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因为打不过。打不过还想要活命，当然要投降了。投降之后便安排筵席，吃喝乐舞，此人情耳。只不过人皆知，司空有一癖好，不爱少女，偏喜人妇，这……尤其是喝嗨了之后，一旦看见了张济的遗孀邹氏，那场面当时就肯定是控制不住了，那好家伙……那场面……”

“阁下请说正事……”

典韦再也受不了了，一把厄住了李涯的哽嗓咽喉，眨眼间便要扭断他的喉咙。但李涯只不过微微一笑，眼中疯狂之色骤然显现。

轰然，典韦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炽热以至于冰寒断骨磨削的杀意。这种杀意连纯粹二字都谈不上，完全是混沌的，野性的，非人的。就像是用扫把扫走落叶，用脚尖踢开一块石头，这股杀意，竟然能够随意而日常，毫无一丝一毫对生命的敬畏。

“尔等何人，竟敢妄称天数！纳命来！”

“宛城尚未用兵，何以知晓会开城献降呢？”

曹操倒是没有感觉到异常，只是生性多疑的他不愿意放弃一句话而已，是否杀人，至少要让人家把话说完嘛。

得了台阶的典韦赶紧将人放下，杀意退去，他忽然发现，浑身冷汗，心悸不止，自己的右手已然被惊吓的无法抬起。

曹操的奇怪癖好自己心里面爽是一回事，让人当面给说出来是另一回事。特别是这种献宝传八卦的语气，简直是让他尴尬的坐立难安，连忙出口打断。

“只是本家姓曹，为司空族人。方才听主人公言公子之不幸，将军才会如此。请主人家明言，此事如何依据？”

“见的多了，司空攻打张绣，没有不投降的道理，我说的可对？”

“有人可能要问了，既然张绣投降又何必造反呢？这邹氏容貌可以说是正中司空的XP，不纳反而是天下怪事，他克制不住的。而这邹氏名为嫂嫂，实则与母亲无二，更有‘嫂娘’之称。纳而不反，连三姓家奴吕布都不如，张绣也是一代英杰，有北地枪王之称，不反绝无可能。而张绣要造反，势必要从典韦将军入手。”

“我？”

典韦刚刚从震撼之中勉强恢复过来，忽然听得自己名字，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要从典韦入手呢？”

“说了有猛兽嘛，酒客冲动，更是要少饮几杯啊。尔等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大的反应。须知这年头别说是死了公子，就连皇亲国戚，上将潘凤，死的也不知道多少，至于如此惊惧么？”

一个阴邪的曹丕，一个放浪的曹植，一个暴戾的曹彰，一个短命的曹冲，都是什么混蛋玩意儿。

“与主人家别过，敢问称呼？”

“关中李涯，字随便。”

“随便先生，某记住了。”

名字是挺随便的，二人走远，才对愣头愣脑的典韦下令道：“命侍卫看死此随便先生，待到宛城之战结束后，再做打算。”

“……”

“典韦大胆，为何出神？”

“……此人家中猛犬，一时惊惶罢了……司空，此人装神弄鬼。何不杀之已绝后患？”

“看着便好，若是运气尚好，必然是大才。我等小心便是了。”

忧心一夜未眠，曹操端坐大营，巡视兵马。虽然不信昨日那个开小饭庄的厨子妄言，但心中仍然不安的很。

特别是典韦素来暴戾张狂，至今竟然也能够楞坐在交椅上面，心中不知道在翻涌些什么。

即日出征，中军大纛下面，曹孟德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心中更有不安之感。

“父亲似有忧虑，可是行军计略，有不虞之处？”

英武少年，翩翩风采，无论是身着铠甲还是羽扇纶巾，都自有一番天赐的风流。

这就是自己的嫡长子曹昂，养在正室夫人下，是所有人都无比认可的继承人。

坐在绝影骏马之上，孟德不忍，还是开口：“子脩，宛城一战，你如何看待。”

“张绣必然归降。”

“何以见得？”

曹子脩脱口而出的戏言，哪里勘问？不过仔细思索之间，还是说道：“宛城不过是一城而已，朝廷大军压境，身为汉臣，自然会归降，父亲身为三公，也没有不纳降的道理。”

“……”

宛城之战当然没有打起来，毒士贾诩难得出了个好主意，让张绣开城献降。曹操一开始还是大喜过望，但心中之震撼自然不可言说。

典韦终于将魂魄找了回来，见一方诸侯轻易投降，也是觉得相当不对劲。

“司空，许是其人运气好，猜到了。”

“那像是个猜到了的样子么？典韦将军，你去告诫仲康，今晚守在城外，一旦城内有火光骤起，便迅速攻城，不得有丝毫迟疑。”

“遵命。但是司空，若是诚如那妖人所言，则不可轻易入城涉险。”

“不必，我倒要看看张绣此人，会不会反。无论是真反还是假反，只要其有丝毫的反心，则晚杀不如早杀。进城！”

“此战不大，君若随从，可尝试观之……宵禁快到了，在下不留二位过夜，请。壮士，你来结账。”

宛城之战绝非大战，但对整个汉末局势的影响，丝毫不弱于官渡赤壁二战。大将典韦也就算了，曹昂这个嫡长子一死，直接导致了后面的储位之争。

“典韦英勇，只能暗杀，既然要造反，当然要除掉他。随便找个鸡鸣狗盗之徒，狼心狗肺之辈，趁他酒醉盗取双戟，然后杀也就杀了，如土鸡瓦狗何异？这张绣地处伊洛，伊洛之戎尚有山林之寨，随便找找就有了。”

曹操对自己爱将收到此等屈辱而感到有血愤怒，但他见典韦一言不发，只是饮酒，也不好发作：“大公子呢？他如何死得？”

“昨日观星，司空有女难之象，更有天星暗淡。长公子昂，将军典韦，必定亡于此次宛城之战，天数如此。而后……便不可说了。”

曹昂是嫡长子，过继的，但名头大，是曹老板名副其实的接班人，文韬武略都不是凡俗，曹操自然是要随身带着培养。当然，这次打张绣也不能例外就是了。

“长公子若非孝子，或无贤无德，可保性命。只不过长公子是个孝子，司空有骏马名为绝影，射人先射马，只等叛乱火起，打开马栏，多余的马匹四散奔逃。这绝影射杀之后，长公子势必会将自己的坐骑让给司空，之后嘛……”

“主人家的意思是说，无论张绣投降是否是真心……主公皆处在危难之中？”

后屋，这股杀意没有丝毫的掩饰，就是在后屋之中，一墙之隔。

“住手！还不速速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