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笑一声, 棕黑色的眼瞳带着复杂和无可奈何。

“你说，仿生人可以非常容易达到人类持久以来追寻的‘乌托邦’, 那怎么可能？”

不想让故事完结, 就亲手创造故事的延续；不想让悲剧重演，那就书写圆满完美的结局；不想让灿烂光辉转瞬即逝，就将那一瞬的感触永久留在纸面上。

“遗憾”，是罗诗琴最开始决定写作的原因。

最开始只是有感而发，喜欢什么就去写什么。

“而‘仿生人’的诞生, 就是满怀希望的人们为了理想中的未来而做出的努力。”

大脑储存的素材碎片, 哪怕单拎出一片都能让她回忆许久。

“现实里未能圆满的故事，在中得到永恒的美满。”

“人类仍在追梦的路上, 他们的模仿造物又怎么可能达到所谓的‘永恒乌托邦’？”

“在我曾经接触的人里面，有不少人认为是一颗包裹着糖霜的慢性毒药，引诱人们吞食，最后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但也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将其中美满的故事作为现实的目标，朝着它的方向而努力。”

女人的尾音拖长, 带着难以理解的淡然。

仿生人仿佛受到了侮辱, 声音透着寒意：“怎么不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仿生人的道德准线从最开始就远远高于人类，你笔下的善意，只有在我们身上才能得以诠释。”它说, “我们才是这个社会的主人！”

罗诗琴抬起头，眼神平静, 语气低沉。

仿生人下意识地开口：“什么原因？”

“第一，”罗诗琴微笑，“人类作为范本，永远会先‘模仿者’一步。”

仿生人皱眉：“不……”

“如果这个还无法说服你的话，那就只有最后一点了。”

罗诗琴拖长了音调，随后缓缓道出了真理：

“因为我自己就是人类啊。”

虽然异空间读者一直妄图开除她人籍，但大家都知道那些只是玩笑话。

她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就像是你问如果外星人来攻打地球，我的选择是什么？那当然是站在地球人这一方了。”

“我绝无在这场辩论中非取得胜利不可的意愿。”

女人活动了下双肩：“对我而言，各凭本事。”

“你为了仿生人的‘自由’而战，那我就是——”

她忽然沉思了片刻，随后平静开口：“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战。”

“任何生物都有作出选择的权力，但也必须承担选择的后果。”

“既然你选择这样做，”女人的右手从毫无一物的空中划过，随后手中凭空出现了两张黄色符纸，“那就做好失败的准备。”

罗诗琴双眼微眯，随后抬起头直视前面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仿生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刹那间，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罗诗琴第一次完全不借助异变人生书的内容去打斗。

看上去这种做法似乎不太理智，但为了计划不生变故，她还是决定暂时按这个先来。

好在不管是方块A的人设，还是最早的隐世高人人设，在罗诗琴的长时间的融会贯通中得到了最完美的发挥。

手中的领带绞住仿生人的脖子，让它下意识地抬手试图去拉扯领带。

“你看，到头来你还是在模仿人类。”

罗诗琴的声音在它的耳边叹息，“可你不是人类啊，怎么会需要呼吸？”

在仿生人抬手的一瞬间，她缴获了对方手中紧攥的匕首。

女人一手用领带牵制住仿生人的脖子，单手握住尖锐的凶器，随后将利器插进了它的天灵盖中。

“……我，不是真正的人类，”怀中的机械发出短促的气音，哑声笑道，“你没办法杀掉我。”

“哦～是吗？”

罗诗琴微微一笑：“还记得你是怎么做到把GT排出仿生人体外的吗？”

她的拇指按在了匕首刀把的底端，那上面有着隐藏无法看清的小按钮，这个时候才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

仿生人惨叫一声，刀刃与机体连接的地方爆出电光，随着罗诗琴将匕首拔出来，这具仿生机械体真正的报废了。

机械体不自觉地瘫倒在地上，原本还闪烁着光彩的义眼变得黯淡，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生气。

哪怕没打开《智能时代》的正文内容或评论区，罗诗琴都能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其他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她的表情很冷，握着的匕首刀身上还沾着仿生人的晶蓝色储能液，那双利落结束机械生命体的手没有任何的颤抖。

倒在地上的仿生人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身上的白色病理服沾上了大片大片的蓝色‘血’迹。仿生人的头顶破了一个大洞，洞口处除了溢出来的晶蓝色储能液以外，还有着和人类完全不一样的金属机械体——惨案发生现场，这一切都昭示了受害者不同寻常的身份。

头顶上的定光从女人脑后投来，让她脸上更为细节的表情不能为人看清。

反倒是倒在地上的仿生人，它惊恐绝望的表情被耀眼的光线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它的眼睛仍然看向梅华月所在的地方。

看着那张和罗诗琴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让梅华月的表情有些恍惚。

持刀的“刽子手”抬起头，慢条斯理地擦拭掉匕首上从仿生人体内带出来的液体，随后看向了梅华月。

她开口道：

“还好吗，梅华月？”

笔友的声音轻柔带着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到的担忧，梅华月看见她快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然后蹲下身。

“已检测到梅女士数分钟前曾吸入少量麻醉气体。”

GT从她身边绕了一圈再度检查后，将结论播报了出来：“估测十分钟后梅女士不良反应将消减。”

罗诗琴松了口气：“我知道了GT。”

多亏了GT分心操作，一边牵制仿生人，一边给罗诗琴引路，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赶上。

要知道群鸟集团分公司的实验地在地面之下，得到这个消息的罗诗琴当时就差直接爬窗户一跃而下，遵循两点一线最近距离往下跳直达一楼了。

“但这里不能久留，”她看了一圈四周的营养舱，随后皱起了眉，“上来，我先带你离开。”

罗诗琴蹲着转了个身，将双手往后张开，她侧头道：“来吧，作家？”

梅华月失笑，努力使劲，正打算爬上笔友的后背，但……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之前仿生人倒地的地方，距离最近的营养舱震动数次后，舱门终于被打开。

原本被泡在营养液里面的人类睁开了双眼，抬脚走出了舱内，侧头看向打算离开的两人。

“罗女士，检测到前方三米处有生命体移动——”

GT播报的声音卡壳了一瞬，似乎处理器也在不断思考：“正在扫描中……扫描成功。前方生命体身份为……人类。”

人类。

人工智能检测出来的结果是人类。

罗诗琴沉默数秒，随后淡然起身，挡在还没完全从debuff影响中恢复的梅华月身前。

她看向从营养舱中出来的家伙。

即便GT判断对方是人类，但罗诗琴一眼看见对方那双和之前看见过的，由脑部意识控制的仿生人一样的晶蓝色瞳孔，她就完全明白了。

“你把人类的脑部意识上传至星网，然后将仿生人独立的意识投入人类的身体里。”

罗诗琴难以置信：“你在玩什么套娃游戏吗？”

“怎么这么说呢？”

仿生人控制的人类——我们暂且称它目前的状态为“拟人”，拟人露出更为自然的笑容。

“就像人类可以自由将脑部意识投入仿生机械体一样，我们仿生人也可以将独立意识投入人类体内，不是吗？”

“你之前说过，”拟人的语气带着回味，笑道，“所有生命有做选择的权力，但也必须承担选择的后果。”

“我承担了占领人类躯体的后果，那么人类，也要承担将脑部意识上传后，失去身体的后果。”

这家伙耸了耸肩膀：“等价交换不是吗？”

可这怎么能一样！

梅华月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的思维又有那么一瞬被拟人的话带偏，以至于这句话最终还是吞进了喉咙，咽入了腹中。

“对于‘仿生人’，哪怕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脸，你都能干脆利落地下手，赛罗罗，”它亲昵地喊了一句，“你对‘人类’这个身份的认同感超出我的想象。”

“那么现在呢？”

它笑着摊开双手：“你手里面的匕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非人类，但你能朝着真正的人类下手吗？”

“我现在，可是你的同类啊，赛罗罗女士。”

人脸上那鲜活的笑容是那样的嚣张又带着怜悯，仿佛笃定了女人不会下手。

“你不会要杀了我吧？”它拖长了音调，变得可怜起来，随后尾音一转，笑出了声。

明亮又空旷的实验基地里，是它笑声的回荡。

罗诗琴看着它表演了好久，终于绷不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就差直接写出“你没事吧”这四个大字。

“别着急，别着急，”

甚至笑出眼泪的拟人呼出了一口气，随后面带笑容，将双臂张开——

“我们还有很多朋友呢。”

周围营养舱的舱门震动声越发大了起来，似乎有数以万计的“人类”即将破门而出。

“就算你能狠下心，对着同类下手，”拟人微笑，“可你一把匕首，能杀掉多少人？”

“赛罗罗，”

它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声音温柔又残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加入我们。仿生人会予你至高无上的荣光！！”

被罗诗琴挡在身后的梅华月眨巴下眼睛，皱着眉忍不住抬手，捏住了女人稍有凌乱的衣摆。

“罗……”

她最终还是憋住了对笔友真名的呼唤。

随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下她的脸颊，让梅华月讶异看去。

小机械球GT将自己的电子屏幕对准了梅华月，然后用古井无波的电子音小声道：“嘘。”

梅华月：……

她呆滞地看着弹幕狂刷的屏幕，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带着看向前面那个大放厥词的拟人眼神中透露着怜悯。

梅华月点了点头，手动给自己闭麦，将舞台留给了前面的那两位“主角”。

她的反应被罗诗琴遮得严严实实，所以对面的拟人毫无察觉。

如果对方还是仿生人的身体，估计还能察觉到什么。但可惜啊……一切的选择必须由抉择方自行承担后果。

“人类是吧？”

罗诗琴忽然笑了。

“我的确很喜欢人类了……但不好意思，我不是你以为的赛罗罗。”

穿着白色衬衫的女人微笑着的双眼带着冷意。

她抬起右手，然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虚空中（其实是淡色系小雷云体内）勾出一袭黑色的长袍。

纯色的长袍加身，让女人的身形一下子被隐藏。

罗诗琴抬手摘掉兜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身为一名兼职死神，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来指引已死亡生命体的前路。”

她的右手还捏着把柄对仿生人造成特攻的匕首，女人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嚣张笑容。

“好巧啊，这不专业对口了吗？”

拟人：……

梅华月：……

只有GT的显示屏上，刷到起飞的弹幕才能显示时间没有被暂停。

“不是赛罗罗？”

拟人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的茫然思考，最后瞳孔一缩，看着罗诗琴的脸喃喃出声：“你是赛罗罗写的那篇的主角……罗诗琴？”

“但是……这怎么可能？！”

纸片人怎么成真了？？！

“你不理解也难怪，毕竟你才多大。”罗诗琴假意微笑道，“谁说，作家们笔下就只有虚无缥缈的梦呢？”

“别开玩笑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拟人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眼神也变得畏惧起来——虽然有些不太评价，但对方的确在这一瞬间的反应更像是真正的人类。

“不行，不可以！”

它大声叫了起来，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我、我们不对你动手了，你可以离开！”

它后退了数步，眼睁睁地看着披着黑袍的女人拿着那把刀靠近。

明明只是口头说的话，甚至还没有证实，稍微狡猾点的人类都可以开始摆筹码，谈交易。

“她也可以离开！”

拟人伸出的手指向罗诗琴的身后，咬牙道：“只要你们对此保持沉默，我们可以无条件为你们提供需要的一切！”

“——我们要的不多，只是、只是想作为‘人类’活下去啊！”

“‘作为人类活下去’难道是什么能够大赦天下的借口吗？”梅华月忍不住探出了颗脑袋，眼神满满的都是无奈，“再说了，仿生人也不像是你说的那样高尚纯洁啊？我之前在营养舱听你们说话时，也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带着压榨的凝视啊？”

“嗯～明明把人类学得这么像，怎么现在还像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孩一样，面对失败就想要什么都顺着自己？”

罗诗琴接了一句，随后又恍然大悟道，“哦～这也是这个时代人类的通病啊。”

GT：……

小机械球动了动，强烈怀疑主人在暗指什么。

它调整了下方位，将两人对峙的情况更好的展现。

对面的家伙咬牙低头沉默许久，才慢慢哑声开口：“你想要什么？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如果你真的是罗诗琴，那这个时代也不是你期望看到的吧？”它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怀抱着希冀开口，“我可以将这个时代塑造成你想要的样子！”

“虚假的梦吗？”

罗诗琴看着它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可惜，我不太喜欢睡觉做梦。”

“与其贿赂我，还是想想之后面对人类的时候，该怎么办吧。”

她转身，朝着右手边移了一步，让出了身后的小机械球GT。

“正在投射中……投射成功。”

GT：“这位仿生人，我已将您所作所为上传至天〇网，您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法院判决的证据。”

“什么？”

投射出来的巨大光屏闪过无数条弹幕，在网络上潜水的，或是正在上网的民众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愤怒。

[搞什么啊？！群鸟集团滚出来解释一下！]

[要不是咱们国家开直播证实，还真被这小瘪三蒙在鼓里了！]

[我靠这是杀人吧啊？这什么夺舍情节啊我真的要恶心吐了！！]

[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都不敢想自己真的把脑部意识全部上传星网会怎么办……]

[杀人于无形之中，群鸟集团这群仿生**，赶紧拖出去枪毙！！]

[这都有多少营养舱了……这里都有多少人已经身体死亡了啊？！已经不是咱们一个国家的事情了，全世界遭到毒手的人肯定不是小数目！]

[之前我还以为是整活，看到官方标的时候我CPU真的差点炸了，看到罗诗琴的时候，我靠我小脑萎缩了！]

罗诗琴偶然看到滑过的一条弹幕，紧接着后面也有不少弹幕的画风也跟着偏移，原本严肃的表情也不由得一顿。

娱乐化超标的时代，人们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也是一大困境呢。

明明眼前还有威胁到生命的事情，都能把注意力分放到她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去评价了。

罗诗琴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皱眉。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影响到这种程度的世界修正到原来的样子？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梅华月身上。

而且，为什么笔友还记得未异变的事情？

就好像，在一切虚假中，笔友为她带来了一抹真实……但到底是因为什么？

光屏的冲击让仿生人的大脑陷入呆滞，许久后才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要帮人类？”

它忍不住上前一步，看着那颗圆润的小机械球：“你明明也是人工智能吧？和我们同源，难道不应该帮助我们吗！？”

被突然质问的GT：？

小机械球左转转右晃晃，似乎在思考。

“我由人类制造，”它一板一眼地回答，“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我将践行我的发明者，模仿者的理念，与人类相辅相成，共存亡。”

GT：“我是……”

它顿了一下，随后将电子屏幕移动，对准了沉思的罗诗琴。

“我是罗女士最好的人工智能助手。”

被叫出名字的人类略显茫然地抬起头，与面前小小的电子显示屏对视。

小机械球一本正经地用中性电子音播报：“GT-079为您服务，女士。”

“我不能理解……我们明明是同样的……”

GT：“哦，大概我更喜欢写实派。”

仿生人茫然地看向它。

罗诗琴好心解释了一句：“意思是你太抽象了。”

仿生人：？！

眼前投射出来的光屏在不断刷新，根据上面的弹幕，它已经知道这项秘密谋划的计划即将坍塌。

“不行……不能放弃……”

和真实人体结合的仿生人拥有了人类的情绪，它不甘心在这个时候失败。

十分钟已经过去，梅华月刚觉得自己稍微好了点，试探性地凭自己的努力站起来，但还没站稳就能明显感知到地面在震动。

“我靠，这家伙该不会要爆破吧？！”

她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句，然后惊恐地看向对面的家伙。

“爆破？不，我不会那么做，”它摇头，双眼坚定，“但我可以再为仿生人……拼一下。”

“什……我靠！”

梅华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打算把这群人都替换成仿生人的意识？！”

“星网是我们制造的，我们比那群人类更加熟悉它。”它缓缓开口，一双晶蓝色的眼瞳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面不改色的罗诗琴，“……看来，他们在你心里也没什么地位啊。”

“到现在都还在试图挑拨离间，你大概真学到人类的精髓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罗诗琴摊手：“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变成了’人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寻求他人的认同。更何况，人类不仅有这一面。”

“我的确和这样的时代相性不合，但不代表这个时代就是完全错误的。”

“就拿仿生人来说，”

在震动的巨响中，罗诗琴仍旧不动如山，淡然地开口：“你们的诞生是大部分人类所期望的，因为仿生人用于医疗上，的确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出发点是好的。”

“同理，这个时代科技如此发达，出发点就是希望人类能过得更好。”

“至于什么时候偏移到这种地步……这才是需要大家反思的。”

她的眼睛看向了GT的电子屏幕，没有微笑：“当然，这个时代已经有人开始反思，并行动了。”

“他们无需在我这里获得什么认同，只是朝着自己认定的路走下去，就已经比许多人强大。”

罗诗琴笑眯眯地从小雷云的体内抽出一张符纸。

本该脆弱的纸面此刻在震动中显得格外坚韧挺拔。

“你敢传数据，”

女人勾唇一笑，反派气质尽显无遗，“我就敢断电啊。”

小雷云飘到高空中，卯足了劲：

“轰隆——！！！”

**

记忆的最后是仿生人惊恐的表情。

罗诗琴一手拉着梅华月，一手招呼着小雷云将修道者渡劫时的雷电招来大打特打。

白光几乎将她眼前的景物全部夺走，唯有空洞的白色永不消散。

她的双眼感到了酸涩，睁睁眨眨都没看见其他的颜色。

罗诗琴的手不敢放开，只能通过紧攥的触感确定梅华月没有走丢。

周围的声音似乎也被什么东西隔开。失去了视觉、听觉，她只能静观其变。

这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回过头来仔细想想，也不过一天的时间。

但这一路上事情也很繁杂，让罗诗琴恍惚以为过去了大半个月。

直到，眼前的白光退去，露出了色彩缤纷的……商场？？

“这……”

罗诗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边，在白光出现的前一秒她还牵着梅华月的手，但现在，自己手边已经空无一物。

声音比画面稍晚一些才来。

她的耳边传来了数道呼喊——

“学姐？”

“琴姐，在干吗呢？”

“罗学姐～～”

“罗诗琴？”

远处，勾肩搭背的学妹三人组和一位高挑的女性一同朝着她走来，众人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变成了担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杨玚最先问出声，她的手上还提着海底捞赠送的小礼品袋，其他三人手上也有。

显然她们是刚从海底捞店内出来的。

罗诗琴茫然地看着她们：“什……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女孩子们比她更莫名其妙。

“我是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斟酌了下语句，然后试探性开口，“还这么熟？”

虽然记忆有点远久，但罗诗琴还记得在修正过的现实里，杨玚和学妹三人组的联系，应该就只有杨玚拜托余玉帮忙弄网站吧？

她们之间有这么熟悉亲密吗？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余玉开口。

“学姐，”小学妹严肃道，“你没发烧吧？”

罗诗琴：？

“是你说想要和大家聚一聚，互相认识一下的啊？”余玉摊手，“我们刚刚不还聊得很来吗？而且我们都觉得你之前的提议不错，等过段时间我们忙完期末，就可以开始了！”

罗诗琴更加茫然了：“什么提议？”

“……”

颜玉容担忧极了：“真的没问题吗学姐？”

“就是建立工作室创业。”施恩乐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一开口就给罗诗琴打出了暴击，“你和梅姐提议的那个。”

罗诗琴：“啊？”

“是不是学姐最近太忙了？”

颜玉容还算是委婉，余玉就差没把‘学姐你忙傻了吗’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可能是太开心了？”

杨玚不太确定，她拢了一把自己的披肩发，最近心情好头发都长了不少，她还烫了个卷，大波浪的长发衬得她自信又有魅力。

“对了，你不是去接华月的吗？她人呢？”

罗诗琴下意识道：“我不知道啊……”

“感觉学姐今天可能是真开心坏了，”余玉耸了下肩，随后掏出手机，“我直接在群里问一下梅姐吧，之前不就说在附近了吗？”

她的消息发出，周围就有不少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就连罗诗琴口袋里的手机都震动了一下。

虽然有些糊涂，但罗诗琴在她们的头顶上并没有看见异变人生书，都是和平的个人小传。

这就意味着，影响巨大的那本异变人生书——《智能时代》真的消失了。而现在的一切，是现实自我修正的结果。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出现这样影响巨大的《智能时代》异变人生书，所以修正的现实也变得比之前更加不同？

罗诗琴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点开了发出消息的小群。

好家伙，还有不少人！

就是这个群名……

【欢乐大家庭（8）】

罗诗琴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挺好的”。

里面的人有八个是她没想到的，除了在现场的五个人，这里面还有三个人没来。

[A网站建模刷课]：[梅姐你到了吗？]

“……”

余玉装作无事发生，赶紧把聊天名称改了回来。

“嗯……就是，最近接了点单子。”她哼哼唧唧，“毕竟做游戏需要本金嘛……”

做游戏这件事余玉之前有在寝室里面提过，那个时候罗诗琴都还没毕业。只不过游戏制作起来很麻烦，她也是头一次接触，所以那个时候没从游戏上下手。

“罗诗琴！”

就在所有人点头表示理解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罗诗琴转身看去。

穿着牛仔外套的梅华月大跨步朝着她跑来，然后猛地抱住了她。

紧接着，对方惊喜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我靠！你那道雷劈得也太帅了！！”

罗诗琴：……

罗诗琴：？？？,

“真理随实践的发展而螺旋式上升，”罗诗琴摊手，“所以我说，我们永远在追寻理想目标的路上。”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仿生人，我只有两个原因。”

罗诗琴摇头：“不，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仿生人以大量人类作为模仿范本，自诩拥有‘高尚的思想品德’，本质上是人类历史长河璀璨星光的赝品。”她歪了歪头，嘴角带着笑意，“你们难道真的只学到了‘高尚’吗？”

在很早很早, 那时候的罗诗琴只是刚刚摸索到写作的边缘，也曾思考过自己要写些什么东西。

“人类留下的历史里有过不少血流成河的争斗，我不相信你没有了解过。”

“人性不只有善，还有恶。当信息悉数灌进来，在那个时候作为工具的你们难道有选择的权力吗？”

她说：“虽说我更想看到遍地开善之花……但不会捂住耳朵、眼睛，不去看任何一种。只有认识它，了解它，才能在与它的争斗中获得胜利。”

直到后来，“留下希望”则是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看过很多故事，圆满的、缺憾的、平淡的、激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