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久嗤笑一声，眼神冰冷:“王子平日里还是少看些话本子比较好。”

“哈哈哈九千岁怎知我喜欢看些闲书打发时间？”阿扎尔爽朗大笑几声，喟叹道:“实不相瞒，当时本王子尚且年少，若不是偷溜到阵前看了那一眼，还当真不知，世上竟真有那般，如话本子中所写的战神一样英勇无畏之人，纵马挥戟，百步穿杨，实在是一代名将啊！”

容久本已起身，正欲离去。

察觉到周围的视线，又看在如今两国交好的份上，便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

南岐王也停下与旁人的交谈，扭头看了过来。

他压低了声音，露出个有恃无恐的笑容:“九千岁忘了吗，这里可是南岐，只要九千岁不说，就没人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说起来……方才你射箭时我便觉得有几分那人的神韵，还险些以为你是他的重生转世呢！”

恹恹低垂的眼睫倏地一颤，一抹异色迅速划过琥珀色的眼眸。

一直紧盯着容久的阿扎尔自然没有错过这瞬间的反应，他眯了眯眼，带着一丝探究问道:“九千岁认识我说的那人？”

不知为何，分明容久的神情并无半分变化，但跟在他身后的浮寒就是觉得，周遭的气温似乎越来越低，甚至还隐隐有杀气浮动。

不过眨眼之间，待他再抬眼看向对方时，便已恢复如常:“本督不知你说的是谁，但既然是会掉脑袋的，不提也罢。”

阿扎尔却不依不饶，似乎对他方才的反应很感兴趣，一定要刨根究底。

偏偏那追忆往昔的南岐王子浑然不觉，仍在喋喋不休。

“听说他一生征战沙场无数，立下赫赫战功，不论是我们南岐，还是旁边的瑶疆等国，都没人是他的对手，当时我远远瞧见那将军的纵马英姿，便想着一定要找机会与他切磋一番，

后来南岐兵败，我求着父汗带我一起去与大雍主帅谈和，当时我也曾提出要与他比试，在场所有人都当我是在挑衅，就连父汗都狠狠骂了我一顿，只有他笑着看了我一眼，说如果我当真想与他较量，等来日我长大成人，有机会的话再一较胜负不迟，那时他说“拭目以待”的神态与你方才倒有几分相似，只可惜……”

短暂的沉默中，容久本就偏淡的嘴唇渐渐褪去血色。

因此听到这人有些僭越的一问，阿扎尔也并未放在心上。

他盯着容久离开的方向，眼中笑意逐渐冷却，露出如狼王般孤傲锐利的暗芒。

——

城外十里，废弃王陵。

等沈莺歌一行人连破几道关卡，终于见到除他们之外的第一个活人的时候，已经十分接近约定好的行动时间了。

对方查验了一番他们的腰牌和衣服后，才点点头放令通行。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地方都是被人临时挖通的，潮湿的泥土和碎石砖块被草草堆在一旁，开辟出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过道。

沈莺歌暗暗留意着路线和地形，越看越觉得头疼。

先不说路线弯弯绕绕，很容易走错，这样的地形若是真的打起来，只怕谁也讨不到好。

况且刘思邈等人到此已经有几天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摸清这里面的机关，万一把对方逼急了，说不定他们这些人今日都得被瓮中捉鳖。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几人在守卫的带领下，来到深处一间不见天日的墓室。

带路的守卫看了他们一眼，拱手道:“几位在此稍候片刻，大人等会儿就来。”

扮做“琼姬”的沈莺歌被毫不留情地推搡了一下，她连忙向前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首领”模样的逐暖扫视了一遍墓室内的情况，眉头微皱。

他转身看向守卫，声音低哑:“请问大人现在何处？何时会来？此女子甚为重要，我等必须亲自将人交到他手里。”

守卫登时有些不耐烦，眼底掠过冷意:“问这么多做什么？大人的事也是你们能随便打问的？在这等着就行了，别多事。”

说完，他一挥手，便要带着其他几名守卫离开。

正在这时，只听“哎呀”一声，双手被绑缚于身前的“琼姬”像是身形不稳，一下子朝他倒了过去。

那守卫见状，下意识抬手撑住她双肩，将人扶稳，这才避免了同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他厉声道:“你做什么！”

“琼姬”柔柔弱弱地抬起脸来，朝他眨了眨眼，眼似秋波:“一时没站稳，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守卫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美人脸，而对方仿佛还对自己暗送秋波，心跳都不由得乱了一拍。

见容久离开，在远处观望许久的一名武将上前，嬉笑着问道:“王子，怎么火药味还这么重？要不要跟我们去打猎发泄发泄？”

阿扎尔平时便与许多人交好，尤其是军营中的一些武将，更是与他熟络到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

说到这里，阿扎尔兴奋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浮起惋惜之色:“可惜这样的人竟会因……”

“阿扎尔王子。”容久平淡如水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打断了他的话:“南岐曾沦为对方的手下败将，你却还如此钦慕这人，若被南岐臣民知道……是否有些不妥？”

本应各自散去的众人瞧见这幅场景，以为还有其他热闹可看，都纷纷停下脚步，支棱起耳朵，有意无意地朝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望来。

这是容久第一次直呼其名，阿扎尔顿时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朝容久行了个礼:“那就麻烦九千岁替我，保守秘密了。”

两人的视线无声交锋片刻，最终容久敛目，拱手朝对方回了个礼。

“告辞。”

“是吗，本督认为自己不会像任何人。”

阿扎尔垂目沉默片刻，摇头笑了笑，仿佛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似的:“这倒也是，听说那人已去世多年，如今在你们大雍，就连提及他的名讳都是要砍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