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颜如玉回镇守宫。”

“能不能，不去？”

来时那年，鲜衣怒马，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

去时这日，衣袖掩面，灰头土面无人识，人憎鬼厌染俗纷。

带着十余人，赶着三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趁天没亮就叫开城门一路向西走了。

“去哪？”

“你要做的事不能过早被打扰，所以颜如玉这个女人暂时不能死，得保她活蹦乱跳地回到宗门。”

苏清风深吸一口气，“放心，我有分寸。”

鹤仙子嫣然一笑，说道：“带着三大车灵晶，我怕她走不到镇守宫。”

远方的苍穹幻化出金色的华彩，一点一滴铺散开，一颗明亮的星辰闪烁着，慢慢坠入地面。

“我也要走了。”

“再说，我若想任元江府值守使，也需要宫正批准。”

“若是不回镇守宫，如何为苏道友的理想保驾护航？”

苏清风愕然，“若是如此，用借刀杀人术，让她回不了宗门岂不更好？”

鹤仙子望向无垠天际，点点的星光逐渐暗淡下去。

鹤仙子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她轻声说道：“心意我领啦，只是这也算不上我的功劳。若没有苏道友压阵，以颜如玉这种赌徒，怕是一颗灵晶都不会吐出来。”

“我该走了，不用担心，我有飞舟，回时会很快的。”

“你有飞舟？那为何从来不用？”

鹤仙子一时尴尬，俏脸通红。

她不想让苏清风看到自己脸红，转过身讪讪道：“以前，那不是……穷嘛。“

“每个月镇守宫才发四百灵晶的月俸，哪里，哪里用得起一里就要耗费一颗灵晶的飞舟。”

苏清风哈哈大笑，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鹤仙子，他忍不住逗了起来，“鹤仙子这么好的姑娘，若实在没钱，不如我养你吧？”

说完掏出半布袋的灵晶，轻轻放在地上，“这是两万灵晶，先预支给你。”

鹤仙子转过身，弯得犹如细长柳叶的眉毛微微扬了起来。

她笑吟吟地看着苏清风的眼睛，满带喜悦地说道：“好啊。”

苏清风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一时语塞。

他尴尬地转过头，没敢看向鹤仙子的眼睛。

喃喃道：“灵晶你先拿着，其他事到时候再说吧，再说吧。”

鹤仙子灵动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直到完全归于灰暗。

她掏出一个火红的小梭舟，轻轻一抛，梭舟迎风见涨，化为一艘丈余长的飞舟。

飞舟全身光滑，有着完美的流线体，只有前后两个仓位。

鹤仙子提起地上的布袋，扔到后座上，微微摆手道：“走啦，苏道友保重。”

“一路顺风。”

“还有，早点回来。”

一道虹光向西激射，越飞越快，直到消失在夜幕中。

苏清风站在原地，面向西方一动不动，直到天色微亮才回到内城。

……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商贩们开始一天的忙碌，在街头巷尾叫卖着各种商品，穿着短褂的人力车师傅脖子上搭着白色毛巾，拉着车子在街道上穿梭。

在这个充满朝气和活力的时刻，内城的权贵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纸醉金迷。

苏清风缓步走在街道上，一路打发了十余波热情的兽耳娘，回到客栈。

桂树下，站着的仍是把头怼在竹筐里埋头干饭的素篁。

听到脚步声，素篁抬起头，嘴里吧唧吧唧嚼着白菜帮子，含含糊糊地说道：“前辈，早啊。”

苏清风点点头，也笑着回道：“早上好，素篁。晚点随我出城办点事。”

“嗯嗯。”素篁仍是含含糊糊地回道。

苏清风刚进入大堂，辛飞就噔噔噔地从楼上下来，拱手道：“尊者，事情办完了？”

“不是说，需要几日的吗？”

“拿着。”苏清风随手把元江商会会长令牌抛向他，仿佛丢的不是一个年入十万灵晶的商会令牌，而是一块破抹布。

“赏你的差事。”

辛飞一把抓过令牌，看了一会后，忽然眉头皱起，脸色大变。

他眼睑微微跳动，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尊者，这是元江商会会长的令牌，而元江商会，就是值守堂的产业。”

“值守堂是元江府的土皇帝，我们真的要和值守堂，过招吗？”

苏清风哈哈一笑，拍着辛飞的肩膀道：“且放宽心，元江府值守堂，从今天起，是我的了。”

辛飞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苏清风的意思。

苏清风也不多做解释，直言道：“跟我走就是了。”

说完向柜台的小二朗声道：“退房。”

辛飞无奈，既然尊者说得那么肯定，自有一番安排。

他不再多想，摇着头跟着走出大堂。

苏清风走到院中，一把搂住素篁的脖子，笑嘻嘻说道：“素篁，鹤仙子把你丢在这，想必已经跟你商量好了。”

“你看，要不要跟我混呢？”

素篁的眼睛本就不小，闻言瞬间便如铜铃般大小，她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白菜叶子，兴奋地说道：“真哒？”

苏清风点点头，素篁哈哈哈笑了出来，马头疯狂摇摆，四条腿在原地毫无节奏地踢踏。

疯了好一会，素篁才嚷嚷道：“前辈，你上来吧。”

“不用担心，我腰好，受得了。”

苏清风：……

苏清风抬头望着漫天星光，心里突然有一种隐密而又蠢动的温柔。

“颜如玉那一百万灵晶是你要来的，我只是暂时保管，待你回到值守堂，自会奉还与你。”

“不。她活着把钱带回道宗，才符合我们的利益。”

“我们的利益？”

第二日一早，颜如玉走了。

鹤仙子从内衫里掏出悟道石，轻轻抚摸着，脸上带着痴迷的陶醉。

“苏道友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夜色迷离，星光温柔。

苏清风从未见过四十年内残害几千万凡人的“屠夫”，几次生出要拔剑的冲动，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鹤仙子摁住他握剑的手，摇摇头道：“苏道友，不要冲动，她师父是丹峰峰主，开悟境道尊。”