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芷昔扭头就跑朝客栈门口跑了过去。

云岫从马车上跳下来，抱怨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感觉浑身都黏糊糊的。”

沈莺歌撑开伞遮在她头顶，仰头望了眼阴沉的天色:“过几日就是清明了，雨水多些也不奇怪。”

沈莺歌一行人顺利在宵禁前入了城，只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商贩都少了许多。

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芷昔路过时，见沈莺歌把伞给了云岫，便将自己的伞递到她手里。

几人正要扭头走进客栈，沈莺歌忽然脚步一顿。

凉丝丝的雨滴落在云岫身上，她才感觉到身旁撑伞的人没跟上来:“怎么了？”

目送他们进去后，沈莺歌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安顿马车的后院走去。

“哦，无事，我去后院方便一下，你们先进去吧。”沈莺歌抬眼朝二人笑了笑，似乎一如往常。

云岫打量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接过伞，点了点头:“行，那你快点回来，小心着凉。”

——

马车内。

摞在一起的两只巨大木箱后隔出了一小片狭窄空间，本是用来放一些零碎物件的，但此时那些东西都被人堆到了另一边的角落。

伪装过后同样黑沉的两只眸子被低垂眼帘半掩着，掠过一道凛冽清光。

然而等她合上车门一转身，正准备从马车上跳下去，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个人。

“啊！”

惊叫一声，毫无防备的惊吓让她顿时摔了个屁股墩。

附近看守行李的人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但尚未走近，便被人出声阻止:“这里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那两人疑惑地看了一眼，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沈莺歌单手撑伞站在马车旁，青丝般的雨线被风斜斜吹入，落在她身上，渗入丝丝凉意，微湿鬓发沾在颊侧，但丝毫不影响她风雨欲来的神色。

“我还说你怎么没来送行，原来早就偷偷藏到车上来了，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似乎是被她鲜少流露的怒意吓住，马车上的人不禁瑟缩了下。

玉烟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莺歌姐姐，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况且追月那家伙都能和你一起走，凭什么我不可以？！”

她说着说着便泛起一阵委屈，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若是平时，沈莺歌从不会对她说这样的重话，而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又怎舍得继续责怪。

这一招，玉烟多年来百试百灵。

可不知怎的，这一次竟踢到了铁板上。

沈莺歌不为所动，微蹙眉间酝酿着怒意:“离开醉西楼后，你便一直在车上躲着？”

“……也不是，你们停下落脚的时候，我也会找机会下车透透气。”玉烟抿了抿双唇。

哼，怪不得能想到这种办法，还算她有点小聪明，沈莺歌心道。

也是因为这辆马车上没放什么贵重物品，看守相对松懈，所以她才选择藏身在这里的吧。

要不是刚才自己听见马车上有异响，定然就这样一路带着人回雍景城去了！

玉烟瞧见她面色不善，当即跳下马车，想像平时一样去拉着对方的胳膊撒娇，然而没想到，竟被沈莺歌侧身避开了。

这下她演出来的七分假委屈，倒变成了十分真委屈。

玉烟瘪瘪嘴，委屈巴巴道:“莺歌姐姐你别生气了嘛，你若不想看见我，大不了……大不了我找匹马自己回去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她却一边偷偷用余光觑着对方。

见沈莺歌神色有些松动，立即上前一把抱住对方的胳膊不撒手，哽咽着撒娇道:“姐姐，你以前不也是被关在醉西楼内待了好多年吗，你应该知道那种感觉并不好受，我自小来到醉西楼，便再也没离开过那里，有时候忍不住……也只能想想小时候爹娘带我去街上玩有多开心，可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她与沈莺歌相处多年，实在太懂得怎样能讨得对方的原谅。

沈莺歌瞥了眼仰起一张净白脸蛋巴望着自己的人，无奈叹气:“你先跟我进来吧。”

——

云岫和追月见到玉烟的时候，也都呆若木鸡。

谁能想到，那马车上居然还夹带了个人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云岫率先回过神来。

沈莺歌找来两条干净的帕子丢给玉烟一条，擦着潮湿的发尾头也没抬:“问她。”

玉烟局促地揉搓着手里的帕子，垂下脑袋一副自知理亏的样子。

然后将她是怎样假装心情不好闭门不出，又是怎样给守在马厩附近的人下了泻药，趁对方离开藏身于马车，一路上又是怎样掩人耳目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追月叹为观止，不禁对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你！”

两道眼刀扫过去，他登时噤声。

云岫与沈莺歌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太顽皮了，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怎么会出事嘛，我一路上都是跟着你们的。”玉烟小声嘟囔道。

云岫:“你也不怕凌烽发现之后，来‘追杀’你啊？”

玉烟忍不住露出个有点小得意的笑:“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若不是凌大哥有事出门了，我也没机会跟上你们，等他发现我不在，我们早就已经到雍景城了。”

云岫扶额。

这么多年过去，这熊孩子还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我会安排两个人把你送回去。”沈莺歌突然开口。

玉烟一怔，显然没想到都跟了大半的路程，对方竟还真的要把自己送回去。

她拉着沈莺歌的手晃晃:“姐姐——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去了之后我绝对不乱跑！一切都听你的，好不好嘛——”

灵动杏眸弯了弯，唇边弯起一抹略显得意的弧度。

她缓缓推开车门，雨声很好地掩盖了开门时那点细微的声响。

伴随着拍打在车身上的雨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马车内响起。

——像是藏着一只偷吃的小老鼠。

这场雨断断续续，一直下到抵达晋陵也没见停歇的意思。

“小老鼠”啃完最后一口饼子，抹了抹嘴，打算溜出去找点水来润润喉。

她侧耳贴在车身上听了听，确认周围没有人走动后不由得松了口气，捏了捏仍有些发麻的双腿，她撑起身子，蹑手蹑脚地向门口挪了过去。

轻轻推开一道缝隙，视野内所能看到的地方停满了装载着货物行李的马车，想来这里应当就是客人们停放车马的地方了。

“是啊，每年这个时候都隔三岔五地下雨，有时候能连着下好几天呢。”追月一边吩咐人将马车拉去后院安置，一边附和着说。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