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略显疯狂的想法忽然在她脑中闪过。

“难道，我得死上一次，才能回去？！”

是因原主卢二小姐在家做姑娘时，从未被当做闺秀来教养，别说念书，大字都不识几个，可以说是连幼儿园文凭也没混上。

等到了将军府，更是不被人正眼瞧过了，府内众人都说她是‘小姐命格，丫鬟身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举止却粗陋胆怯，活脱脱一个笑话。’

柳叶急匆匆地自下院往正屋的偏室跑去，这里是卢珊珊在将军府中的居所，屋子不大，里面仅有一张床榻和一方矮柜，连个书桌和椅子也没有。

“不该是这么个节奏啊… 被打了个半死，又昏睡一天，醒来我不是该回去了么？最次也该躺在icu的病床上吧？怎么我还在这儿…”

“嗯…”

卢珊珊腿上吃痛，半睁开一只眼睛，见床边站着的人是柳叶，脸上有些不耐烦，一把拽过被子翻了个身。

卢珊珊一下子醒过神来，忙甩开柳叶两手，穿上绣鞋。

“我不去…要去，你去吧…”

嘴里嘟囔着，卢珊珊又丧气、又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看柳叶，又环视一圈狭小的卧房。

“小叶子，” 卢珊珊一边飞速穿着外衫和襦裙，一边朝柳叶问道，“你说，那个臭脸将军晨练回来，要请早茶？”

“嗯，” 柳叶点了点头，“将军在家时，每日卯时去演武场晨练，视察军营，辰时一刻到家。内院妇和三位小公子要去行礼问安，叫‘请早茶’。”

卢珊珊脸上微微一笑，心里像是有了主意，暗自想着，“我给他来上一杯‘滚烫的问候’，不信他不要我的命…”

“将军晨练马上要回来了，你该去请早茶了！” 说着，柳叶伸手拽起她胳膊，将仍紧闭双眼的卢珊珊拉坐起来。

话音一落，从侧门处走出来卢珊珊的‘仇家一号’刘妈妈，眼露凶光尖刻地说道，“你是丫鬟，三位公子是主家，见了主家的丫鬟岂有不行礼的？”

“呵呵，” 卢珊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嘴巴一闭，飞速在脑中计算了在场的人数，“二对十，不算这三个小不点，也还有七个，要是打起来… 还是我和小叶子挨顿胖揍… 算了算了，忍一时，当回孙子不丢份儿。”

卢珊珊脸上扯出来一个极度勉强的笑容，朝三位小公子一福身，拉出袖中手绢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啊，你好、你好、你好。”

这番怪异举动登时叫厅内众人皱起眉头，卢珊珊见状也是一愣，‘坏了，没来得及问小叶子，他们这儿的人怎么行礼…’

只见立在最靠前的一位小公子忽然双目微微眯起，眼带疑惑地上下观望卢珊珊一番，似是察觉出什么异常。

而后，他转面望向立在中间的小公子，压低着嗓音开口说道，“老二，你也感觉到了，对吗。”

季二公子脸上笑笑，小声回道，“哥哥，别惹事，爹爹好像已经进了院门了。”

屋内此时静地出奇，两位小公子言语虽轻，但也被卢珊珊听进耳中，她一下子心中升起巨大的疑惑不解。

‘are you kiddg？！五岁的小孩子，说话方式这么成熟吗？怎么看起来比他们爹还老练些？’

如此想着，卢珊珊眼光落在第三位小公子身上，只见他低垂双目，两手在身前交叠，似是在专心摆弄手中的什么东西，仔细辨认一番，才发现，竟是在揉搓一小团泥土。

‘这三个小鬼，感觉，不一般啊…’

卢珊珊心里暗暗嘀咕着，‘难不成…也跟我一样是穿越来的，把他们娘亲吓了个半死，连夜买站票跑路了不成？’

还没等卢珊珊回过神来，门外已响起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季将军一面大步流星进了前厅，一面脱下身上的甲胄，随手扔给身旁的壮硕小厮。

他走到堂前椅间坐下，抬起衣袖在额间抹了一把汗水，又长长地缓了口气。

“儿，见过爹爹，请爹爹晨安。”

三位小公子朝堂上之人恭敬一拜。

“嗯。” 季清山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礼节性地应了一声。

他刚一抬眼，只见卢珊珊捏着四指，指尖掐着一杯茶水，满脸堆笑地弯着腰立在他身边。

“将军，早上好呀！来杯茶润润喉咙吧。”

话音一落，季清山满脸不解，剑眉紧锁，侧过脸，怀疑地瞥着卢珊珊。

“将军…”，卢珊珊指头都被烫得有些发红了，强忍着温度和疼痛，牙关紧咬，“您再不喝… 茶就凉了，就不好喝了…”

卢珊珊被烫的龇牙咧嘴，脸上皱成一副痛苦面具，但姿态却仍是毕恭毕敬，抖着双手等待季清山接下茶杯。

季将军见此，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心里却暗自发笑。

他忽而抬手，一把将茶杯攥在掌中。

此举惊得卢珊珊一愣，忙抽回双手，下意识地放在嘴边吹了几口，又匆匆将两手背在身后。

只见季将军像毫无知觉似的，定定握着滚烫的茶杯，脸上连一丝波澜也不曾有过，转身将茶杯放在身旁桌上。

“卢娘子，你到府中六年有余，可见得本将军喝过一口茶？”

话音一落，卢珊珊登时愣住，缓缓侧过脸，望向身后的柳叶，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你怎么不早说…”

柳叶一脸为难，可她也断不敢在此时开口接话。

“伯符、仲符、叔符，” 季清山转面望向堂下立在一旁的三个儿子，“我今日已向圣上禀明，两日后的束发之礼，就由卢娘子代替你们嫡母，在府中执礼。”

“什么？！” 卢珊珊闻声，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叫一声，“叫我代替他们的妈，执礼？”

话音一落，三位小公子面面相觑，眼神间似有交流，但并无抵抗之意。

“好了，你们回房中去吧。” 季清山抬手，朝三位小公子一摆。

“是，爹爹。” 三小季齐声回道，众人便缓缓退下。

待到前厅空旷起来，季清山言语平静，但丝毫不容分说，转面对身旁立着的刘妈妈嘱咐道，“此举虽是仓促，但眼下已无有更好的办法。论辈分，卢娘子原就是孩子们的姨母，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闻言，刘妈妈面上阴晴不定，犹豫一阵，才开口接话，“可是，将军…”

“可是什么？”

刘妈妈朝卢珊珊瞪去一眼，“卢娘子只是个通房丫鬟… 没名没份的，她若执礼，恐怕传到洛城的豪门大户耳中，都要笑话…”

季清山闻声，抬起狭长眼眸落在卢珊珊身上。

“这有何难？”

他淡淡说道，“铺了五年的床，如今，本将军就勉为其难，准她睡上来，再给她个侧夫人的名分，也就成了。”

“你说什么？！”

卢珊珊忽而大声说道。

她实在忍无可忍，从柳叶身旁跳出来，直直地立在季清山面前。

堂上二人，与身旁的柳叶皆是以为，她不愿侍寝，却不曾想，卢珊珊开口一句，顿时如晴天乍雷、石破天惊。

“五年了，你都没睡过我？？你是不是个正常男人？”

“行礼？给谁行礼？给他们仨？” 卢珊珊不能理解，大声问道。

“卢娘子，你莫不是睡迷了脑子？”

心里这样念着，等卢珊珊穿戴整齐，在房中水盆处简单洗漱后，匆忙拉起柳叶往正屋前厅而去。

待她二人进了前厅，三位小小季公子早已立在一旁候着，身后各自跟着一位奶娘和一名贴身丫鬟。

次日清晨，整座将军府里里外外的下人都已经各自开始奔忙，似是要在这府中筹备什么大事。

只见这三个孩童，均着山青色素锦长衫，在头上束着银色的小小发冠，长得清秀可爱，除了脸上神态与眼神稍有不同，容貌竟是如出一辙。

卢珊珊跟在柳叶身后，脚步缓缓停在三位小公子对面，从柳叶脑袋后面露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目光在三个小小季身上一扫而过。

“二小姐，行礼啊。” 柳叶侧过脸悄声提醒道。

柳叶一推开门，见卢珊珊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被子都被踹到地上，还呼噜噜地发着鼾声，一下子就着了急，抬起手在她耷拉在床外的腿上狠狠拍了一下。

“二小姐！你怎么还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