾好的包袱,委屈道:“我也知道错了……昨天早上不该故意在你脸上留口脂印,害你丢脸,我只不过看不惯那个太监对你说话的语气,一副酸唧唧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玉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沈莺歌听到这话却有些心虚。

她连忙岔开话题:“那你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擅自揭榜的事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很担心的。”

“好!”听到这话,玉烟登时精神一振,破涕为笑:“作为你最最最好的姐妹,我绝对不会让你为我担心的!”

但愿如此吧,沈莺歌无奈点头。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云岫暗叹一声——不行啊应千户,被完全拿捏了。

等沈莺歌把人哄回房间睡觉,云岫才慢悠悠开口:“你知道她是在诓你吧?”

沈莺歌往桌上一趴,仿佛被掏空了浑身的精气神:“……半真半假吧。”

“怎么说?”云岫疑惑。

她软趴趴地从桌上起来,双手托腮:“我要是像现在这样哄着她呢,那就可能是假的,但要是真让她回去,怕是就要假戏真做了——”

“也是,”略一思索,云岫深以为然地撇撇嘴:“这姑娘从小就这样,粘你得紧,又惯会撒娇卖乖,你要是真跟她硬着来,就要把人惹毛了。”

是啊,玉烟自从来到醉西楼后性子就有些古怪,即使后来跟着沈莺歌正常了不少,但她总觉得,有时候这姑娘还是会露出点以前的影子。

罢了,俗话说长姐如母,既然玉烟叫她一声姐姐,她也不能辜负对方。

只是还需要摸到一点与众不同的门道才行。

她拉着沈兰措坐在软榻边,为他斟了盏热茶。

“知不知道都无妨,有些事与其握在别人手里,不如我们主动坦白,省得捂得久了徒生事端,”顿了顿,她又道:“况且……本宫后来让你外祖派人去私下打听过,他那日去普安寺不过是找住持叙旧,并非是人刻意安排。”

回到景坤宫,沈兰措终于抓到机会问出盘桓在心中的疑问。

陈明薇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两人路上淋了点雨,她一边吩咐人去准备干净衣服和热水,一边回应道:“人家之前毕竟救了我们,知恩图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在沈莺歌等人离开永宁殿后,陈明薇与沈兰措也起身准备告辞。

看着忙于帮自己擦掉额角水迹的陈明薇,沈兰措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低声咕哝道:“他们都是父皇的人,说不定早就将此事告知……”

宫人来说了声热水衣物都已备好,陈明薇便让人先退下去了。

正欲离开的陈明薇背对着他,丝毫没有因话语中暗含的警告生出惧意。

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目视前方,像一张柔韧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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