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人议论纷纷。不象先前那般关注他，说燕昭是神仙的黑胖子立刻高声道：“跟李大将军在一起的那个小娘子，穿着一件白狐裘衣，那样貌绝对是狐仙……

“快说说那小娘子长的什么样？”

进了吉祥楼的大门，瞧见人头攒动的大厅，云锦就有些后悔。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而且但凡有个空地都单加了椅子，照这个挤法能看到什么？看来这三百两银子是白花了！

转眸瞥见云锦失望的模样，燕昭轻声笑道：“傻瓜！我们的位子在楼上！”说完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朝楼梯走。

吉祥楼是京城有名的大酒楼，平日里便座无虚席，元宵灯会时更是人满为患，连外面廊上都挤的没有一丝空隙。说书唱曲的穿梭在人群中，人声鼎沸，比御还嘈杂。

“李大将军一定是气不过，所以才显灵……”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人立时反驳道：“不对！不可能是神仙，肯定是李大将军显灵！那人把面具往脸上一扣，便披散着头发作法，顿时阴风惨惨，我亲耳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

“李大将军死的冤阿！”边上一个年长的老者摇头叹息，“若李大将军还在，大荣哪敢如此猖狂？”

众人人的注意力顿时又从李大将军显灵转到狐仙身上，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北龙南熊！当初有李大将军守着九江，龙大将军守着定安洲，南昭和大荣谁敢打咱们天元的主意？您瞧现在，连大荣都敢咬咱们几口……”

“可不是！”

“兴许李大将军没死，是跟狐仙修行去了！”

“也许是狐仙迷恋李大将军。听说李大将军俊美异常……”

一个蓝衣书生打断旁人。“你又没瞧见过，别打岔！”转脸又盯着黑胖子道：“那位兄台您快说说那狐仙长的什么样？跟醉花楼的春喜比如何？”

“肯定是李大将军显灵，要不然旁人哪有这等本事？”

这……八卦的实在太精彩了！

瞧着云锦站住脚，微张着嘴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脸上满是惊叹，燕昭伸手圈着她轻声笑道：“狐仙妹子。咱们上楼瞧烟花去！”

轻轻推开燕昭，云锦这会实在没心思理他，忍不住问旁边一个青衣男子道：“后来呢？那狐仙后来去哪了？找到李大将军了吗？俩人到底成亲没有？”

“你听我慢慢说！后来那狐仙……”青衣男子正说的兴起，被人打断十分不满地嘟囔，可转脸瞧见云锦立时瞪大眼睛尖叫，“狐仙！”

超高音的尖叫顿时压过大堂中所有的议论声，众人的眼睛刷的一下集中在云锦身上。

“狐仙姐姐饶命！小人胡说八道，您仙人大量莫跟小人一般计较。”青衣男子惊骇过后立即扑通一声跪在云锦跟前，尖声嚎叫道：“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孩儿，孩子他娘才十八顶不起门户，求狐仙饶命！”

云锦满头黑线，看着眼前这个年约四十的男子，心中暗叹他数学老师死的早。照他这个年纪哪来的八十老母，十八娘子？哪个十八的女子能养个八岁的孩儿？胡编别人八卦时奇思不断，怎么讨饶时如此没创意？

被几百个人盯着，云锦倍觉尴尬。忙解释道：“我不是狐仙！凑巧穿了一件白狐裘衣而已！”

狐疑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云锦，可瞧见她身后站的人，青衣男子两眼一翻竟晕死过去。

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云锦吃了一惊，忙蹲下身去查看那青衣男子的情况。感觉他心跳呼吸正常，只是吓晕了过去，她才暗中舒了口气。好端端的大男人说晕过去就晕过去了，万一出了事，她这狐仙的名声估计就要改成狐妖了！

突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仿佛有人暗中下了一道禁令，又像施了定身法，众人的动作都僵在那里。倒酒的举着酒壶任凭酒水满出杯子，傻愣愣地仍不知收回酒壶；说书的举着醒木，张大嘴几句吊人胃口的压场诗怎么也吐不出来；挟菜的举着筷子，筷子上的肉汤顺着筷子流到手腕子上；划拳的，伸着手掌弯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即不是五匹马，也不是六个六……

云锦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顺着众人的目光瞧去，正落在一张光影诡谲的面具上。

燕昭不知什么时候又把面具戴到脸上。额头上还系了一条银紫相间绣着复杂古怪花纹的抹额。

笔直站在大厅中间，挺拔健硕的像一尊远古的神衹，睥睨间竟有种雄视天下的气势。可脸上的面具却有种阴冷邪魅的寒意。

明知面具下的人是燕昭，可看他伸过来的手云锦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瞥见他眼中那抹受伤的神情，才补救似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身子却莫名其妙的发颤。

燕昭虽然狂妄却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大庭广众之下装神弄鬼。他的目地肯定非同一般！难道他的复仇要从这一刻开始吗？

用力握住云锦的手，燕昭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站的久了有些冷！”明明是害怕却莫名说了违心的话，云锦垂下头，生怕燕昭看出她的异常。

转眸瞧了瞧云锦。燕昭无声地叹了口气，安慰她道：“我们上去喝口热茶！他们家的菜也很好吃！”

轻轻点了点头，跟在燕昭身边上了楼。听见楼下瞬间乱成一片的声音，云锦下意识地握紧了燕昭的手。

燕昭的掌心一如以往的温热，指间的薄茧略有些硬轻轻划着云锦的肌肤有些麻痒。云锦心头那一缕惊慌慢慢褪去，反手握紧燕昭的手，仰头朝他笑了笑，上楼的脚步轻快了起来。

不像一楼敞座那样鱼龙混杂，二楼的装饰华丽，各色饰物精致无比。整层楼隔成一间间雅坐包间，客人相对而言也安静许。可瞧着燕昭上来。许多客人仍探出房门，挤在过道中愣怔地瞧着他出神。

未在二楼耽搁。燕昭拉着云锦直接往三楼走。

三楼不知为何似乎没什么客人，也未像一楼二楼那样莹烛灿烂。乍从明亮的地方进来，云锦忽地视物不清，半晌才清楚三楼的布置。

三楼没有包间，也不像二楼那样涂金饰银，整层楼做成一个小桥流水的花园模样，竹篱茅舍古朴雅致。可看着四周娇艳欲滴的各色鲜花，还有许多不可能在冬天出现的植物，云锦就知道这三楼用的银子要比二楼多上几倍。

临街全是宽大的窗扇，此刻全都打开，窗外的喧哗人语传进来更显得室内寂静。御街上灯火辉煌的景致映进来，恍惚有种临近仙境的感觉。

云锦突然明白三楼不点灯火的原因，心中暗叹布置吉祥楼的人心思细腻。看着诺大的三层除了她跟燕昭外似乎并没有其它人，云锦心中疑惑禁不住凑近燕昭低声道：“不是说位子都卖光了吗？怎么都空着？”

揽着云锦挑了一处魏晋遗风的矮榻坐下，燕昭轻声笑道：“这世上还有比我更败家的人，他要赏灯当然要包下整屋楼。”

暗中皱了皱眉毛，不知燕昭口中更败家的人是谁。人家包了整层楼赏灯，她们闯进来算怎么回事？

本想抱怨几声，可瞧着燕昭自在随意的模样，云锦忽地想起俩人要面对的渺茫未来，心中忽地有种即来之则安之的坦然！

转脸吩咐跟上来的店小二道：“把你们店中所有的菜品都传一份上来，酒水茶品点心都要！”

撮了撮嘴，店小二好心提醒道：“小姐！咱们店里可有百十道菜……”

似乎这谱摆的有些大，云锦想了想道：“就要一桌上好的席面吧！”

瞄了燕昭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小二忙应了一声下去。燕昭轻声笑问道：“你这会怎么不想着省银子了？”

白了燕昭一眼，云锦低声道：“你在外面吃饭不都这个模样吗？我只是替你说出来而已！”

燕昭伸手揉了揉云锦的头发，笑道：“多谢你的心意！”一手支着身下的软榻，身子微微后仰，肩头长发披下来，配上他懒散的神情颇有种‘我本楚狂人’的洒脱。

痴痴地瞧着燕昭，云锦不知怎地竟想起在悬崖下的茅屋中替他治伤的情景，他也是这样披着头发，只是当时还**上身……

云锦突地脸面发烧，垂下头下敢看他。

“你是不是在想一路上占我便宜的事？”伸出手指抬起云锦的下颌，燕昭笑得分外暧昧。

“你……”瞪着燕昭，云锦几乎真的相信他是神仙或是鬼魂，怎么能如此知晓她的心思？

看他越笑越得意，云锦又羞又急，刚要出口反驳，却听楼梯口处有人击掌大笑，“银青光禄大夫好大的排场！”

还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吉祥楼中已演绎出了一套完整的李大将军与狐仙携手游红尘的戏码。缠绵悱恻版令闻者动容；恩怨情仇版令人扼腕叹息；阴私报应版令人心生惧意……

云锦瞪大眼睛瞧着众人，心中暗自佩服他们的想像力。即便她跟燕昭就是这出戏的当事人，也忍不住挤在人群里，支着耳朵仔细听不同版本的发展。一边暗骂胡说八道一边跟着剧情心情起伏……

黑胖子摇头晃脑一脸陶醉，“那能一样吗？那小脸蛋！那小手……”

蓝衣书生急道：“您快说说！”

第152章 别有用心

黑胖子突然泄了气，“那会李大将军身边阴风惨惨。他一伸手就把赵捕头的钢刀掰成两截，老子光顾着害怕了，哪还敢瞧那小娘子？”

“切！”众人的鄙夷声响成一片。黑胖子黑脸泛红，马上道：“李大将军极护着那狐仙，你们说那狐仙能长的丑吗？”

众人频频点头。都自动脑补狐仙的容貌去了。不但三五成群热烈地讨论，不同的小圈子还不时地互相交流！

此处离灯山不过几射远，那边发生何事早有消息灵通的人传了过来。楼中的食客们正在议论这难得一见的新鲜事。

一个刚从灯山处赶过来的黑胖子吹嘘道：“你们可没瞧见！那人跟神仙似的从天而降，缓缓飞过金钱眼，一转身又落回到高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