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廖城打从有记忆开始，就不喜欢何婉粘着他。喜欢一个人可能是天生的，同理，讨厌一个人很可能也是天生的。因为讨厌何婉，廖城从小到大连何婉家他都是绕着走的，登门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此时，他和何婉一起进门，何婉身上还披着廖城的外套。何印和妻子钱曼都表现出相当的惊讶，然后是特别热情的过来招待。

廖城一脸阴郁，看在花都是肖家产业的份上，给了肖健面子，没有追究。

何婉裹紧廖城外套，小声道:“廖城哥哥，我这衣服都湿了，要回家换了才行。今天这顿饭只能改日继续了。”

餐厅经理一个劲儿的给廖城道歉，给何婉道歉。主动提出赔偿，就差给他们跪下了。

何印和廖中兴的关系不错，算不得莫逆之交，也是常走动。廖城和何婉一前一后出生，只差了一岁，所以两家当初都有结亲的玩笑话。

“走吧。”廖城不愿意废话。

他不想送何婉回家，一分钟都不想和她呆在一起。但谁让她多事，替自己挡了酒呢？

何婉去楼上换衣服，廖城将事情大概跟何印和钱曼说了，钱曼一听两人还没吃饭，立刻亲自去厨房准备。

廖中兴和何印是校友，毕业后一个靠父亲人脉进政府部门，一个努力通过国考，进了税务部门做了一个柜员。

后来廖中兴情场不如意，离开仕途下海经商。何印觉得做柜员没有钱途，砸了铁饭碗也去下海经商。

廖城本来想拿回外套就走的，现在也只能留下来了。

何印对廖城还是不死心，看他就是老丈人看姑爷，越看越喜欢。还拉着廖城去他书房坐坐。

何印的书房很大，除了平时工作的桌椅沙发，还有一面墙的大书柜，藏书丰富。

何婉的家和廖城家的大宅距离不远。

照片是四个人，除了廖中兴、何印，还有两个女孩。

何印身边站着梳两个辫子的女孩和钱曼有几分相似，但细看又不太像。

廖中兴身边站着一齐肩头发，带着小花发卡的女孩。廖城完全不认识这个女孩，可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却莫名的就是觉得熟悉，甚至……胸口里隐隐作痛，非常不好受。

何印看出廖城眼底的细微变化，道:“看不出来吧，这个扎辫子的女孩就是何婉的母亲。你阿姨大学那会儿是单眼皮，鼻子也不高。后来去国外做了眼睛和鼻子。所以现在的她和照片上的人差距很大。”

“这个女孩子……”廖城实在忍不住，主动问:“也是叔叔的同学么？她长得真好看。”

何印故作惊讶:“廖城，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廖城心头暗暗缩紧，摇头，他是真不知道。

何印摇头，叹气。

“你爸啊，真是太固执太固执了，决定了什么事，就是一条道儿跑到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廖城问:“何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印请廖城坐下，故作犹豫后忽然一拍桌子:“你爸这件事做得不对，就算他过后怨我，我也得说。你都这么大了，不能连自己亲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吧。”

“……”

心头隐隐的痛原来不是凭空，照片里的美丽姑娘，竟然真是自己的生母赵庭芳。

“廖城，你爸身边的女孩叫赵庭芳，是你的生母。当年我和你爸虽然是一个学校的，但其实是不认识的。但赵庭芳和钱曼是一个宿舍的。她们是一对好朋友，那后来我和你爸也就自然而然的认识了。

后来，你母亲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你父亲伤痛欲绝，日日借酒消愁。你爷爷为了不让你父亲睹物思人，就将有关赵庭芳的一切都销毁了。而这也成了一个导火索，让你父亲和爷爷后来决裂的主要原因。

你父亲倒是说过，不想让你知道有赵庭芳母亲这个事。那样，你和马佳慧就不亲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他居然还一直瞒着你。”

廖城听了何印的话，才恍然。

原来父亲对自己并非不用心，将自己丢给马佳慧后，就冷漠的不闻不问。

原来父亲也曾用心良苦，只为让自己有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就将一切隐瞒。只是他没有想到所托非人，在他不回家的那些日子，马佳慧是怎么用言语暴力他，直至让他抑郁，孤僻，变成一个不懂人情的怪物。

廖城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照片上的两人，问:“当年，我爸和妈很相爱吧。”

何印点头，不由得感慨道:“你爸和你妈当年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金童玉女。爱的高调，也彼此深情。听你阿姨说，当年北京一家大公司都下了信函，请你妈去那边工作。但你妈为了和你爸在一起，毅然决然的放弃大好前程，选择在沪市的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公司里做销售。

你妈妈为了爱情，放弃让人嫉妒羡慕的工作。你爸爸为了爱情，放弃高升的仕途。他们都为了彼此，放弃了自己。你说，他们是不是很相爱？”

原来，父亲还有这样阳光开朗的时候。原来，一场变故，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何印就走样的厉害。当年一头茂密的头发现在只剩下一半了。当年精炼的小伙子现在成了油腻大叔。

毕竟以前是读了很好的大学，还通过了国考，文化修养的底子是有的。只是后来多年在商场钻营，不仅发福了身体，也被金钱给洗了脑子。

何印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照片摆台，摆台里面的照片泛黄，看着就有很多年头了。

餐厅的经理和保安急慌慌赶来，很快控制了激动的服务生，并给他带出去。

“廖城你看看，这张照片是我和你爸年轻的时候。当年，我和你爸都是校足球队。你爸踢前锋，我是后位。那时候叔叔和你爸很帅吧，哈哈。”

何印伸手摸着肚子，又自我调侃道:“就是当年我和你爸怎么也没想到，在几十年后，我会长出这么一个大肚子，他会坐上轮椅。”

廖城拿过相片，一眼就将父亲和年轻时候的样子重叠。五官模样基本没变，但不是他熟悉的冷硬表情。一身蓝色运动夏装，脚下踩着一个主球。满脸都是挥洒汗水之后畅快的笑。

廖城点头，随后说了句:“我送你回去。”

何婉心花怒放，却故意道:“这可以么？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