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大从广播里听到三天后锁城的消息，立刻就坐不住了，他甩下手里的收音机就要跑出门去找你。那时候还是大白天，满大街的丧尸乱窜，随处可见丧尸三五成群的蹲在街道上、店铺里或是某个角落围着还未断气的活人撕咬啃食。老大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样出去无异于找死，我们几人劝了半天，老大半点都听不进去，拿了枪就走。”林威看了叶缦一眼，目光说不出来的复杂，“我们一帮兄弟没有办法，只好抄家伙跟着老大一起出去。”

“叶缦，我们躲藏的地方跟你所在的小区足有三条街，老大开着车子心急如焚的横冲直撞，街道上到处都是丧尸，那些拖家带口逃亡的人开着车子将整个街道堵塞的水泄不通，数不清的丧尸闻讯源源不断的跑出来，老大果断的弃车，带着我们拔腿跑了几千米，赶到小区楼下。”

林威看着惊愕得傻愣着凝望他的叶缦，犹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叶缦的时候，叶缦不过十五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一袭白色的公主裙，姣好的面容、清冷的气质令她宛如公主般素雅而高贵，浑身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接近的距离感。事实上，优越的家境再加上其父韩原在黑白两道上的赫赫威名，被韩原细心呵护的叶缦即使只是个继女，但依然可以算的上是真正的公主。

林威无法理解，殷钺怎么会喜欢上冷漠而自恃身份与人疏离的富家千金，可是殷钺偏偏喜欢上了叶缦，而且一喜欢就是九年的光阴。

“叶缦，你知不知道，老大足足喜欢了你九年？”

林威闭上眼，奔腾的心绪如海上泛滥的狂风卷浪一波一波汹涌的侵袭而来，一瞬间将他淹没，心口泛着尖锐的疼痛，殷钺盯着他阴郁的神情，叶缦茫然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他突然涌出无言愤恨。

林威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的邂逅令野狼般狡猾狠辣的男人心甘情愿隐于幕后，默默无闻地为一个在他看来平凡普通的女孩遮风挡雨，且甘之如饴？

殷钺把自己所有年少的纯粹全部都给了叶缦，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这一守护，就是九年啊。

“小区这一带都是居民房，十之**的人都成了丧尸，这些丧尸们围堵在小区下来来回回的游荡者，偶尔有几个幸运的、从楼道里逃出来的幸存者都被它们一拥而上撕咬成碎片。老大看着小区范围内密密麻麻的丧尸，整个人眼睛都红了，虽然他冷硬着脸看不出丝毫表情，但我们又怎么不知道老大心里急的都快冒烟了。”

城市里的幸存者疯狂的想要逃离这座地狱般的城市，却被无数的丧尸啃咬成同类或成为它们的口中餐。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殷钺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逃离这座城市，而是……叶缦的安危。

“叶缦，你知不知道老大会被感染成丧尸完全是为了你？”

“老大不管不顾的冒冒然跑上去拿着枪杆子就是开始射击，丧尸们听到枪声齐齐跑了过来，当时情况真是危急，兄弟们都被丧尸给围堵住了，而远处更多的丧尸源源不断的追赶而来。老大已经杀红了眼，他心里惦记着你，根本顾不上自己……”

林威闭上眼，一幕幕画面浮现在脑海里，声音干涩而沙哑，“这时候，一只丧尸从侧面飞扑过来，眼看着就要咬到刀疤，老大眼疾手快推了刀疤一把，最后那只丧尸咬中了老大……”林威顿了顿，看着惊愕的难以置信的叶缦呆怔而复杂的望向殷钺，脸色复杂的几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面对殷钺，林威露出一抹苦笑，“老大怕连累我们，死命赶我们走……最后的最后，我永远都忘不了他被丧尸群淹没的前一刻，他的眼睛不甘的看着小区楼房，目光正对的是你的房间的窗户，他的心里放不下你……”

“叶缦，你知不知道我再次见到老大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丧尸，”林威深沉的看着叶缦，眼底有晶莹的光芒闪烁，“老大已经不是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活死人，他跟在一帮丧尸中间，力大无穷，身形敏捷，我以为我会死在成为丧尸以后的老大手里，可是事实总是那么难料。”

就在林威以为殷钺的这一生都将在阴暗的角落里守护着某个人度过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毫无预警的爆发了，T病毒爆发，人类被感染成丧尸，不断的去攻击完好的人，活死人的黎明伴随着末世到来，叶缦所在的A市成了病毒感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A市内百分之六十的人成为了丧尸，同时这个比例还在不断的增加当中。

年幼的记忆早被遗忘到了不知何处去，没有丝毫的印象，叶缦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面对殷钺，就在林威述说那番不为她知的一幕幕以后。

说不错愕不感动不高兴，那是假的，可是除此之外叶缦心头浮现的却是不知所措以及无所适从，她甚至不知道在听说了这些以后，未来该如何与殷钺相处。

无论她的心情有多么复杂，可是叶缦想，殷钺在她眼中怎么会是宠物？充其量不过是个顽皮的孩子而已……

她想起初遇殷钺时，他击打着车子玻璃窗的动作在听到方韦一声‘叶缦学姐’之时，猛然呆怔了下。也许从那时起，殷钺就没有再伤害她的心思了吧，否则以殷钺当时比之普通丧尸要强大的多的战斗力这么可能还会让她有机会跑进空间里去？即使在空间里，他明明有很多机会伤害到自己，又怎么会被阿布种进田里！

那么多的疑点，叶缦却到此时才意识到。

宠物啊，叶缦从来不曾想过这词会跟殷钺挂钩，末世来袭，B市被丧尸攻陷，叶缦被咬感染了病毒，此后的时间内一直与殷钺朝夕相处，对于叶缦而言，比起宠物殷钺更像是不知世事的孩子，幼稚的和阿布们抢夺着她的注意力。

也许因为被空间土壤改造过的原因，殷钺的心智不过才如六岁稚子，他每天最关心的不过是叶缦的注意力是否在他身上而已。

一路相伴走来，殷钺的心智增长的很快，学东西也极为迅速，虽然举动依然带着幼稚，但这让叶缦产生了一种看着孩子逐步成才的类似于母性的复杂的感觉，殷钺之于她与其说是同伴，不如说是个需要呵护教导的孩子。

叶缦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忽然之间她有些疑惑，在对待殷钺的问题上，她是不是做错了？殷钺需要的不仅仅是教导、包容，他更需要的是站在平等的角度的尊重，而非由着自己意味替他做出选择？

“缦缦，你在想什么？”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殷钺突然出现在窗口，伸长了脖子往屋内张望。

“殷钺。”叶缦招招手，“有事进来说，别站在窗口。”

殷钺裂开嘴角，嗖的一声窜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叶缦看着殷钺在床边坐下，问道。

“缦缦，我讨厌那些家伙。”殷钺侧着头不满的瞥了眼墙壁，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墙壁直接落到了对面的人身上，“缦缦，赶他们走好不好？”

叶缦呆怔了下，刚想开口说话，刀疤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房门口：“老大，你也忒无用了吧？见了叶缦就挪不动腿了。”说着似笑非笑的倚着墙壁，双手抱拳做出一副痞痞样儿，然而这动作从他那粗犷的外表做出来，显得极为猥琐。

打小报告却被当事人当场抓包，虽然除了叶缦意外没人听得懂它在说什么，可殷钺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人一心虚当下看刀疤就极为不满了，恨恨的瞪着刀疤呲牙咧嘴。

刀疤嘿嘿一笑，上前几步，对殷钺凶狠的模样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长臂一伸，勾住殷钺的脖子，挤眉弄眼的说道：“老大，你这样子可是不行的哦，”一只手指头在殷钺面前挥了挥，“追不到女人的哦，泡妞这事儿，我刀疤是最在行的了，走，今晚我们兄弟来个彻夜长谈，我刀疤一定教你点独家泡妞的秘方，嘿嘿……”说着无视殷钺张牙舞爪，比划着指甲试图狠狠在他身上挠上两爪子的凶狠，奸猾的笑了下低头叽噜咕噜在殷钺耳边一通。

几乎是在同时，殷钺眼前一亮，猩红的眼眸里透出几许兴奋的眸光来，咕噜咕噜声不可抑制的从喉咙里直冒出来。青灰色指尖上尖利的指甲瞬间缩了回去，连看刀疤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叶缦，”刀疤跟叶缦打了个招呼，“我把老大带走了啊。”

殷钺也兴奋的嗷嗷两声，学着刀疤的模样挥挥手，毫不反抗几乎可以说是兴趣盎然的被刀疤勾着脖子带出门，一阵风吹来，猥琐的奸笑声飘渺而去。

叶缦一掌拍上额头，不知道刀疤跟殷钺说了什么，前一刻还对他无比排斥凶狠的殷钺，下一刻就跟他勾肩搭背好的跟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似的，叶缦甚至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该死，这刀疤不会把殷钺给带坏了吧？

宠物么……

林威的话如同咒魇般浮现在脑海里，鲜明的挥之不去。叶缦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默默的喜欢她喜欢了九年，九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不短了，即使是两情相悦的婚姻还有七年之痒，殷钺是如何坚持下来将生命中最璀璨的年华给了她，她更不知道自己做过生命让他做到如此……叶缦低下头，心如潮涌。

“叶缦，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对老大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刀疤不过是喊出了‘叶缦’而已，老大就愣住了，即使变成了丧尸，他的潜意识里依然还记得你。”

“你说，叶缦你究竟做了什么，让老大这么爱你？爱到叶缦这一名字已然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骨血里，直到到生命止息却依然鲜明如故？”

第32章 过去

“叶缦，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行为，但请你不要将老大当做可有可无的……宠物。就算他变成了丧尸，他也我们的老大，请你以平等的心去对待他。”林威郑重的认真的凝望着叶缦，“否则，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午夜时分，丧尸们终于不甘的放弃了搜寻，持续了一整天的嘶吼声渐渐平息了下去。夜色阴沉，凉如碧水，风声猎猎在寂静的夜里说不出来的冷寂。

叶缦靠在床上，视线穿透漆黑的夜色，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飘渺而没有着落点。

殷钺是道上的一匹黑马，自十四岁出道，靠着狠辣的作风、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带领着他们一帮生死相交的好兄弟赤手空拳在道上闯下了一番天地，七年以后已然成了无人敢惹的龙头老大。然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知道，这样以心狠手辣出了名的人物却有着百般柔肠、情深如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守护了一个女孩整整九年，在一个男人最为血气方刚的年华里为她挡去暗处的风波以及那些藏在阳光下的污垢，无怨无悔。

殷钺说，守护叶缦是他年幼时许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