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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 作者:纪婴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3-12-01 18:51:07
  • 字数:8482字

是不是太特殊了一点

“对、对不起。”

在此刻,霜雪化开,成了一潭潋滟的水,直往耳朵里钻。

施黛一瞬卡壳。

清朗微冷,带有疏离的克制,像林下风霜。

江白砚只告诉过她一个人小字。

这种感觉极为陌生,令人战栗的洪流渗进皮肤,汹汹浸透五脏六腑。

她掌心发麻,指尖不自觉握紧,听见自己心跳的怦响。

施黛努力把繁杂的心绪清空“尾鳍是特别怕痒的地方吗”

顺势想下去,更多问题好似被热意蒸发的水汽,一股脑涌上来。

江白砚会在其他人面前展露鲛人形态吗有没有别人曾像她这样,伸出手去,触碰那些浅蓝近白的鳞片

为缓解气氛,她故意用了轻松的口吻。

万幸,江白砚接过话茬“嗯。”

方才那一刹的旖旎褪去,他恢复了平日的疏淡神色,唯独眼尾浮着薄红,是一种隐晦的绮丽。

听那么多人叫过“黛黛”,只有今天夜里,施黛因为这个称呼耳后发热。

早就听说江白砚儿时全家灭门,又在幻境中亲眼目睹过当晚血流成河的景象,施黛明白,在江白砚看来,那件事无异于一道血淋淋的疤。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他自尊心强,不向别人谈及,不代表不在乎。

毕竟,为了彻查江家的灭门案,江白砚情愿以绑定血蛊为代价,让自己留在施府。

施黛从前不刻意去问,是因为两人不熟,她突兀说起,徒增尴尬。

如今关系亲近一些,出于关切,她想了解更多。

如果江白砚愿意的话。

很快,她听江白砚道“嗯。”

他何其聪悟,不需多言,便知道施黛究竟想问什么。

“江府一案,已过去数年。”

江白砚淡声“若要探清,并不容易。”

不愧是江白砚。

施黛暗暗松了口气。

江白砚主动提及,她没了心理负担,顺着他的意思接话“我爹和镇厄司不是一直在调查这桩案子吗查出什么没有”

江白砚摇头。

想到有趣的事,他扬了下嘴角,语调却是冷然

“镇厄司多奇人异事,施大人曾带其中不少前往江府废墟。蛊婆、道士、萨满祭司无一例外,得不到任何线索。”

幕后黑手仿佛从未存在过,镇厄司出手,连他的蛛丝马迹都摸不着。

抓捕黑衣刺客进行盘问,那些人恐惧得瑟瑟发抖,只道受人雇佣,不知雇主姓甚名谁。

镇厄司很少有破不开的案子。

“所以,”施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真凶实力很强。”

能瞒过镇厄司这么多年,想必有些手段。

施敬承曾对她说过,江白砚的父母都是剑术高手,仅凭黑衣刺客,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施黛想了想“那天夜里,幕后黑手到过江府吗”

“嗯。”

江白砚道“当年江府遭难,镇厄司派人查过。听闻在杀手的气息之外,另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邪气。”

施黛一惊“邪气”

难道残害江家数十口人的,是个邪修

江白砚颔首,眼风掠过她脸颊。

施黛少见地皱了眉,眼中是明显的关切,因在认真思考,眸色似黑沉沉的珠玉。

江白砚想,这是人们常说的“关心”。

江府的灭门案过去多年,在儿时,是他不敢触碰的梦魇,每每午夜梦回,皆要惊得满身冷汗、泪水涟涟。

现如今,江白砚已能面无表情地回忆每一个细节。

“若只有那群黑衣人,我娘尚有一战之力。”

江白砚道“她竭力将我送离府中,许是察觉那道邪气。”

“你娘亲”

施黛“你爹爹不在吗”

江白砚轻勾嘴角“他那时已过世了。”

他说得平静,甚至噙出清浅微笑,像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琐事。

施黛一顿“抱歉。”

江白砚摇头“无事。”

他不会告诉施黛的是,除却施敬承,江白砚也在探查真相。

这几年来,当夜行凶的黑衣杀手们一个接一个死在他手上,从最初的一剑毙命,到近乎虐待的残杀。

他对杀戮的欲念日日疯长,双手之上,染尽血污。

江白砚忽然好奇“如若你是我,要如何去做”

施黛会怎样劝他

让他不必介怀,放下仇恨想开

亦或竭尽所能辅佐镇厄司办案,查明真相

如果她是江白砚

施黛被问住,转了转眼珠。

“是我的话,”她没想太久,“当然一边刻苦修炼,一边跟着镇厄司。镇厄司里有那么多神通广大的前辈,或多或少能帮到忙。”

意料之中的回答。

江白砚平静应她“嗯。”

因为热病略感困倦,施黛一只手托着腮帮“还有

当年的那群黑衣杀手,抓完了吗”

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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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砚“黑衣人皆是被雇佣的闲散杀手,彼此牵连甚少。而今四散于天南地北,很难寻到相关线索。”

“这样。”

小声嘟囔一句,施黛说“那就再加一条,我非得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不可。”

江白砚微怔抬眼“什么”

“就算再难找,他们也是我的仇人啊。”

她坐在床上双腿弯起,半边脸颊枕在膝盖,侧过头来,露出明晃晃的眼“要是放任他们逍遥法外,我心里不安生。”

世人常道“万事看开”,不过是旁观者一厢情愿的劝慰罢了。

江白砚小小年纪就遭灭门,自此一生剧变,哪有那么容易心安理得。

从血蛊一事上,施黛能看出他的执念。

执念最是难消。

说到这里,她眯了眯眼。

迎着幽微烛火,瞳仁萦绕病气,透出水雾般的柔软。

施黛弯起眉目,唇角轻勾,露出近乎狡黠的笑“你一定也在调查,对吧”

破天荒地,仿佛心底一角被剥开,江白砚思绪出现短暂的空白。

心跳乱了一拍,他喉间微涩“嗯。你如何知晓”

当然是凭她对江白砚的了解,外加动一点脑筋。

施黛笑出一颗虎牙,带着浅浅鼻音“我呀,神机妙算。”

她稍作停顿,又问“你找到几个他们怎么样了”

这回江白砚安静更久。

他道“两个。”

其实是很多。

“他们得知我是江家遗孤,拼死反抗。”

江白砚语气如常“我与他们缠斗”

其实是单方面残虐的杀戮。

那些人感应到他的剑气,大多痛哭流涕乞求原谅。江白砚从不在意,未尝施舍半分怜悯,享受剑锋没入血肉的快意。

比起那些人,他更不正常。

似是蜗牛缓缓探出触角,江白砚看向她“他们死在我的剑下。”

他的双目漆黑沉郁,表面上波澜不起,实则暗流涌动,如伺机而动的兽。

静静注视施黛细微的表情变化,江白砚在等她的回答。

“噢。”

施黛保持姿势没动“挺好。”

江白砚有一刹的怔忪。

“只找到两个吗我记得幻境里,黑衣人的数量很多。”

施黛想了想,摸一把自己滚烫的额头“你手上有没有什么线索说不定我能帮你找找。”

她的善恶观非常纯粹。

黑衣杀手在当年作恶多端,杀害江家那么多口人命,放在大昭,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江白砚在镇厄司里追查凶嫌,有权把他们斩于剑下。

江白砚

无声攥紧指节,他意味不明地轻哂“这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我还为虎作伥呢。”

施黛一笑“恶有恶报。我们共同追查凶手,这叫同仇敌忾。”

室内安静了会儿。

蜷起的手指缓慢松开,江白砚注视她许久,终是笑道“好。同仇敌忾。”

再看施黛,不知何时睡着了。

热病中的身体虚弱无力,尤为嗜睡,她和江白砚说话,已是强撑起精神。

等聊天中断,困意袭来,自然而然闭了眼。

江白砚没再出声。

入睡后的施黛安静乖巧,离得近了,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烛火摇曳,光晕透过鸦羽般的长睫,如一轮杳杳的月,落在她脸庞。

江白砚伸出右手,想触碰,又顿在半空,几息之后,才继续往前。

他只会杀人,不擅照顾人,动作显而易见十分生涩,让施黛躺进被褥,掖好被角。

她的身体烫得惊人。

仅仅这般相触,便令江白砚心头震颤。

许是觉得太热,施黛皱眉翻了个身,半梦半醒中,双手探出被子。

凝睇她须臾,江白砚伸手。

最初是浅尝辄止的轻触,指腹擦过她腕骨,很烫,绵软得不可思议。

他动作很轻,施黛并未醒来。

于是手指再落,稍稍用了力道,趋近于抚摸,自她手腕往上,来到手背、食指与掌心。

原来她的手这样小。

掌心被挠过,施黛用脑袋蹭了蹭枕头。

江白砚勾起唇边。

他不觉得害怕,心跳却是不停

似恐惧,似欢愉,心觉满足,又贪求愈来愈多属于她的温度。

还不够。

其他地方触碰起来,是怎样的感受

他低低唤“黛黛。”

平平无奇两个字,从唇齿到心底,百转千回,滋生欲念无边。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之间并非一场过客。

眼中唯余一片阴鸷暗潮,江白砚克制不住膨胀的贪念,自嘲轻笑。

施黛说他君子如玉,也说当年的杀手恶有恶报。

只有江白砚自己知道,与他相贴的,其实是后面四个字。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少年淡漠回头,正对一双圆溜溜的兽瞳。

见江白砚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阿狸唯恐他对施黛不利,急急从角落窜出,尾巴高竖。

看清他的动作,白狐狸脸上闪过难以理解的迷茫。

他在做什么

不等它多想,周身空气骤然紧绷。

是不加掩饰的杀意,像条紧紧咬住它喉咙的毒蛇。

阿狸毛骨悚然,动弹不得。

眼底温存褪尽,江白砚侧目而视。

他仍在笑,神色漫不经心,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毋庸置疑,当施黛知晓他嗜杀成性的真正面目,必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待他。

但那不重要。

江白砚永远不会让她知晓。

碍事的人或物,他不介意让他们消失无踪。

把熔有鲛人鳞片的琥珀放入施黛掌心,江白砚一根根为她合拢五指,一边摩挲指腹的软肉,一边心不在焉地想。

真正如玉的君子,绝不会趁她病中入眠,一遍遍轻抚她肌肤,欲图将她占有,与她血肉交融。

施黛试探问“小字是爹娘取的”

她从没问过江白砚的父母。

江白砚声音很轻“你若想碰,无妨。”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施黛一直觉得,江白砚的声音很好听。

被江白砚那声轻喘惹得心乱如麻,施黛摸尾巴的兴致没了大半,手指像在被火烧。

手足无措摸了摸鼻尖,她尝试又一次转移话题。

“你”

从小到大,她很少和同龄男生有过接触,闲暇时间里,要么在孤儿院里帮工,要么去了外面兼职赚生活费。

但哪怕对亲密关系的感知再迟钝,置身于当下,她也真真切切体悟到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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