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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 作者:纪婴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3-12-01 18:51:10
  • 字数:14598字

他开口时眉眼低垂,双目敛在睫羽下,是墨一般的黑。

施黛闻声仰头,恰见江白砚眨眼,薄光潋滟。

施黛觉得,江白砚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因为下一刻,他状若无意地问“哪里可爱”

被他影子罩住,像跌进幽暗的潮。

江白砚看她半晌,轻声笑笑“水中大些的鱼,可不温驯。”

江白砚偏了偏脑袋。

施黛

江白砚道“倘若一味觉得漂亮,许被恶兽吞吃入腹,尸骨无存不妨多留心些。”

她及时住口,再说下去,就显得奇怪了。

“是么”

施黛一愣,直勾勾对上他视线“会吗”

江白砚却是不答了。

“此物是莲仙庆功宴当夜,你赠我梅花的回礼。”

施黛挪开眼珠“大鱼小鱼都很好。”

他浑身上下哪一点,与这个形容相契合

可听她说罢,江白砚心情不坏。

往常要靠疼痛才能缓解的躁意,因轻轻巧巧两个字平息下来。

世上大概只有施黛会认为他可爱。

江白砚中断了话题,施黛把蓝色小鱼握在掌心,道谢后,回身推开雕花木门。

盈亮的烛光充斥视野,施黛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扭头对他小声说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他们这会儿喝得正上头。你酒量不好,如果被谁倒酒,不想喝就别喝。”

她记得清楚,上回大家一起饮酒,江白砚险些一杯倒。

这也是他不擅长的事吧

“白砚。”

酒意醉人,孟轲双颊微红“来来来,给你留了鱼脍。”

施敬承帮她挡酒,自个儿两眼朦胧。

见施黛和江白砚进来,施敬承单手掐出一个蕴藉灵气的诀,为二人驱散冬夜的寒气。

沈流霜淡淡撩眼。

很纠结。

此时此刻的她,在“好想拔刀和江白砚拼个你死我活”与“其实这人还不错”之间反复横跳。

思来想去,沈流霜决定找个时间,胡乱编

出个切磋的理由,与这臭小子打上一架。

施云声面无表情啃青菜。

菜坏,大人也坏。

“你们出去,”宋凝烟打趣,“怎么待了这么久”

施黛叫江白砚进屋用膳,横竖一句话的事。

他俩却磨磨蹭蹭好半天。

施黛刚琢磨着怎样回答,听江白砚道“听闻施小姐好鱼,问问她罢了。”

“鱼肉鲜美,奈何刺太多。”

想起从前的事,孟轲插话进来“黛黛小时候嫌吃鱼麻烦,被卡过好几回喉咙,长大才好些。”

宋凝烟深以为然“大昭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术法,怎么偏偏没哪一种,是用来除鱼刺的”

她平日里连路都懒得走,全靠僵尸代步。

如果一切麻烦事,都能用术法解决就好了。

施黛点头“赞同。”

她和原主是转世轮回后的同一个灵魂,喜好大差不差。她读小学时,也常常囫囵吃鱼,对鱼刺深恶痛绝。

江白砚吃下鱼脍,晏然自若。

鲛人尾巴没有恼人的小刺,口味上佳。

施黛喜欢,他不介意亲自为她脍好。

只是她大抵不愿吃。

这般想着,他隐有失落。

“阿春姑娘。”

曾与阿春见过一面,宋凝烟含笑搭话“你看我这僵尸,适合怎样的妆容”

阿春望向她身后。

僵尸们乖乖站在赶尸人椅边,有的苍白清癯,有的枯黑干瘦,宋凝烟这只最显眼,像座屹立不倒的山。

飞僵乃僵尸中的佼佼者,气势冷峻,不怒自威,加之它面部损毁大半,极为骇人。

阿春看得一抖,试探性道“英武”

当下众人众妖酒足饭饱,阿春已经放筷。

闲来无事,她温声提议“我来为它上妆试试吧”

就等她这句话。

宋凝烟涣散的眼神终于一凝“多谢阿春姑娘。”

默念法诀,手中化出一支笔,阿春端详身前的大个子。

宋凝烟起身让位,令飞僵端坐椅上。

施黛斜眼看去。

见识过好几次阿春的手艺,再看一回,她仍忍不下惊叹。

随笔尖细细勾勒,飞僵狰狞的五官趋于柔和,破碎的嘴角被画笔填充渐满。

有皎月阁的妆粉,铁青肤色也不成难题,不消多时,一张与从前有六分相似的面孔顺利成型。

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俨然一副雄姿英发的武将形貌。

桌前围观的赶尸人们缄默良久。

随之而来,是集体爆发的蠢蠢欲动。

“我我我”

中年女人两眼晶亮“画皮妖姑娘妙手回春啊不,妙手天成,劳烦看看我家的小妹吧”

“乖宝。”

与她相距不远的年轻姑娘慈爱扬臂,抚摸自家僵尸后脑勺,

语调幽幽“你有新样子穿了。”

眉目冷硬、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的男人轻抚下颌,破天荒打起精神,审视身后两只壮硕的毛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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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全是行走江湖的老油条,这些年里,赶尸的辛酸唯有自己体会。

因为僵尸怪异瘆人的长相,他们被恶意挖苦过、被客栈赶出大门过、也被数不清的百姓恐惧和嫌弃过。

懂得变通的,出门前给僵尸带上帷帽。

性情固执的,干脆断绝与外人的来往,专心修行。

久而久之,赶尸人成了世俗眼里不合群的代名词,提起来,往往要评价一句“怪人。”

普天同庆,敲锣打鼓。

从今天起,他们的僵尸有一张正常的脸了

在座的画皮妖不止阿春一个,雅间很快热闹起来。

僵尸与画皮妖皆是出名的妖邪,在大昭可止小儿夜啼,两两相遇,理所当然成了

经过悉心比对,施黛得出结论。

错不了,是美妆交流大会。

僵尸被逐一上妆,赶尸人们一扫颓唐。

有的兴致勃勃旁观画皮妖的手艺,有的与宋凝烟搭话,对飞僵心生好奇。

“它是我在一座古墓里遇见的。”

右手轻勾,宋凝烟低声“去。”

话音方落,飞僵自窗牖一跃而出,短短刹那的功夫,上了另一座楼阁的房檐。

不止赶尸人,夜游神们亦是连连惊叹。

拾肆睁圆双眼“哇”

拾伍紧跟其后“好”

拾陆完美收官“快”

十六团黑影羡慕乱颤。

感受到雅间里热切的氛围,飞僵转身折返,立在宋凝烟身边。

被夸得高兴,它扬起下巴,刚硬冷峭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僵尸没法操控太久,比不得仙家们周游四海。”

一名赶尸人道“我儿时有幸见过夜游神,记得诸位仙家身长数十尺,而今为何”

说着又觉得不可思议,夜游神存在于自古流传的神话里,是活了千年万年的小仙,居然能被拉入伙,实属离奇。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算不算是和神仙在一起打工

好家伙,够吹一辈子

雇佣夜游神,施黛对此心安理得。

天道又不给它们发工资,想吃胡饼,钱得靠自己挣

再说,天道碎片还在她家躺着呢。

被赶尸人问起,阿壹从琳琅满目的菜式里抬起头。

从没品尝过此等美味,直至现在,夜游神们仍在吃喝。

很幸福,很满足,感谢临仙阁,感谢施黛和孟轲。

“我们由天地灵气所化,本身是一团气。”

阿壹温和道“既无形体,可随意变幻。”

阿贰语速飞快“就像这样。”

夜游神吃下的食物,将转化为体内灵气

它吃饱喝足,灵气充裕得快溢出来,拍拍肚子,化作一团小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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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大小,圆溜溜,在椅子上肆无忌惮打了个滚“我小憩片刻,你们吃完叫我。”

阿壹

作为夜游神中兄长一般的角色,阿壹保持风度,礼貌微笑“就是这样。”

临仙阁的酒酿初入口时不醉人,几杯下肚,醉意卷得头脑发昏。

托它的福,雅间里群魔乱舞。

画皮妖极尽炫技,丹凤眼柳叶眉全成了信手拈来的小伎俩,僵尸脸孔变了又变,无一不是倾国倾城。

赶尸人们万分捧场“神乎其技”

赶尸人喝得尽兴,操控僵尸在长安城里健步如飞,时而金鸡独立跃上树梢,颇有大侠风范。

夜游神们啪啪鼓掌“哇”

夜游神不甘落后,凝聚形体千变万化,被几个画皮妖轻轻摸了摸,像是害羞,周身的黑雾翻涌不休。

画皮妖们怯怯“可以变成猫和兔子吗”

于是桌边出现八只肚皮圆滚滚的猫和八只黑漆漆的兔子。

施黛悟了这是奇迹僵僵、跳一跳和捏橡皮游戏。

大昭精怪果然欢乐多。

施黛很没出息地遭受诱惑,加入夸夸大军“好厉害能变成龙吗”

阿壹一马当先,凌空而起,与阿贰阿叁分别组成龙头、龙身和尾巴。

施黛和画皮妖一起鼓掌。

抿一口琥珀酒,沈流霜余光飞掠。

果如所料。

江白砚在看那件雪白色的兔毛斗篷。

酒过三巡,宴席持续到夜里亥时才结束。

等敲定好商业合作章程,所有客人散去,施黛裹紧斗篷,乘马车回到施府。

她喝了点儿酒,正是微醺状态,刚要回房歇息,被孟轲忽然叫住。

“黛黛。”

站在施敬承身边,孟轲朝她招手“过来。”

施黛茫然上前“怎么了”

孟轲欲言又止,四下望了望。

夜色已深,沈流霜、施云声和江白砚都已回房,他们三人立于廊下,一派寂静。

“后天是上元节,要出去看花灯。”

与施敬承对视一眼,孟轲低声“我们长辈不便强求,你记得邀上白砚。他若拒绝”

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施黛敏锐察觉不对“怎么了”

“他若拒绝,你别追问,给他多带些赠礼回来。这几日”

孟轲轻叹“正月十七,是他爹爹的忌日。”

施黛的醉意散了个一干二净。

江白砚说过,他父亲死于江家灭门案之前。施黛没想到,居然在如此微妙的时间点

上元节是正月十五,与它只隔两天。

这个节日象征阖家欢乐,人们吃汤圆放花灯,祈求团团圆圆。

江白砚不同。

全城欢庆的上元节,每一次到来,都在预兆他父亲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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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莫要声张,你知晓就好。”

施敬承温声道“你与那孩子关系渐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量帮衬。”

“他”

施黛张口,片刻问“他爹爹,是因为什么过世的”

“我们在查。”

孟轲轻抚她头顶“江家的事待我们查明,定然一五一十告诉你。”

言下之意,是如今不能透露更多。

“起初白砚来我们家,你对他万般警惕,我和你爹苦恼过好一阵子。”

孟轲笑笑,褪去平日里的风风火火,目色温柔“你应当看得出,他想为枉死的家人寻出真凶,不惜动用血蛊这是个好孩子。”

施黛没说话,轻点了下头。

孟轲探出右拳“还有云声。他归家不满一年,对上元节一无所知靠你和流霜这两个姐姐啰。”

“注意防寒。”

施敬承记着女儿的热病“我明日做几张取暖的符箓。你们带在身上,当心着凉。”

蜕去“镇厄司指挥使”和“富商”的头衔,这是一对很寻常的夫妻。

心存善意,温柔体恤,对小辈们的关照和煦内敛,润物无声。

施黛扬起嘴角,右手轻握成拳,与孟轲碰了碰“知道啦。”

在临仙阁饮过酒,施黛第二天睡得昏天黑地。

正月十四一转眼过去,在长安城喜气洋洋的喧嚣声里,到了正月十五。

大昭最盛大的节日非它莫属,白天没太多特别之处,到傍晚时分,上元盛事堪堪展露一角。

施黛被妆娘摆弄近半个时辰,梳了繁复至极的双环飞仙髻,顶着沉甸甸的头发走出房间,唯恐它什么时候啪嗒掉下来。

阿狸被她抱在怀里,见状强忍笑意,摇了摇尾巴。

施黛担心它在家无聊,趁着过节,把小狐狸带出家门逛一逛。

“小姐这样,姿容是千般好的。”

瞥见施黛抬手扶了扶脑袋,侍女采枝笑道“上元节的街头人来客往,指不定小姐惊鸿一瞥,寻见个如意郎君。”

施黛对如意郎君不感兴趣,心心念念的,是上元节名目繁多的点心。

她今天中午故意吃很少,把胃口全留在灯会上。

“灯会快开始,你们也赶紧出门吧。”

施黛眉飞色舞,信誓旦旦“我遇上好吃的,给你们带些回来。”

金乳酥桂花糕和玉露团

阿狸两眼发亮,摇尾巴的速度更快。

采枝笑着应了声好。

一切准备就绪,施黛的院落距离江白砚不远,估摸着时间,决定先去邀他。

庆祝上元节,施府处处挂有红灯笼,大抵因为江白砚不喜,他的院前冷冷清清。

几枝翠竹探出小院,被风一吹哗啦作响,

绿影葱茏,是这里仅存的生机。

施黛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气,敲响院门江白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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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试着补充一句“江沉玉”

院门应声而开。

江白砚一身白,几乎融进身后的雪色里。

不知怎么,他的脸比中午苍白许多。

视线落在施黛脸上,江白砚略一定神。

她梳了没见过的发髻,发间簪有琳琅珠玉,眉间花钿一点,是殷红的花与蕊,似天边绮丽的霞。

海棠珠花步摇随她动作轻晃,叮叮当当,泠泠作响。

漂亮得明丽又纯粹。

施黛脱口而出“你不舒服”

江白砚“无事,刚练过剑法。”

这并非实话。

他神情未变,安静感受左胸传来的剧痛。

施黛虽在画境中碰过他,令他体悟到前所未有的欢愉,但稍纵即逝,无异于饮鸩止渴。

抚摸鲛尾之后,施黛再未与他有过接触。

甘润的雨露短暂停留,不足以浇灭心头的恶火。

尤其是上元节。

每到这几日,江白砚格外悒闷。

得不到施黛的触碰,他便如往常一般,在手臂划破血淋淋的口。

犹觉不够,再朝胸膛刺上一刀,那是紧邻心脏的地方,痛意越分明,越令他兴奋。

剜到最后,江白砚惶惑发觉,即便有了彻骨的疼,自己仍贪求施黛的抚摸。

这具身体坏掉得足够彻底。

垂眸掩下心绪,江白砚轻勾嘴角“怎么”

施黛怀里,阿狸耳朵猛地一抖。

狐狸的嗅觉比人敏锐,从江白砚身上,它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他是刚杀过人,还是刚捅过自己谁在上元节还一身血气

“今天上元节呀。”

施黛兴冲冲“一起去看灯会吗你、我、爹娘、流霜姐和云声。”

她列出的全是施家人,江白砚非亲非故,格外突兀。

他对灯会兴致缺缺,轻笑道“上元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同家里人去就好。”

施黛下意识道“你现在,不也是我家里人”

被一句话噎住,江白砚默了默。

须臾,他低声说“想邀我一同去”

施黛没犹豫“嗯。”

江白砚抬眼“为何”

“因为”

施黛有一瞬的卡壳。

不可否认,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江白砚父亲的忌日。

江府被灭满门,上元节于他成了把剖心的刃。

江白砚习惯自毁,这几天必然心情沉郁,施黛想让他开心一些。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说,故意去戳对方痛处。

“上元很热闹啊。”

施黛道“到处有好吃的好玩的,还可以放花灯。”

白砚回以一声笑。

“是吗”

他语调极轻,用了半开玩笑的口吻,仿佛随口一提“不是因为同情”

尾音落下,清冽如玉石相撞。

霎时间,施黛怀中的白毛狐狸竖起耳朵,感到袭上脊骨的冷意。

江白砚看出来了。

他素来敏锐聪慧,怎会猜不透施黛的心思

在她的认知里,江白砚温和守矩、孤苦无依,这样的人,最容易叫人心生同情。

镇厄司里,旁人知他无父无母,偶尔对他展露诸如此类的情绪,江白砚只觉可笑,不曾上心。

当这样的目光出现在施黛眼底,他竟心口滞闷,钝钝生疼。

同情和可怜,是江白砚最不想要的东西。

那让他觉得,在施黛面前,自己如同一条丧家犬。

很难堪。

阿狸拼命摇尾巴示意。

它听得出来,江白砚没打算把气氛闹僵,这话说得像玩笑,施黛只要回一句“不是”,能把话题迅速揭过。

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抱怨,江白砚真够有病,“同情”两个字出口,带了自轻自嘲的意思,等同于往他自己心上捅刀子。

出乎意料地,施黛没说它预想中的那句话。

怀抱狐狸的双臂紧了紧,她略略怔忪,低声道“对不起。”

这是承认的意思。

阿狸惊得瞳仁骤缩,忘了自己还在摇尾巴。

施黛的想法简单直白。

江白砚骨子里有傲气,既然问出口,一定看出她的情绪。

倘若含糊一笔揭过,这件事只会变成他心里的一根刺,与其别别扭扭,不如直截了当地挑明。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她是江白砚,也不想被人施以同情。

以往在学校里,听说她从孤儿院出来,老师和同学流露的神情,施黛至今记得。

大概也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大方,不止阿狸,江白砚亦是微怔。

“我的确想到那些事。”

施黛抿了下嘴唇“但我邀请你,更多是因为”

四下静谧,风声歇止。

傍晚的霞光铺陈满地,她长睫颤动,抖落澄澄秋水般的涟漪。

施黛说“有你在的话,我会很开心。今晚灯会,我想见到你、和你待在一起。”

哪怕孟轲不提起他父亲的忌日,施黛也会前来邀约。

因为对方是江白砚。

她怎能道出这样的话。

心跳慢了一拍,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惶惶然发涩。

江白砚喉结微动,胸腔深处疼且痒,心脏怦响,一片滚烫。

渴念无法遏制。

他的目光宛如荆棘,在暗处滋生蔓延,葳蕤疯长。

想触碰她,拥抱她,抚摸她。

亦或被施黛爱抚。

无论哪一种,江白砚甘之如饴。

“所以。”

置身于妄念中央,被欲意层层裹挟,施黛一无所察。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双圆润杏眼簌簌眨动,在明晃晃的光晕里,重新盈了笑

“你愿意陪我们陪我吗

进入镇厄司后,同僚们待他态度好些,皆道他天赋异禀,可惜性子太冷太怪。

听施黛口中吐露“可爱”二字,江白砚觉得莫名好笑。

他道“进去吃鱼脍吧。”

粗略想想,他活了这么久,从没被人评价“可爱”。

江白砚好高。

或许儿时江家尚在,他是个懵懂稚子时,曾听爹娘这般讲过。

过于遥远的记忆,江白砚记不清。

印象里,旁人对他的称呼,多是“怪物”“孽种”或“疯子”。

什么哪里可爱他在问这颗蓝宝石小鱼,还是化作鲛形的江白砚本人

施黛卡顿一下“颜色漂亮,凉津津的,小小一块刚好能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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