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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 作者:纪婴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3-12-01 18:51:14
  • 字数:13660字

它清楚江白砚的本性,明白此人骨子里算不得善茬,当着施黛的面说出这番话

他他他、他不会真要动手吧

被禁锢在小小的昏暗空间里,施黛想要避让,却无路可退。

嗅见熟悉的冷调香气,她稳住心神“什么意思”

枝桠斜出,影子落在江白砚眼底,幽暗难明。

施黛尚未开口,一旁的白狐狸已然尾巴竖起,心底警铃大作。

此刻把话半真半假说出来,连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倘若我是个对你心存恶念的奸徒。”

鼓起勇气绷紧身体,阿狸做好随时给他一爪子的准备。

完蛋。

完蛋完蛋

背着光,江白砚整张脸陷在阴影里,半明半昧。

最初的惊愕渐渐止歇,施黛平复下剧烈心跳,让自己保持冷静。

江白砚其实是个锋芒毕露的人,拔剑诛除妖邪时,杀气强悍无匹。

江白砚缓声道“刻意接近你、讨好你,待取得你信任,对你下此狠手你当如何”

与施黛并肩同行时,他想过情蛊。

如此,她便可一心一意凝视他一人,乖驯柔软,与旁人再无相干。

然而下一刻,又记起施黛秀润的杏眼。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被下情蛊后,无异于任人摆布的傀儡。

江白砚记得在苗疆见到的男人,百般乖顺,千般服帖,依偎在蛊女身侧,双目是空洞的黑。

他觉得,施黛不应有那样的眼睛。

“那男人路见不平救下蛊女一命,却因待她无意,被下情蛊。”

江白砚道“你看,善心不总有善报。恶人起了歹念,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留在他身边。”

施黛沉默须臾。

施黛恍然点头“我知道。比如关小黑屋拿铁链锁着,或是把人做成傀儡娃娃,让她一生一世乖乖听话。”

她想了想“还有种法子,是全心全意对她,渗透进她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叫她再也离不开自己。与此同时离间她的所有亲人

朋友,她变得孤苦无依,就更依赖唯一的爱人了。”

二十一世纪的女大学生,谁没看过几本小说。

强制爱的故事是经久不息的潮流,施黛试着看过几本,对主人公的操作了熟于心。

侵占,独享,威胁,恐吓,小黑屋。

平心而论,她不喜欢。

看小说或许还能找找刺激,放现实里,很难有人愿意接受吧

她选择直接报官。

既然那人对小黑屋情有独钟,不如送他去牢里了却心愿。

江白砚

听施黛轻车熟路小嘴叭叭,他一时无言,心生古怪的错觉。

听起来,施黛为何比他更懂。

被施黛一搅和,僵持的氛围松了大半。

江白砚无可奈何般轻笑“你从何处知晓的这些”

施黛直言不讳“话本子里呀。”

顿了顿,又不服气似的继续道“就算不看话本子,我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又不是三岁小孩,哪会轻而易举被人骗得团团转。”

江白砚轻哂,没说话。

施黛倒是来了兴致,顺着话题往下走,没一点儿害怕的意思“按你说的,如果你是个对我心存恶念的奸徒,接下来,你又如何”

她眼里有新奇的意趣,大概只当这是玩笑。

江白砚半垂下眼“在长安西郊,我有一座宅院。”

是他用来折磨人的地方。

有时日子过得无趣,江白砚寻得当年闯入江府的黑衣人,百无聊赖之下,把他们带入宅院地下囚禁。

西郊人迹罕至,地下更是与世隔绝。

所有的痛哭与哀嚎,尽数不为外人所知。

江白砚起初觉得有趣,学着邪修对他的所作所为,在杀手们身上如法炮制。

针刺,鞭打,割肉,取血。

杀手惨叫求饶的模样切实取悦过他,渐渐地,江白砚又觉无趣。

他更喜欢酣畅淋漓的血与痛,温水煮青蛙,是浪费时间。

久而久之,大宅荒废下来,如今的他更习惯速战速决。

“西郊的大宅。”

指尖悄然勾起施黛一缕散落的长发,江白砚贪婪摩挲“倘若将你藏进去,就不会被旁人发现吧”

宅院被他精心布置过,与当年的江府大差不差。

江白砚曾近乎病态地回忆每一处细节,丈量每一寸长度,令它和江家如出一辙。

是座漂亮的院子,很大。

不想她对旁人笑,也不想她待旁人好。

像施黛这样的人,只有牢牢留在身旁,才不至于被别人夺走。

地下太脏太暗,施黛不会喜欢。

若将她囿于院子里,以防逃跑,许要如她所言,用上铁链锁铐。

转念一想,却觉铁链硌人,磨得皮肤生疼。

曾被邪修禁锢多年,其中滋味,江白砚心知肚明。

这般想来,渐生迟疑,施黛最怕苦和疼。

压抑的欲念聚在眼底,凝成一片浓稠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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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江白砚听施黛一声轻咦。

施黛“你在城郊还有座房子”

江白砚“什么”

“你从没告诉过我嘛。”

施黛眨眼“什么时候买的很贵吧漂亮吗”

长安城寸土寸金,江白砚居然能有一套房产。

想来也对,他是镇厄司里的后起之秀,以前还接过不少除妖的通缉令。江白砚杀的全是恶妖,赏金之高,是令人瞠目的程度。

连新年红包,这人都是好几倍送她的,显而易见不缺钱。

江白砚

江白砚逐一回答她不合时宜的问题“两年前买的,价格尚可。”

说到这里,他多出一丝戏谑的笑“漂亮,也不漂亮。”

施黛没听懂“什么意思”

桃花眼微微弯起,江白砚垂头看她,尾音是恶劣的轻

“寻常住人的话,自是漂亮。若将某人囚禁其间大抵不怎么漂亮了。”

被他一句话噎住,施黛愣了下。

旋即她噗嗤笑开“房子漂亮的话包吃包住吗我能每天睡懒觉吗哦对,你做饭很好吃。”

说到这儿,施黛忍下笑意,佯装一本正经“关着我,宅院里请不了厨子。请问这位居心叵测的恶徒,愿意给我做饭吗”

施黛从不怕他。

即将出口的狠话含在舌尖,被她如此发问,成了一串断线的珠,分崩离析。

思绪良多,到头来只回她一句“愿意。”

视线落在她脸上,像在确认什么,江白砚问“你不怕”

保持着将施黛困在树下的姿势,哪怕是低柔的问句,也显出沉重压迫感。

施黛回答得很诚实“如果别人这样对我,我当然不可能放松。你的话”

她问“你会伤害我吗”

比起疑问,更像反问。

江白砚微阖双眼。

贪恋与理智纠缠不止,他将指甲陷进掌心软肉,终是松开覆在树干上的右手“不会。”

后退的同时,听施黛问“你的酒醒了”

江白砚“醒了。”

夜风里,传来施黛含笑的一声“嗯”。

紧接着,是更为猛烈的疾风

毫无防备。

江白砚不过晃神,被人向后一推。

为了把他最快撂倒,施黛用了好几风符。

寒风呈四面夹击之势,凝出巨力,将他裹挟倾陷,向后倒去。

后脑即将着地时,风声骤然减弱,虚虚托住江白砚身体,没生出疼意。

电光石火,施黛反身压下。

她的手紧攥一张雷火符,扣住他手腕的脉门。

对峙逆转,江白砚长睫倏颤,在汹汹

战意里,竭力克制还击的本能。

这个姿势有些暧昧。

两人坐在河边,施黛趁他失神,挥出准备多时的风符,把江白砚推倒压下,动作一气呵成。

因要将他桎梏,她不得不靠得更近,坐在江白砚腿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机会稍纵即逝,施黛哪想得了那么多。

反攻顺利得超出想象,江白砚没有反击和挣扎。

她轻挑起眉,露出一颗虎牙“运气不好遇到那种人,我会这样吧。”

这笑意灵动又狡黠,河中烛火映在她眼底,染出细碎金光。

像幅朝气飞扬的画,撕裂夜色,直入眼底,声势浩荡得不讲道理。

江白砚听懂她的意思。

这是在回答那句“你当如何”。

分不清是施黛身上的淡香太过摄人,还是她那一笑实在灼眼,思绪混沌间,他连声音都变得喑哑

“符箓,准备了多久”

施黛很诚实,居高临下打量他“从你把我抵在树上开始。”

江白砚笑笑“之后说的话,是为让我放下警惕”

施黛眼珠一转“想吃你做的饭,是真的。”

虽然不清楚江白砚为什么心血来潮提及这个话题,但他既然问了,施黛不介意认认真真地答。

大昭邪道之辈频出,她的确应该心怀防备。

遇上这种人,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打。

以江白砚为例,他实力太强,一旦硬碰硬,施黛只有吃亏的份。

过于莽撞地还击,不仅会让自己陷入极端被动的局面,还有很大可能性激发对方的怒意。

轻则加重囚禁力度,重则被打得断手断脚,美其名曰“再也不能从我身边离开”。

小说里都这么写,在施黛看来,这种人纯属罪犯,适合吃牢饭。

没办法直接硬碰硬,要她驯服听话,也不可能。

最有效的方式,是假意服软,一点点削减对方的防备心。

当对方露出疏漏,就是她出手的时机。

袖口里的符箓,施黛早想着该怎么用了。

后背和脑袋撞在地上一定很疼。

念及江白砚推她向树干时,罩在她后脑勺的那只手,施黛也用风符做了个小小的缓冲。

效果不错。

“嘭”

咧嘴一笑,施黛模拟出爆炸的声响,指尖轻叩符箓“雷火符爆炸,坏人死掉。”

她说罢弯起眼,话锋一转“摔疼了吗”

她控制过风符的力道,并不疼。

倒是被施黛坐着的双腿,烫得像在被火烧。

眼尾泛出异样的潮红,在隐秘的快意里,江白砚轻咬下唇“不疼。”

感觉很糟糕。

被施黛一步步诱哄,他心甘情愿任由她牵引情绪,直至此刻,非但全无羞恼,竟生出扭曲的悸动。

施黛

就该炙烈得像团火,看似乖巧,实则生有猫爪般的刺。

若她失去棱角,对某人一味讨好,江白砚反而难以想象。

像有一根无形的绳,连在两人之间。

施黛掌控长绳一端,只轻轻一拉,便惹他心绪百转。

乃至于,即便以屈辱的姿势被施黛压在身下,江白砚也暗暗欢愉。

僵局没持续太久,施黛很快挪动身子,松开江白砚手腕。

他心觉失落,听施黛道“你自己划出的伤口,在哪里”

伤痕不值一提,江白砚仰面看她,神色平静“手上。”

施黛揉了揉眉心“上药用绷带了吗”

自然要用。

他今日本是一身白,若鲜血溢出,无处可藏。

江白砚坐起身“嗯。”

把雷火符收回袖口,施黛静悄悄瞥他。

他微垂了头,不知在想什么,一丝不苟的前襟乱出褶皱,乌发稍乱,隐有靡艳之意。

但下颌又是苍白至极,像脆弱瓷器。

江白砚应该是不怎么开心的。

施黛试着问“要抱一抱吗”

这个问题不带旖旎的含义。

她知道江白砚心理状况不太寻常,上次的拥抱缓解过他的情绪,是一项有效的安抚手段。

几个吐息的寂静后,她听江白砚道“嗯。”

再眨眼,施黛落入他怀中。

她不知道这个拥抱极尽克制,那双手落在她脊背,动作生涩,带有微不可察的颤。

身体陷进江白砚胸膛,他似乎战栗一下,呼吸很乱。

胸前的伤口与她相触,漫开撕裂般的疼,随之而来,是前所未有的快慰。

痛与痒交织,如同在炼狱和极乐之间反复碾转,每痛一分,即是将施黛抱紧一分。

江白砚忍下低喘,笨拙垂颈,埋首在她肩头“关进大宅,你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啊。”

施黛不假思索“谁会喜欢被关起来的又不是花瓶。”

江白砚没应声。

他在迷离的意识里静静思忖,如若施黛欲图将他锁起来关在某处

待江府事毕,他不会拒绝。

只要施黛更多地看着他。

“不管对方是谁。”

对他病态的念头一无所知,施黛想了想“只要违背我的意愿,我不可能喜欢。”

她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二十一世纪长大的人,接受不了被禁锢和被压制。

与其被人当作养在院子里的宠物,施黛情愿和他斗到底。

贴得太近,江白砚听得到她浅浅的呼吸,气流擦过耳畔,很痒。

他靠在施黛怀里的动作堪称乖巧,想要抱紧她,又怕自己失控。

江白砚道“无妨。倘若有人待你心怀不轨”

在那人碰到施黛衣角之前,他会将其剁得骨头不剩。

鼻尖蹭过她肩膀,江白砚轻声笑我会好好关照他。

施黛没忍住颤了下。

被江白砚抱在怀里,他呼出的热气萦绕耳畔,像缕幽微的火,从耳尖烧到心上。

遑论他声音压低,带出微痒的磁性,直往耳朵深处钻。

耳根烧得慌,施黛偏了偏脑袋。

“对啊。”

她尽量使用轻松的语气“我还有你、爹娘、姐姐和云声,你们都会保护我。”

施黛一顿,音量小些“我自己也不笨。”

在江白砚眼里,她不至于是个笨蛋吧

江白砚扬唇“嗯。”

鼻尖满是她的梅花香气,他细细嗅闻,声线低如耳语“施黛。”

他一说话,烫意又燎起来,施黛缩了缩脖子“怎么”

觉得她的反应有趣,江白砚低笑一声“你可曾像这样,抱过别人”

心头一动,施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头。

“我抱过爹娘、姐姐、云声”

在大昭,和她交情深的,就这么几个人“然后是你。”

江白砚没出声,脸颊埋得更深。

身体相贴,很舒服。

想一直抱着她,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可现在不是时候。

心底的贪念翻涌不尽,时时刻刻叫嚣着更多,江白砚沉默将它们压下,不吓着眼前的人。

“所以,你大可放心。”

施黛说“我哪有随随便便对所有人都好”

言外之意,他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心潮更乱,随她牵引。

与施黛相拥的胸口灼灼发热,连带心脏烫得惊人。江白砚无意识收紧双臂,喉间溢出凌乱吐息。

“还有”

两个字出口,施黛停顿片刻。

心跳不可遏制地变乱,让她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她不算迟钝,感受得出,江白砚待她与别人不一样。

赠予她的蓝宝石小鱼,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小字,上元节的撒娇和牵手。

虽然施黛尚且不大确定,江白砚愿意和她接触,究竟只出于生理的渴求,还是别的什么

但她清楚意识到,她对此并不抗拒。

牵手和拥抱都是,有时见到江白砚,会情不自禁耳后发热。

对于同龄的男性,施黛往往保持礼貌的距离。

于她而言,江白砚与别人不同。

凤凰河中碧波荡漾,岸边不知名的花草倒映水中,覆下一道道迤逦的倒影。

清光微漾,落在彼此的侧脸,莹莹然好似梦幻。

半晌的寂静下,施黛说“你不让我对旁人好你是旁人吗”

江白砚一怔。

“总而言之,你以后尽量不要伤害自己,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不等他应声,施黛已移开话题,语调轻快“你可以为我实

现吗”

垂眸掩下阴翳,江白砚收拢指尖好。”

“不过不是有句俗话吗叫礼尚往来。”

侧过头去,施黛说“你真的没什么心愿,让我来实现”

她声音落下,恰逢天边腾起一束烟花。

上元灯火通明,烟花是不可或缺的助兴品,如星雨流泻,照亮半边夜空。

在一声嘭响中,江白砚喉音更低,隐有意味不明的笑意“将你关起来,今后只能看见我一人”

很明显的玩笑语气。

施黛也笑,象征性挥了挥右手的拳头“揍你哦。”

抱在她脊骨的掌心力道一重。

江白砚忽而抬头,由躬身埋首的姿势,一下子比施黛高出不少。

东风夜放花千树。

烟火落在他眼中,呈现一片晦涩的红,如同被烈火灼烧后的余烬。

江白砚问“什么都可以”

施黛“什么都可以。”

她一定知道,他想说什么。

从施黛提及“旁人”起,这两个字便成了将他束缚的线,挣不脱,逃不开,百转千回,回回落在情念之间。

江白砚甘之如饴,咬住线上的饵。

烟花嘭嘭,伴随心跳一次次落下。

施黛抬头,正见光华倾落,映出少年人狭长的桃花眸。

“我的心愿。”

江白砚张口,眼尾和薄唇皆是绯红,藏下明明灭灭的执念,像朵旖丽的花向她绽开。

他俯身凑近,低语贴在耳边响起

“施黛待我,比对旁人更好。可以么”

又一束烟花拖着尾巴划破天幕,施黛定神屏息。

上元的浮光掠影漾过她眉梢,心头叮当作响,像瓷器碰撞,又像花火绽放的声音。

施黛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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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于苗疆时,曾见过情蛊。”

江白砚温声“所谓情蛊,不似传闻那般神奇。归根结底,是让蛊虫填满人的大半个脑子,没了脑子痴痴傻傻,只能依附于下蛊之人。”

但这份危险从未对施黛展露过

被抵上树干时,她在江白砚身上罕见地感知到了危机,虽然仅在短短一瞬间。

这是一棵百年的老槐,冬日树叶凋零,余下光秃秃的粗壮枝干。

施黛本能地心生警惕。

可她定睛再看,江白砚周身的进攻性消散殆尽,似笑非笑瞧着她,唇角轻勾。

仿佛他所做所言,只是个玩笑。

按住她后脑的手掌略微收紧,江白砚闭眼再睁开,遮掩不可告人的欲倘若heihei15”

他最擅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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